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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引了一个青衫纶巾的中年男子进来,瘦小的个子斜背着一个大夫的木头医药匣子,莫离简直担心他人要被这药匣子拽倒。
陈显翔倒不以貌取人,礼貌地抱拳施了一礼:“洪大夫,麻烦您了。”
洪大夫也不客套,放了医匣子便道:“崴了哪只脚,我看看。”
莫离伸出脚来,洪大夫弯腰细看,又按压几下,道:“骨头没事,问题不大,只是筋扭得挺厉害,推拿一下,先用冰水冷敷,明天再用药草熬汤热敷,消了肿后,便好了。”
莫离秀眉微蹙,问:“大夫,多久能行动自如?”
洪大夫的长长的眉毛拧了拧:“热敷个十来天后,基本能消肿,要想好得利落,总要个把月时间才能行动自如。”
啊?这样久?莫离的脸一下子便苦了下来,“大夫,有没有办法好得快些?我有急事需赶路。”
洪大夫摇头:“多推拿让经络舒展会好得快些,但是要说多快,没有什么办法。老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这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陈显翔道:“先治吧,治到什么地步说什么话,坐马车一样赶路么。”
这话倒是有道理,莫离闭嘴不再问,洪大夫让莫离褪去了鞋袜,为她推拿。莫离雪白的玉足伸出来,陈显翔立刻转过脸去,“我去让小二准备冰水。”匆忙回避下楼。
莫离一点都没不在意,她在现代呆得久了,这些风俗习性早忘了。
那洪大夫,人又瘦又小,手劲倒是相当大,双手扶着莫离的脚腕,十指用力,莫离立刻杀猪般叫了起来,陈显翔走在楼梯上,闻声摇头,小公主看起来斯文漂亮,叫起痛来,真是惊天动地……
按摩绝对是个酷刑。这是莫离被洪大夫折腾半个时辰,半死不活地倒在床上想到的事。陈显翔将小二收集来的冰块用布巾裹好,缠在莫离红肿的脚踝上,冰冷的布巾贴上肿涨发热的脚踝,让莫离的痛楚减轻不少。
陈显翔轻笑道:“还好这位洪大夫是上门来治病的。”
“嗯?”莫离不理解陈显翔这没头没脑的话意,疑惑地看着他。
陈显翔悠悠道:“若是你上他的医馆去看,今天他的医馆会一个病人都没了。”
“为什么?”莫离更加不解了。
“都让你的叫痛声吓跑了么。”陈显翔不紧不慢地回答。
哎……做人要厚道,何况我还与你不太熟。
莫离的脚伤,好得不快,陈显翔虽然一开始说马车也一样可以赶路,却并没有照做,一直住在客栈中,按照洪大夫的吩咐,每天熬中药汤为莫离热敷。
莫离问过几次何时上路,陈显翔都推说等她脚伤再好一些便走,莫离不知道他葫芦卖的什么药,有心想自己离开,受伤的脚不争气,没有陈显翔的帮助,她真没法走。
这让她气闷不已。
同样纳闷的,还有皇城中的那一位。
明睿每天都接到同样的线报:莫离脚伤了,在白石镇养伤,镇西医馆的洪大夫证明,的确伤了还挺重。
伤了脚,可以坐车走,为何一直停在白石镇不动?是陈显翔的主意,还是莫离的想法?
明睿不解,陈显翔则有另一种解释,莫离是公主,身娇体贵,崴伤了脚在一般人不算什么大事差不多点便可以上路了,莫离则不同,许是没吃过什么苦,非要等脚好了才肯上路,没听洪大夫说么,小小推拿按摩一下,莫离的叫痛声一条马路都听到了。第二天再去时,莫离说什么都不肯按摩,只肯药敷。
结论便是,莫离娇气怕苦,所以一直停留在白石镇没走。
半个月后,莫离的脚踝早消了肿,触地也几乎没有了痛感,除了不能跳,走路一切正常。莫离憋不住了,一早起来便去找陈显翔。
“我脚全好了,我们走吧。”莫离说。
陈显翔抬眼看看莫离:“全好了?”语气似有不信。
莫离晃了晃脚“全好了。”
“嗯。”陈显翔应了一声,没了下文。
莫离坐等半晌,看陈显翔实在没有再开口的意思,只好主动出击:“陈公子,时间紧迫,我们在这里呆得太久了,应当走了。”
陈显翔淡淡道:“你都消失了三年,不在乎再等几日,稍安勿燥。”
这是什么话?三年又不是她自己想消失的,既然现在回来了,当然得抓紧时间。
莫离怒了,站起身道:“陈公子,如果你有不便之处,又不能明言,莫离自己走便是。”说完,转身便要出门。
“公主!”
莫离眼前一花,陈显翔已经挡在门前,恭身施礼:“公主莫恼,再候半日,公主自然明白我的苦心。”望向莫离的眼,诚挚而清亮。
莫离一咬唇,转身坐下,“好,那就再等半日,半日后,你若再不肯上路,我自己走。”
第二卷:凤渊风云(莫离篇)第十章 同门师兄
陈显翔一笑颔首:“好,一言为定。”转身静坐,眼观鼻子,鼻观心,如老僧入定。
莫离坐在那边,则是心绪不宁,陈显翔这是什么意思呢?等半日,这半日里,有什么玄妙?
半日的玄妙,一炷香时间,便揭晓了。
莫离与陈显翔大眼瞪小眼对坐着,一个静如泰山,一个如坐针毡。
陈显翔突然睁眼,一笑跃起:“他们来了。”
他们?什么人?莫离不解,一凝神,也听到有脚步声向房中走来,来人走路很轻,一听便是练家子,来的还不止一个人,正想开口问,陈显翔伸出食指挡在嘴前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也不解释,跳起来去开门。
门开了,进来两个道士,一个白须白发,却不显老态,面色红润,目光炯然有神。另一个是个小道童,唇红齿白,梳两个圆圆的抓髻,煞是可爱。
两人一进门,目光便落在莫离身上,道士和蔼可亲地微笑一礼,小道童则咧着嘴冲莫离粲然一笑。
“五师兄,你终于来了,让小弟好等!”陈显翔笑道。
道士笑道:“你需要的东西,准备起来得要点时间,所以才有些耽误了。”
五师兄?莫离好奇地看过去,陈显翔是无尘真人的关门弟子,那么这个人也是无尘真人的弟子?看那风范,倒是与国师晏 很相像。
莫离知道晏 年已过百,因为修道的原因,鹤发童颜,不显老态,眼前这个人,莫非也有那么大年纪了?无尘真人的弟子,都能修道成仙不成?想到这里,又斜睨了陈显翔一眼,他怎么不是道士?而且这人嘴巴损,人腹黑,行事诡异,哪里有修道之人的半分样子!。
似乎看出莫离的疑惑,那老道对莫离一笑:“公主,贫道年方六甲。”
老道一口便唤出公主两字,莫离吃了一惊,老道笑着解释:“小师弟飞鸽传书,让我们前来协助他行事,琅瑶圣地的人,都知道公主的情况。”
呃……这人每天在客栈吃了睡,睡了吃,何时出去送了信?还飞鸽,他哪来的信鸽?
陈显翔道:“时间紧迫,快些动作吧。”
“是。”小道童一开口,莫离一愣,脆生生地,分明是个女孩子的声音!
小道童冲着莫离笑笑,一只手伸到头上抓住发髻,一只手在下颌处用力一揭,莫离只觉得眼前一花,那道童似乎把自己的头给摘了下来,吓得才想张口惊呼,已经看清,小道童不是在摘自己的头,而是从她的头上摘下了一个头套,唇红齿白的小道士,瞬间变魔术一般,成了一个眉清目秀的女子。
那女子将道童的头套放在桌上,从莫离这边看过去,那头套须发眉眼都栩栩如生,软塌塌地放在桌上,真像是放了个人头在桌上,很令人毛骨悚然。
陈显翔伸手拿起道童头套,端详一番,笑道:“五师兄做面具的手艺越来越超凡入胜了。七师姐方才套着,小弟都没能认得出来是哪位同门呢!”
七师姐嘻嘻一笑:“小师弟最是没良心,你就师姐我一个女性同门,难道今天这事能来一个男人不成?”
陈显翔摸着头笑:“那倒是,小弟郁闷了。”
莫离被这三人的说话彻底弄糊涂了,在一边憋闷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陈显翔,到底是怎么回事,快说吧,不然我真要被你们给憋闷死了。”
七师姐咯咯脆笑:“公主莫怪,我们这个小师弟啊,一直便是这副模样,做什么都不紧不慢,还不好好说明,他以为谁都似他那般有十八窍的心眼子呢。”
陈显翔笑:“七师姐,知道你这是夸我聪明,不知道的听着还以为你在骂我心眼多呢。”
五师兄笑道:“小师弟,她其实便是在骂你心眼多,不是夸。”
三人有说有笑,其乐融融,显然同门之间情意深重。越发显得莫离似个局外人,莫离憋屈的,干脆坐在一边,鼓嘴不语,看他们要卖关子到何时。
七师姐看了看在一边生闷气的莫离,掩嘴一笑,对陈显翔道:“开始吧。”
陈显翔点头,三人行动起来。
道士从怀里掏出一堆物事,放在桌上,莫离好奇地看过去,一团黄蜡,一些小小的瓶瓶罐罐,竟然还有胭脂水粉类的东西,真是奇怪啊。心里早已好奇得百爪挠心,表面上硬是做出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你们故弄玄虚,我就不问,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陈显翔走到屋角放脸盆的架子边,脸盆架子上,铜质的脸盆中,有半盆清水,是那他一早便让人准备的,就见他单掌托在铜质脸盆的边上,不一会,盆中的清水,微微漾起暖起来。
莫离吃惊地瞪大一双清澈的眼,用内力暖水,太惊人了,陈显翔看起来年纪不大,怎么会有这般深厚的内力?难道他也与无尘真人的其他弟子一样,其实年纪已经很大了,因为修道的原因,看不出年纪?
接下来的事,便更加神奇了,那个道士五师兄,伸手将那团黄蜡放在手上,轻轻揉搓,不一会时间,方才还硬得像块石头的黄蜡,已经软似面团。
莫离咋舌,这些人的内力之强,实在令人羡慕,只不知道那个七师姐是否也有这般厉害的内力?
七师姐笑道:“我不行,师门中只有五师兄与小师弟是以武功见长的,他俩继承了师父的武学衣钵,而我们其他人都各自承继了师父的其他所长,于武艺这方面也只在强身健体,学会了些皮毛。比如,大师兄晏 便是以星象法术所长的,武功则是一般般。”
晏 武艺平平莫离知道,她好奇地问七师姐:“那你所长的是什么?”
七师姐一笑,回答:“那你所长的是什么?”
发音,声调,甚至连语速都是一模一样,莫离仿似听到录音机在回放自己的声音,立时目瞪口呆了。这七师姐竟然擅长的是模仿他人说话,这本是倒似杂耍团的,无尘真人神仙般的修道人物,怎么连这些杂学都会啊。
莫离不知道,模仿他人惟妙惟肖,需要的可不仅仅是超卓的模仿能力,还需要其他辅助手段,比如用内力改变自己的声带以便更加逼真模仿等等。
无尘年少时,少年心性喜欢猎奇,所学相当繁杂,术业有专攻这句话对他不适用,他是样样精通的。他又是个生怕自己所学专长被埋没的人,所以一生的时间,都用来寻找合适传授自己所长的弟子。。
道士向莫离招招手:“公主,请您配合一下贫道。”
“好。”
五师兄拿着那团已经软如稀泥的黄蜡来到莫离面前,笑道:“我要以你的脸做一个蜡模子,这蜡有些硬,不过不会损伤你的脸,请公主放心,还有,制模时无法呼吸,我会用最快的时间来处理,公主别担心。”
莫离点点头,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长吸一口气,闭上眼。
黄蜡敷在脸上,有些微烫,但是还能忍受,莫离什么都看不见,只觉得五师兄的手在她脸上不停按压,直到黄蜡整个都覆盖在她脸上。
五师兄的动作的确很快,莫离憋住一口气才觉得有些憋闷,脸上软而发烫的蜡模突然一凉,立刻便成了型。眼皮感觉一亮,蜡模已从她脸上揭开。
莫离睁开眼,陈显翔已递了一块热气腾腾的面巾过来:“擦擦脸吧。”
呃,他热那盆水,竟然只是为自己擦脸而用,这个人,倒是心细如发,体贴入微。莫离接过毛巾,感激地道谢:“谢谢你。”
陈显翔笑笑,并不接口,倒是坦然受用了莫离的感谢。
莫离这时无暇顾着他了,目光已被五师兄吸引过去。
只见五师兄拿起一个白色瓷瓶,倒出一些半透明的乳色液体在刚取下的黄色蜡模中,让这半透明的液体涂满内壁。稍待一会,伸指轻轻揭起,一个半透明的薄膜一般的面具便做了起来。
七师姐不待吩咐,便走了过去,坐在五师兄面前,五师兄将面具轻轻覆在她脸上,手指灵动一一按压着。
莫离的心扑通扑通直跳,她隐然明白,这两人来的目的是什么了。
第二卷:凤渊风云(莫离篇)第十一章 金蝉脱壳
五师兄在七师姐的脸上按压着,直到那层面具与她的脸丝丝入扣。
莫离终于知道那些胭脂水粉是用来干什么的,原来不是五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