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轩轩,你听我说……」
「我不要听!你出去,我不应该让你进来的,你走开!」
「轩轩……」
「你出去啦!快点出去!不要来惹妈咪难过,走开!」
「轩轩……」
「轩轩!」于香染清亮的声嗓忽地扬起,「别这样。」
一大一小听了这声斥喝,都是愕然。
「妈咪?」姚轩疑惑地唤。
「轩轩,我要你老老实实地告诉我。」她严肃地凝视儿子,「如果妈咪不会伤心,你希不希望他留下来?」
「我……」姚轩怔然,傻在原地。
「老实地回答我,不可以说谎。」她低下头,不放过他眼底任何一丝迟疑。
「可是他害妈咪伤心……」他嗫嚅着说。
「如果我说,我一点也不伤心呢?」
他眨眨眼,不说话,但那黯然的眼色已泄漏了他的秘密。
终究,还是个孩子啊!于香染心口一痛,深吸一口气,站起身,面无表情地迎向姚立人。
「你可以留下来,至于留多久由我来决定。不过你最好少惹我,否则别怪我随时将你扫地出门。」抛下森冷的警告后,她旋过身,提起公文包往房里走。
姚立人怔望着她的背影,眼角眉梢一点点、一点点飞上难以形容的喜悦。
「…先洗澡休息一下吧,香染,我保证等…出来的时候,一桌热腾腾的饭菜已经等着。」热情的言语追上她,她步履稍稍一顿。
他没注意到,喜孜孜地望向对这一切转变感到茫然的儿子,眨了眨墨深的眼,「不是我吹牛,你老爸的厨艺不是盖的哦,吃过的人都说赞。嘿嘿,你等着享受大餐吧!」
姚轩傻愣愣地看着他老王卖瓜。
姚立人轻声一笑,蹲下身,揉了揉儿子的头,「下次别再说要把你老爸赶出门了,你知道你刚才说那些话让我有多伤心吗?」他抬起手臂,比出个挥泪的动作,大装可怜,不过也只装了几秒,他又笑嘻嘻地重新卷起松落的袖子。
「好啦,该干活。」
吃过晚餐后,见前妻一副避他唯恐不及的模样,儿子也一径躲着他的视线,姚立人识相地自行闪回客房,整理他的行李。
这个晚上,他的妻与子,都受够了,他应该给他们一点空间与时间,好好厘清情绪。
既然香染已经答应他暂时留下来,许多事情便不忙于一时解决,还是先收拾收拾他那箱千里迢迢、一路从美国提回台湾的行囊吧!
他打开行李箱,将里头塞得一团乱的衣物一古脑儿取出来,抛上床,仅有的两件衬衫皱得像菜干一样,西装长裤也惨不忍睹。
他叹口气,所以他讨厌穿衬衫西装裤啊,T恤牛仔裤多方便,不用老是洗洗烫烫,费神又费力。只是为了某些场合,这样正式的服装还是必要的,起码不能让儿子觉得他这个父亲老是邋邋遢遢的吧?所以他还是决定把这两件衬衫拿衣架挂好,打算有空时好好洗熨一番。
至于T恤、牛仔裤、毛衣、夹克,他全数折起来,收入抽屉里。
钢笔、日记本、PDA、随身碟、MP3笔型随身听、牙刷、钢杯、电池、手电筒、简易瓦斯炉……杂七杂八的小东西从行李箱一一被翻出来,虽然塞进去时粗心大意,取出来后倒是归类得整整齐齐,而且动作迅速利落。
这是多年来漂泊的生活养成的习惯,不论是将衣物收入行囊,或取出来,他已练就了在几分钟内打点妥一切的本领。
直到整个大行李箱都空了,他才拉开边边的拉炼,珍而重之地取出一个方形木质相框,相框里,镶着一张老照片,照片上,是多年前的他和于香染,两人面对着镜头,甜蜜地笑,他怀里,还抱着个刚出世的小婴儿。
好多年以前的相片了,那时候的他与她,都还好年轻。
他坐在地上,取出相框里着照片,怔怔地凝视着。六乘四大小的相片残缺了一角,右下边还染上淡淡的烟熏色,他眼神蒙…地看着,拇指轻轻抚过那片烟熏处。
残缺一角的相片,不知陪伴他度过多少漫漫长夜,在那寂静又荒凉的黑暗里,他唯有看着这张相片,才能安心入睡,唯有看着这相片,他才能确信自己还活着,而这世上,还有他挂心的人。
他将照片重新放回相框,小心翼翼将相框放上床头柜,黝黑阳刚的脸孔,对着相片中的人绽出淡淡笑意。
门外传来一阵细微声响,他转过头,发现其中一个令他挂心的人正在房门口探头探脑,好奇地注视他。
是姚轩,他的儿子。
他微微一笑,无声地比了个邀请的手势,姚轩却像吓了好大一跳,急急离开门边,他大步追上,却在走廊遇上了于香染,她冷冽地瞪他一眼,随着儿子进入卧房。
他瞥了眼手上的运动型电子表,十点了。是儿子的上床时间到了吗?如果可以,他真想到儿子床前给他一个晚安吻,但儿子的母亲肯定不会同意。
他自嘲地撇撇嘴,虚掩上门,来到客厅,自冰箱里取出一罐啤酒,一面喝,一面倚着落地窗看月亮。
是他的错觉吗?还是台湾的月色真的比较温暖?这么安静的、柔和的、教人全身精神放松的月色,让他既惊奇又无法想象。
真的是太久没回来了。
他默默喝啤酒,十分钟后,于香染走出姚轩的卧房,也来到客厅,看见他倚在落地窗边喝酒,她似乎吓了一跳,严厉地瞟他一眼。
他笑开一张脸,「别老是用那种眼神看我嘛,香染。幸亏我这人命够硬,否则不知道要被…那样的眼光杀死几遍了!」
「你在干嘛?」她不理会他的玩笑。
「…看到了,我在喝酒。」他举高啤酒罐朝她一敬,「要不要跟我一起喝?」
「我从不在家里喝酒!」她冷声拒绝,「你要是还有作为一个父亲的自觉,最好也别在轩轩面前喝酒。」
「连喝酒也不成?」他惊讶,「轩轩的家教那么严格?」
「那当然,他是我的儿子。」她骄傲地抬起下颔。
「也是我的。」他好整以暇地补充。
她不情愿地白他一眼,彷佛很讨厌听见他这么说。
如果父子之间的关系也能以一纸协议书来作废,她肯定一秒钟也不浪费,立刻帮儿子拟草稿吧?他自嘲地扯扯嘴角。
「轩轩已经睡了吗?」
「应该快了。」
「所以…刚刚是讲床边故事给他听吗?没想到那个有着七岁脸孔、却比十七岁还思想老成的孩子也要人讲故事哄他入睡。」他微笑,「他都爱听些什么样的故事?」
「他不爱听故事,也不需要我哄他入睡。」于香染反驳,「他是个很独立的孩子,我刚刚进房是拿新的英语CD给他。」
「英语CD?」姚立人觉得新奇地扬眉,「…是说我的宝贝儿子才七岁,已经听得懂英文?」
「那当然。你不知道现在的孩子很多都是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学英文的吗?」她撇嘴,嫌他少见多怪,「更何况轩轩读的学校是双语小学,有四分之一的课程是用英语教学。」
「四分之一上英语?」他摇晃着啤酒罐,深深凝望她,「看样子…的确花了许多心血栽培轩轩。」
「那当然。我怎么能让他输在起跑线?」
「这么小的孩子,就心急着上田径场跟人赛跑,不觉得累吗?」他低声道。
她…起眼,「你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他抬眸望月,若有所思地道:「七岁的孩子还是像七岁比较好。」
「你的意思是我给轩轩太多压力吗?」她尖锐地问,「你质疑我的教育方式?」
「…误会了,香染。」他垂下眼,星亮的眼眸回到她身上,「坦白说,我不觉得自己有资格质疑。」
「你是没资格。」她绷着一张脸。
他忽地俯过身,细细看她,「…老了,香染,瞧…这里,都出现小细纹了。」他恶作剧地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眼角。
她倒抽一口气,急速躲开,怒火在心头蔓延。竟敢说她老了?他是故意惹她生气吗?哪种男人会没神经到这种地步?
她气极,正想厉声教训他一顿时,他接下来的话却教她顿时失了魂。
「可是还是很美……不,比以前更美了。」覆着粗茧的大手拂过她的脸,刺得她心头发麻,「岁月在…脸上留下了痕迹,也留下了难以形容的韵味,这张脸,还有这沉淀着沧桑却还是透明漂亮的眼睛………简直让人六神无主,香染,没有男人可以逃过…现在的魅力。」他恍惚地补上一句,「尤其是我。」
她也同样心神恍惚。他在说什么?前一秒钟他还嘲弄她老了,下一秒钟,他又用一串如诗的言语赞得她如痴如醉。他究竟在做什么?为什么她要这样受他影响?
「你别碰我!」她愤慨地甩开他的手。这愤慨,一半是针对他,另一半却是针对自己,她恨自己,还会为这个男人心旌动摇。「你什么时候学会作诗了?姚立人,我从来不知道你会说出这种话。」
他深深地看了她好一会儿,「…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就像我,也对现在的…感到陌生,在我面前的女人,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于香染了吧?她有哪些地方变了?哪些地方还是跟以前一样?我完全不清楚。」
「你当然不清楚!」她语气尖锐,「已经四年了。」
「…说的对,已经四年了。四年的时间,可以改变一个女人,改变一个男人,当然,也能改变一个孩子。」他幽幽道,眼神深邃难懂。
她被那样的眼神看得一阵狼狈,「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熟悉现在的。」
「什么?」她惊愕。
他俯下脸庞,好近好近地看着她。
他也老了。她恍惚地想,他的眼角,同样刻画着岁月的纹路,那细微却深刻的纹路,看来好沧桑,又好疲倦……看着看着,她忽地心悸。
「香染。」暖暖的气息如风,撩拨她细密的羽睫。「难道…对现在的我一点兴趣也没有吗?」
第三章
她当然没有兴趣,一点点、一滴滴都没有!
现在的他是什么样的男人干她何事?她不在乎!
她不在乎了……于香染在茶水间停留,怔怔地望着玻璃窗外,窗外细雨绵绵,天色阴暗。
很久很久以前,她还懂得作梦,还懂得期盼蔚蓝的天与金色阳光,如今的她,在生活日复一日的磨损下,骨子硬了起来,灵魂却褪了色。
还记得刚离婚的时候,哽着一口硬气,她坚持不动用姚立人按月寄来的生活费,因为她认为他既然已经留给他们母子俩一间公寓,已算尽了父亲的责任。
余下的,该由她这个母亲来承担。然后她进了这家公司,为了多赚点钱,自行请缨,冲上第一线跑业务,刚开始,她口才笨拙,对产品行业亦不熟悉,加上客户常欺她是个女人,待她若非鄙夷,便是轻薄,令她十分挫折。
三个月下来,她业绩挂零,过了半年,也才稍有起色。
那半年,她整天在外头冲锋陷阵,往往到了深夜,才拖着疲惫的身子,愧疚地从保母手中接过轩轩,不知是心有灵犀,还是小轩轩一直等着她,每天只要她一回来,他即使入睡了也会忽然睁开眼,静静地看着她。
他用那对漂亮安静的瞳眸,迎接疲倦的她。
数不清有多少个夜晚,她就这么抱着他,蹲在房子角落里,悄悄哭泣,而他,彷佛也能理解她的痛楚,那双可爱的小手,总是温柔地抚过她的颊,擦干她的泪。
「妈咪别哭。」小轩轩总是用那童稚的嗓音说道。
那轻柔软嫩的嗓音呵,是她在那样漆黑无边的夜里,唯一的安慰。
眼泪,在那时候就已经哭干了,一天一天,一年一年,她的心逐渐结上一层冰霜,这冰霜,就连在面对她仅有的几个朋友时,都不肯融化--事实上,现在的她几乎没有朋友了,学生时代常联络的几个差不多都断了联系,竞争激烈的工作环境里,也难能觅到真心相待的朋友。
偶尔能有像李盼盼或梁以聪这样能说上几句话的同事,她就感到满足了,不敢奢求。
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只有相依为命的儿子。
她不去依赖,也不作梦,理智而坚强地活在这世上。
从很早以前,她就已经认知到这一点了,也明白她只能这么做,但为什么,在多年以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