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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菲?”薛临波觉得她安稳得过分,急忙松开手,可她还是不动,眼神定定的。薛临波怕她是受刺激过度有些失常,不由轻声唤她,拿手在她眼前晃几下。
小菲又对上薛临波的眼睛,眼神非常困惑的说:“不是,还有一个人。”
小菲紧紧地皱起眉头,极力的思索着:“佩珊好象认识他——我好象也认识,谁呢?——我们一起进门——不,不是,十七楼没有门——对,是茶水间,我倒了水,然后出去——他是谁呢?”她紧张的闭上眼睛,头向后仰,却怎么也想不出那个人到底是谁。
“是十七楼的同事吧。”薛临波觉得这样也不错,至少可以让她先把恐惧搁在一旁,便出言鼓励她。但小菲却困惑地摇头说:“不是,我觉得他不是市场部的职员,好象也不是销售那边——可是,如果不是十七楼的人,我怎么会认识呢?”
“那——他们说什么?”
“什么——宣传——”小菲突然一激灵,似乎从梦中惊醒,眼神又开始慌乱,“不行!不管怎样,我都要辞职的!薛小姐,我真的很怕啊!”
薛临波连忙拍拍她的背,柔声安慰:“没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我保证——你不知道吧,公司已经请了很厉害的法师来驱鬼了。”
小菲抬起一双泪眼:“真的?那,那佩珊不是很可怜?她死的那么冤枉,现在还要驱赶她——薛小姐,我很怕她,可我也不想她那么可怜……”
薛临波迅速往天花板上看,她怕自己的眼泪会涌出。她拥紧这个女孩,想起李克俭所说的话。“——她是个非常可爱的女孩,非常可爱,让人情不自禁”,她惊讶于李克俭丝毫不刻意划清界限的言辞,直到此刻方才明了。
十三
三清先生的大驾在礼拜天一早降临。虽然张创世本着宁可信其有的姿态,却也不好在几百员工面前公然搞这些事情。因此迎接他的只有少数的高层和各部门的资深人员。三清先生今天穿了一袭淡黄色长袍,头发一丝不苟的梳在脑后,颌下微髯,手里拿着一个青色布包,很有“古意”。薛临波厌恶的看着他,又想起兰若寺的老方丈,虽然老和尚很不起眼,却比这个神神叨叨的三清先生亲切多了。他和薛临波握手,一双精光闪闪的眼睛毫不避讳的上下打量她。薛临波闭闭眼睛,提醒自己不要把他踢出门去。
她是踢他不出的。三清先生对张创世耳语几句,张创世便吩咐关门,鼎天大厦的正门边门一瞬间全部关死。本来就是阴天,鼎天大厦越发的阴森了。
“真是有劳叔叔了。”张创世满脸堆笑,一边引着他走向电梯,好象看到救星一样。薛临波很清楚的听到附近的张荣贵“嗤”了一声,无端对他多了一些好感。
“好说好说。世侄不用客气。”三清先生客气几句,突然又大发感慨,“想当年这大厦是我与有贵兄亲自勘察过的,乃一块宝地啊!你那日说里面不干净我还不信,今日一走进来,果然有阴森之气啊!不过短短六载,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薛临波忍了又忍,才没有和张荣贵一样“嗤”出来。听着他们谈论不休,薛临波想,假如霍炎在这里会出现什么情况?他在墓地戏弄警察,在兰若寺和方丈斗法,翻车时救人,现在,他看见三清先生在这里装神弄鬼,他会怎样?……
电梯轰然达到十七楼,各人脸上都有紧张之色,薛临波冷冷一笑,率先走进去。
市场部和销售部之间并没有明显的间隔,只是有两个指示牌分别标注,薛临波的办公室靠近销售部一边,大玻璃窗令外面的一切一览无余。十七楼是整座鼎天大厦最繁忙的地方,并且与其他部门不同,十七楼的职员都是轮休制度,不用说白天,就是晚上人声鼎沸也是常有的,象现在大白天空无一人,这种情况在薛临波印象中似乎还是第一次。
薛临波喜欢这里,并不整洁,却有种凌乱的秩序。她喜欢在偶尔的闲暇之中看外面忙碌的众人,充满旺盛的生机和昂扬的斗志。只有在这时候,她才不会觉得茫然——是的,茫然,在某一时间,通常是最热闹的场合,最繁华的地方,薛临波会无故的茫然,不明白自己这样拼命努力都是为了什么,最后又能得到什么,尤其是近来,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霍炎是怎么说的?生命的意义——至少,霍炎还曾经领悟过何谓自然,那么她生命的意义是什么呢?
“有煞气!”三清先生的惊呼让薛临波回神,大家都一脸惶恐的等三清先生说下去。
他见众人都看过来,于是清清嗓子,说:“此处有很浓重的煞气啊!”他踱了几步,在茶水间门口停下,掐着指头计算,口中念念有词。半晌,长叹一声道:“果然果然!我说为什么风水宝地变成如今模样,都是这股煞气作祟!”他把目光投向薛临波,很期待的样子。
他想看见什么?尖叫?晕倒?六神无主顶礼膜拜?薛临波眼睛一扫,周围的人也都很期待的想看她的反应,她冷眸微眯,凌厉的目光直逼三清先生,口中却只是凉凉地说:“很有意思,然后呢?”
三清先生悄悄转移视线:“薛小姐你有所不知,这煞气很是厉害,乃多年积怨所致——如张世侄所言,孙小姐是冤死,她的魂魄被煞气牵制,不能安心离去。这就是症结所在。”
那煞气又是从哪里来的呢?薛临波眉头微蹙,不等她发问有一个声音先替她说了,三清先生大概更愿意听到这样惶恐的声音吧,薛临波不无讽刺。他果然呵呵一笑,手揪着下巴上的胡子,摇头晃脑地说:“此乃天机,我等凡人不便知晓。不过——”他看了看大家,很亲切地安慰,“也不必太过恐慌,我自有处置的办法。”说必,他从布包里掏出一样东西,大家凑过去一看,是一面铜镜,和三清先生一样,很有古意。
“把此镜悬在门上,便会镇压煞气。”他递出去,直指薛临波的方向。众目睽睽,她也不好不拿。
还以为会有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不过是老套。薛临波接过铜镜,不免觉得三清先生很没创意。这是什么?照妖镜吗?镜上錾着一些古怪的文字,大概是咒语。薛临波往镜中细看,不由一惊。往日跟观潮学过一些鉴别古物的方法,她看出这铜镜确实有些年头,只是没想到镜面如此清晰,纤毫可见。是新磨过吗?先今还有人懂得磨镜?她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清晰则清晰,似乎有点变形,自己的脸在里面煞是古怪,眼窝太深,嘴巴太红,很有几分凄厉之色,她看着看着,没来由一阵胆寒。慌张的抬头,又碰上了三清先生兴致盎然的眼神。他到底想看到什么?薛临波简直恨透了这个自作聪明的老头。
“悬在这里就行了。”三清先生笑眯眯地往上一指,视线不离薛临波。
“我来。”有人自告奋勇,早有人找来梯子撑在下面。可三清先生手一摆,说:“一定要薛小姐挂上才行。”
薛临波一阵犹疑。
这真是她想要的吗?手中的铜镜冷气森森,她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她真的想把这样一面古怪的、据说能镇压邪气的镜子挂在这里吗?薛临波心里有种非常不妙的感觉,她觉得自己是在引火烧身——
“临波?”张创世殷殷关切。
箭在弦上啊!薛临波一咬牙,走过去踩梯子,稳稳的把它架在门框上。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表情也轻松很多,就差没拍手欢呼了。三清先生又掏出一个罗盘,告诉张创世这里如何放那里如何摆,他很仔细的聆听,并吩咐秘书记下来。大家也都众星捧月般追随着。只有一个薛临波怔怔地立在哪里,失魂落魄一般。
“临波,走了。”张创世轻触她一下,低声问道,“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她强笑一声:“我很不舒服,想先走一步。”
“这——不好吧。”张创世很为难的看了不远处正在大发议论的三清先生,“李叔叔还想多和你聊聊呢!他似乎很喜欢你。”
“可惜,我不喜欢他。”薛临波脸色越发难看,三清先生喜欢她,这不啻于一种侮辱。
张创世讨个没趣,只好让她先走。
“很有意思。”
霍炎听的兴致盎然,不时插嘴细问情况如何如何,恨不身临其境。听到铜镜的事更是兴奋,笑道:“好哇!想不到他还有这种东西,倒不能小看他。”
好?薛临波翻个白眼。若说真有什么东西邪门,那一定就是那面铜镜了。她又转问小郭的情况。
“除了醒不过来,他简直好得不能再好。我们会搭后天的班机回来。”霍炎很轻松地说,“这边医院已经联系好。这边护送,那边接机,张创世很体贴嘛!”
“医生说他还能醒过来吗?”
“你想他醒吗?”霍炎的声音听起来别有深意,“薛临波,你的意志决定他的死生,你想他活还是死?”
“废话!谁会想人死?“她斥他无稽。他却哈哈一笑,说再见挂机。
薛临波似有所失。她甚至等不及要把三清先生的事告诉霍炎,他却如此漫不经心,好象听了一个不关痛痒却还算好听的故事。他这样的态度,让薛临波无法再说下去,说三清先生如何讨厌,铜镜如何诡异,如何阴森,她如何心惊肉跳——在铜镜中一照之后。她总不想在霍炎面前太过示弱。
从阳台走进客厅,薛观潮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薛临波不希望他知道自己和霍炎的事情,虽然他们也没什么事情。但就基于这样一点私心,她偷偷在阳台上打电话。至于私心的理由,她如此解释:她不想看到他们起冲突。而这的确是实情不是吗?他们的冲突着实令人惊心。
“是他吗?”
薛临波吃惊地停住脚步,薛观潮的眼睛没有离开报纸,声音平淡地象问明天天气如何。
“唔。”薛临波有一丝狼狈。好象小时侯淘气被哥哥逮住时一样。她小时和张家兄弟一起出去撒野,总是在闯祸的边缘被哥哥揪回去。张创世还惊叹薛大哥简直象神仙一样。她还记得有相当长一段时间他们绞尽脑汁到处躲藏只为了不让观潮找到,但没有一次成功。
万能哥哥就是万能。薛临波觉得自己象个大傻瓜。
“我只是问小郭的情况。”她还是忍不住多此一举的解释。
“唔。他好吗?”薛观潮折过报纸,眼睛依旧没有离开。
“还不错。”
薛临波开始懊恼,她何必要说这些?如此的心虚,如此的多余!可他却八风不动坐在那里,似乎一切都成竹在胸!她两步冲过去,一把挥开观潮的报纸。
“有话就说,想问什么就直截了当,藏头露尾算什么!”
猝不及防的薛观潮好久才放下拿报纸的架势,他找一个舒服的地方把头靠上,仰视气势汹汹又明显心虚的妹妹,有点悲哀又有点好笑。临波从不为不相干的人有如此激烈的情绪,更从不用发火掩饰自己。那么,也就是说,他,已经很成功的引动她的七情六欲,而自己却还在原地打转。他又赢了一盘。
“我没有。”薛观潮尽量让自己显得和平常一样平心静气,“只是顺口问问。临波,我不想干涉你的生活。”
薛临波很泄气的坐倒在地,良久才哑声开口:“你总能成功,用无所谓的态度让我内疚。抱歉!”
“因为你在意。”薛观潮俯低身子,“人要在意,才会有情绪。无波无澜是因为心无牵绊。你懂得在意是好事,不用内疚些什么。”
在意?薛临波反复咀嚼这两个字。在意些什么呢?她是否曾经觉得,在意不过就是患得患失,不过就是执著于世俗之物?而如今她也有所在意,是该惶恐自己的罪过,还是该悲哀自己无法勘破?可是,这两种她都不觉,她只觉迷惑。不意看见哥哥澄澈如水,却无波无澜的眼睛(与霍炎暗潮汹涌的碧眸如此不同),心中有小小的疑问:那么,观潮,他可有所在意?
真正的恶战。
薛临波甚至很想再去面对莫测的鬼神凶煞,也强过对着这些勾心斗角的人们。
鼎天实业从来就没有过好风气。家族企业的通病,派系林立。大家为自己的利益拼到头破血流,却鲜少去关心真正的大众。趁着张创世发言,薛临波暗地里估量今天的对手。
情况貌似有利。她想,张创业的失踪,令张继组的势力在鼎天彻底消失;黄素滢死了,她的党羽也都敛起了翎毛;其余小支派也够不成什么威胁,他们通常只是略略分羹罢了。只有张荣贵——最近张荣贵好不得意,薛临波无暇旁顾,他的
他的人纷纷出头,属下几个部门和两个分公司颇有赢利,张创世也多了很多倚重。看老爷子的样子,他似乎对G省分公司志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