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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道界限,属于半山之势,牵连后山诸岭,天光自四峰交投直射,树挺枝秀,风回云转,泉声潺潺在闻,似更能独得天地之钟秀。
至于第三道界限,概为高拔千仞之嶙峋峻岭奇峰,那里白雪常封,雪气氤氲,却非极目所能窥其堂奥。
寇英杰把眼前山势,看了个清楚,胯下黑水仙,已不耐发出嘶声,频频刨动前蹄,寇英杰微微抖缰,即刻向岭内奔去。
一片秋色蝉声,他来到了一处内山腹地,一面是展延数里的秋收旱田,另一面是水明山秀的天上人间。
高有十丈的一方巨石,拔地直起,作马扬前蹄之势,透过巨石腹跨之下,蜿蜒出一道迂回的山路,自此地势渐渐升高。巨石上赫然铸刻着“白马山庄”四个大字,字迹苍劲,其上抹以翠绿,望之而兴古意。
寇英杰方自对石凝视,耳听得身后急促的脚步之声,他不禁带马回头,却使得他微微一惊。
目光望处,只见一顶青呢大轿,在四个黄衫短衣精壮汉子的力抬疾步下,正自绕过一弯腴柳,直向寇英杰站身处行走过来。
山道虽然不窄,可是容纳了这乘轿子,再并马而行,可就有些牵强。寇英杰就把坐骑向一旁闪开了些,转瞬间,对方那乘轿子,已来到了近前。
撇开轿子中人不算,走路的共是五个人。抬轿子的是两个人,跟着换肩的又是两个人,另外一个人,却行走在轿子的前首。这个人二十左右的年岁,一身鲜艳讲究的青缎子长衣靠,腰扎丝绦,却把长衣下摆一角别过来,扎在丝绦里,这人面容黑瘦,但精神奕奕,背后的一口长剑,似乎较一般的剑身,看上来要长出半尺,老长的一截露出颈后,足下一双鹿皮爬山靴,昂首阔步,精神抖擞。
寇英杰立处,正当白马山庄那方的入口之地,来人一行看来正是借步此处入山,双方正好照了脸儿。
那乘轿子轿帘敞开着,里面倚坐着一个四旬七八,衣衫华丽的中年斯文汉子。这人正自用一双奇异的眸子,打量着寇英杰,忽见他右手微微扬动了一下,轿子立刻就停住不动。
轿前青衣少年,立刻回身拱手听命。
华服汉子嘴皮微动,寇英杰因距离较远,未能听出他说什么,即见那青衣少年应了一声:“遵命!”随即回身向着寇英杰站立处走来。
寇英杰心中方自一怔,对方那个青衣少年,已经站立面前:“你是干什么的?”
青衣少年冲口先来了这么一句,一双锋芒毕露的眸子,上下的在寇英杰身上转着,其势汹汹,大有一言不合,即要动武的样子。
寇英杰在马上抱了一下拳道:“在下姓寇,寇英杰,来此是访寻一户人家……”
“胡说!”那少年咄咄逼人的上前一步道:“这里哪有你要找的人?既要找人,怎不知找人的规矩?还不给我退了出去!”
寇英杰心里老大的不悦,只是一来摸不清对方身分,再者自己此来是客,又在服丧期间,自不便惹事,当下翻身下马。
少年上前一步道:“你是怎么进来的?既然来这里找人,怎不在入口先行通报,敬候响箭通知?这么胡跑乱闯,想死么!”
寇英杰想不到他年纪轻轻,竟然出口伤人,不禁冷笑一声道:“兴隆山庄未闻是何人私产,我怎么就来不得?”
少年怒叱一声道:“大胆!”足下一跨步,霍地出右掌,直向寇英杰前胸上直击过来,寇英杰后退一步,少年这一拳差着数寸没有打中,可是紧接着他右足快进一步,却用另一只手呼一声,带出大股拳风,直向寇英杰腰眼上击来。
寇英杰登时就觉出这少年拳脚上得过高人传授,而且行拳过掌之间,颇有内功根底。心里有了这番见地,寇英杰不敢大意!他一来心怒对方口头刻薄,再者这少年尤不该出手打人,是以他决心要给他吃些苦头。
少年拳来得猛,寇英杰闪得妙。
“呼——”一拳又走了个空,少年狂吼一声,正待三次进拳,寇英杰已不容他这般猖狂,只见他身子向后一撤,右掌托附之间,施展了一个托字掌,直向对方少年右肘腕上附来。
青衣少年年幼得高人传授,只因上来自负,根本未把对方看在眼中,这时摹然发觉到不妙时,已把招式用老,想退身已是不及。
随着寇英杰轻叱的一声:“去!”掌势向外一吐,青衣少年身子就象个陀螺似的向外旋了出去,叭的一下子坐倒在地。
轿内那个华服中年汉子看到这里眉头一皱,霍地把身子坐直了。
就在这时,坐倒在地的青衣少年,猛然把身子窜了起来,剑光一闪,指向寇英杰面门,他气势汹汹的道:“小子!你是找死,快撤兵刃出来!”
寇英杰打量了一下轿内的中年人,见他表情泰然,丝毫不以为意,心内不禁大不为然。
既然撤出了兵刃,动起手来可就保不住要伤人,妙在对方主人在场,竟然不予喝止,寇英杰可不愿这么冒失。当下他闪出一步,怒目视向轿中人冷笑抱拳道:“足下莫非听任手下这般作为不成?”
轿内中年汉子鼻子微哼一声,徐徐的道:“兴隆山名榜武林,足下这般冒失,略予惩处,理所应当。”说到这里嘿嘿一笑,那双深邃的眸子,却在寇英杰身边的那匹黑水仙身上转了一转,一只手微微抬起,摸着唇上的一丛短须:“足下现在走还来得及,只是得把这匹牲口留下来,怎么样?”
寇英杰冷哼一声,不再与他多言,却把目光移向那个青衣少年,他预感到一场杀搏在所难免,左手轻轻在爱马黑水仙身上拍了一掌,黑水仙遂自行向一旁走开。
青衣少年一举掌中剑,道:“快!少爷要在你身上开个血窟窿,才消心中之恨!”
“只怕未必!”寇英杰眼见他主仆如此嚣张,决心要出手教训这少年一下,只是那轿中人显然是个虚实莫测的人物,倒不得不令他暗中戒备。
无论如何,他不出手是不行了。
冷笑一声,他手探腰侧,寒芒乍颤,却把一口如意软刀操在了手中。
青衣少年没料到对方施用的竟是一口软兵刃,心中一惊,却把长剑向怀中一抱,目视正前,气沉丹田。
架势一拉开,可就透着不凡!寇英杰见少年一拉架势,凭自己阅历,竟然未能看出对方门户,心中不免吃惊。
是时,轿内中年人已比了个手式,轿夫随即把那顶青呢大轿缓缓放了下来。中年人依然坐在轿内,他脸上微微带着冷笑,摆出一副坐山观虎斗的样子。
寇英杰不禁心中更是有气,方待向对方少年交待几句,却不料那少年一心想找回方才的面子,根本就无暇与他多说,嘴里喝叱一声,一挺掌中剑,直向他面门上刺了过来。
寇英杰如意软刀向外一封,身子奇快的一个疾转,左掌霍然递出,直向那少年后肩击来。
他无疑是心存仁厚,满心只想略给对方几分颜色,倒是无心伤害于他。却不知那青衣少年并不领他这个情,就在双方刀剑乍然一交的当儿,那少年身子一个快速的疾转,掌中剑霍地向外一封,泛出了一片寒光,由上而下,划出了一个之字。
这一剑无异是得自高明传授,之字上的一点,象征着剑点前心,接下去是剑挂两肩与一挥一拖,这一剑五式,果然高明之至!
寇英杰方自凹腹吸胸,躲开了首先的一刺,接下去的四手快剑,却是一气呵成,青衣少年如非心存狠恶,万万不会对一个陌生人一照脸的当儿,竟然施展出这般狠毒的杀手。
这一招五式,施展得那般奇妙,寇英杰万万不曾料到对方一个年少弟子,竟然会有这般起手,乍惊之下,他身躯猝然拔起,掌中刀施展出他素鸣得意的一招——一刀奔云。一阵兵刃交鸣声,双方不约而同的俱都向后退了几步,青衣少年到底是力道不足,足下踉跄着,几乎坐了个屁股蹲儿。
然而寇英杰却也并不体面,在他低头察看时,才恍然发觉到长衣一角,居然为对方剑刃削落。
就在寇英杰方自一紧掌中刀的同时,那个青衣少年居然第二次袭了过来。这一次较诸前一次更为猛烈,掌中剑卷起了冷森森的霞光,在刺目的剑光里,却明显的分出了三截剑尖,分点寇英杰咽喉、心窝、下腹。
青衣少年果然剑法迥异,只是这一次在寇英杰严密的防范之下,却难以取胜。
面对着当前剑势攻击之下,寇英杰身形纹丝不动,他迭经大敌,早已养成临危不乱的大家风范,越是形势险恶,越见其谨慎周密。
这种以不变而应万变的气概,正是成就他今后在武术剑道上超凡拔萃的最大因素。
青衣少年一手三剑的绝技施展的并非不妙,只是却慑于寇英杰这般泰山崩于前而不溃的气度,就在他心神微分的当儿,寇英杰已把握着这一刻良机,在对方泰山压顶的剑势里,攻出了一刀,刀光一吐即收。
耳听轿内中年人一声叱道:“不好!”象是一头怒起的飞鹰,那个身着华丽衣服的中年汉子,倏地腾身而起,宽肥的彩衣,噗噜噜带着一阵子疾风,飞星天坠般的向着二人之间猝然落下去。
中年人显然具有非常身手,在他兔起鹘落的一刹那,寇英杰顿时有感于他环身四侧的充沛力道。也就是这种力道,迫使寇英杰不得不向后面撤退了一步。然而,这仍不能阻止他已出的刀势。
其实寇英杰是有足够的能力,在这一刀取得对方性命。他当然不会这么做,如意软刀的刀尖,在已经扫触到对方前心衣边的弹指间,忽然向上方跳开,有意的离开了这处要害,却扎向那少年左面肩窝,噗的一声,足足扎进去有两三寸深。
刀拔,血窜,青衣少年嘴里“啊唷!”一声,足下一连后跄了六七步,噗通一声坐倒在地。
面前人影一闪,现出那华衣中年汉子,他似乎震惊于青衣少年的负伤,面上神色为之一变,二话不说,陡然出手按在了少年肩上伤处,几名轿夫也都惊慌失措的偎近上来。
华服汉子怒声道:“没你们什么事,退下去!”
四名轿夫似乎十分畏惧这中年人,闻声后,匆匆退回原地站好。
中年人怒视了寇英杰一眼,才转向少年说道:“不要紧,这里尚有一粒定血丹,无论多重的刀伤一粒足可见效,你服下以后暂时不要走动,小坐片刻,当有妙用!”
青衣少年十分委屈的点了一下头道:“谢谢爹爹!”
寇英杰心中一惊,这才知道对方竟然是父子关系,较诸师徒之情犹要更深一层,看上来,双方势将更难以善罢甘休了。无论如何,即使是一千个有理,此刻也难以分辩。
寇英杰心知此刻开口,即使是真心向对方致歉赔罪,也是无济于事,反倒不如一言不发,看着对方究欲如何,再定对策。
想到这里,他退后一步,将一口如意软刀,还入鞘内,倒要看看对方怎么对付自己。
是时,那中年汉子已由身侧取出了一个扁玉匣子,打开来,由里面取出了一片丹药,与少年服下,收起了玉匣,他才缓缓站起来,一回头,目光炯炯的逼视向寇英杰:“混小子,你好大的胆子!”华服汉子边说,边自把一双袍袖卷起来,向上方作规则的挽好,那双灼灼的眸子,鹰般的深沉:“足下攻习的是马家快刀吧!不错,很有点底子了!”
冷笑了一声,他又接下去道:“不上高山,不显平地,今天邬大爷也叫你长长见识,你就知道你那两手三脚猫功夫在这里耍不开了!”他一面说时,身子一直向后面退着,可是退的步子显然很奇怪。
寇英杰因见这中年汉子器宇轩昂,是以一上来,就未敢对他心存轻视,这时听他口气,竟然已窥出了自己刀法玄奥——这是下手对敌武者大忌。
盖因为对方一上来先把自己身手摸清了之后,先已立于不败之地,想要胜他可就不易。
再者,寇英杰也曾注意到中年汉子退后的步子,乃是采取交插五宫的步势,心中更不禁大生警惕之心,愈觉得对方不是好兆头。
中年汉子退到一定位置上,左实右虚,把脚步定了下来,一双手腕子交插相叠在前面小腹上:“足下请吧!”脸上带着轻轻的冷笑,这汉子真有说不出的狂傲姿态。
寇英杰抱着拳道:“请报大名!”
中年人狂笑一声,道:“你也配问我的名字么?还是糊涂一点的好!”
寇英杰咬了一下牙,冷冷的道:“足下既不愿以姓名示人,显然别有隐衷,请示要与在下怎么一个打法?”
中年汉子嘿嘿笑道:“小子,你连我妙手昆仑邬大野都不认识,竟然就敢来到皋兰撒野,这就活该你小子要倒霉了!”双手挥了一下道:“来吧,找出你的刀,看看能沾着你邬大爷一根汗毛不能!”
寇英杰道:“那倒用不着,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