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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无能,败军而回,请丞相责罚。”
曹操抬起头来,看着单膝伏地,精神黯然的许褚,鹰目中闪过一丝奇色,很快便被泰然无物的笑所代取,他微微抬手,淡淡笑道:“胜败乃兵家常此,何足挂齿,仲康你起来吧。”
许褚站了起来,低头不语,脸色的愧然之色仍然挥之不去。
“那大耳贼的鲁山营是谁在领兵,竟能让仲康受挫?”曹操好奇的问道。
许褚脸上的惭愧之色愈重,一想到自己被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击败,心头就颇不是滋味。不过,面对曹操之问,他却不敢有任何隐瞒,默默的将鲁山之战的经过说了一遍。
“刘封?”曹操指尖有节奏的敲击着额头,似乎在从记忆中搜寻这个陌生的名字,忽然眼眸一亮:“这个刘封,莫非就是刘备前不久刚刚收养的那个假子吗?”
许褚点了点头:“正是这小子,这小子手中还握有青釭宝剑,原来上次长坂坡时,杀害夏侯将军的凶手就是他。”
瞬间,曹操的鹰目中凶光一闪:“想不到大耳贼收了一个这么了得的儿子,将来若成气候,倒是给大耳贼添了一员虎将。不过,听说大耳贼还有一个亲儿子?”
“是的,据说叫什么阿斗。”许褚的记性还不错。
曹操的嘴角微扬,露出几分诡笑:“终究只是一个蛉螟之子,以大耳贼的城府,看来不用我们出手,这个刘封早晚会死在他那自诩仁义的父亲手中了。”
许褚暂时无法理解曹操此言的深意,他的心中一直都对那些羞辱般的败仗耿耿于怀,如今听得曹操的言语中,多有对刘封的欣赏,便忍不住道:“丞相,那个黄毛小子只是侥幸取胜,请丞相再拨我一千兵马,这一次我一定提了那厮的首级来向丞相复命。”
“一个早晚将死的小子,仲康何必跟他一般计较,现下我们要对付的是南岸的吴军,至于鲁山的刘备军,过多的浪费兵马根本不值。”
曹操显然是不打算再对鲁山之敌用兵,许褚的这一口恶口便只有自己憋着。
曹操的目光重新回到巨案地图上,焦黄色的脸上,重新浮现出凝重的表情。
地图上,南岸的红色标记是吴人的水寨。由于吴人彻底封锁了长江,曹操的一千艘战船在其压制之下,只能龟缩在北岸水寨附近活动,因此也无法向南岸派潜侦察船只,所以,时值如今,他对吴人水寨的虚实依旧一无所知。
相反,昨晚深夜,周瑜这个狡猾的小子,竟然借着江雾的掩护,公然把战舰开到曹操的家门口,从里到外把他的水寨看了个究竟。
曹操很窝火,但他又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此番东征,他高估了自己的实力,也低估了江东水军的实力,面对着茫茫的大江,他才真正意识到,空有数十万雄师却无处施展的无奈。
现在,曹操只能寄希望于熬过这个冬天,待到明年开春,春暖花开的气温能够恢复他精锐北军的战斗力,而那个时候荆州新降的水军也已人心归附,整训完毕,然后,再和周瑜那小子决战一场。
轻声一叹时,帐外亲兵匆匆而入,伏地报道:“启禀丞相,外面有一南人,自称是江东黄盖信使,有机密之事前来求见丞相。”
第六十章命中注定之人
大雪纷飞,天地一片苍茫。
丝丝缕缕的烟气袅袅而升,像是一个个神秘的精灵,在雪与风交织而成的白色云雾中欢快的飞舞。
刘封走出帐外,深吸了一口初雪的之气,在那寒冷却清新的气息中,隐隐蕴藏着几分淡淡的肉香。此刻已是黄昏时分,正是埋锅造饭之时。
鲁山一战已经过去七天,糜芳的尸体和胜利的战报皆已送往夏口,不过,等了七天,却没有任何新鲜的反应,只收关羽一份措辞简单的将令,命他继续坚守鲁山营,不得命令不许轻易出战。
那些隐藏在暗中的敌人暂时不出手,刘封也只能静观其变。
他抬头仰望茫茫苍穹,指甲大小的雪片淘气的在他脸上跳舞,很快便被他的体温化成一星水点,那感觉,凉凉的,却很惬意。
一场突如其来的初雪,似乎让刘封的心境平和了不少,静下心来时,他又开始思考该如何脱离刘备。只是,如何解除“刘备之子”这个死结,确实是绞尽脑汁也无法参透。
轻吐一息,温热的白气把脸上的雪花吹散一片。
“启禀大公子,抓到了一个想从鲁山西去的家伙,我们怀疑他是曹军的细作,可是无论怎么盘问,那人什么都不肯说,而且还非要见大公子。”一名屯长前来奏报。
如今南北交战,长江已被封锁,除了持有特许的通行证之外,任何人不得过江,现在抓到细作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不过,令刘封感到好奇的,却是那个细作为何非要见自己。
“带他来见我吧。”
刘封下令之后,转身回到了被炉火熏得温暖如春的大帐,一身的寒意很快消散,刘封端坐案前,一边翻看着书简,一边闲品热茶。
一盏茶功夫后,那名士卒被带了进来。
“听说你要见我,现在见到了,可以招认了吧。”刘封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案上的那份《孙子注解》上,连头也没有抬一下。
没有听到预想之中的求饶,或是别的什么,而一声古怪的冷笑,那笑声就像如从门缝钻进来的幽风,不知不觉中侵入了身体,只让刘封感到背脊上瞬间有过一种彻骨的寒意。
刘封抬起头来,进入他眼帘的是一个矮瘦的中年人,他胡须枯黄稀疏,皮肤黑中带黄,像是长期缺乏营养,他的相貌不仅称不上平庸,甚至还有几分丑陋。但是,再仔细看去,那一双细小的眼睛却半开半阖精光四射,平整的额头上有一条刀刻似的深深皱纹,仿佛蕴涵着看破世事的阴郁沧桑。
直觉告诉刘封,眼前这个奇貌不扬的男人,似乎并非等闲之辈。
“给这位先生看座。”刘封的态度变得客气起来。
士卒们愣了一下,搞不明白他们的大公子,为何对一个细作忽然这般客气,但也不敢违命,只得怀着茫然之心,在主案旁边加了一个蒲团。
那中年人一点不客气,不仅坦然入座,而且还笑眯眯道:“天寒地冻,一杯驱寒的温茶才是待客之道。”
这人就跟到了自己家似的,竟然还讨要起了茶,押他而来的士卒们立时就怒了,正待喝斥,却被刘封抬手禁止。
“就给他倒一杯热茶吧。”
刘封微微笑着,鹰目在这中年人上下游离,心中在猜忌着此人的身份与来历。
座也有了,茶也上了,那中年人不客气的享受起来,俨然周围的所有人都是透明的空气,被他当作不存在一样。
在刘备的身边混过,刘封已经被锻炼出一双火眼金睛,什么是虚伪的演戏,什么是真实的流露,都逃不出他这双敏锐的眼睛。
所以,刘封看得出来,眼前这个相貌平庸的男人,他的一举一动都是随性而为,难以看出半点虚张声势的破绽。
看着那中年人寒意已除,刘封便拱手问道:“在下刘封,还未请教先生高姓大名。”
那中年人依旧低头只顾喝茶,仿佛没有听到刘封说话一般,过了好一会,方才从牙缝慢吞吞的挤出了两个字:“庞统。”
庞统!
如雷贯耳的名字,一瞬间给刘封带来了深深的震撼,他着实没有料到,此刻坐在自己眼前的,竟然就是传说中与诸葛亮齐名的凤雏。
‘还真是一个莫大的惊喜啊。’
在庞统自报家门之后,刘封先前的一切揣测就都明了了,眼前这奇貌不扬的人,可是能够左右天下局势的高人,高人的言语举止,有几分奇特也是情理之中了。
刘封赶忙敛容起身,拱手一礼:“原来是士元先生,封仰慕已久,不知先生驾临,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庞统有高人的自恃,但并不意味着他没有礼貌,眼见刘封彬彬有礼,他便也身起还之一礼:“统只是一闲云野鹤而已,刘将军言重了。统此番只是想借道西行,不知刘将军可否放行。”
由鲁山西去便是乌林,那里是曹操的大本营,庞统此行难道是想去投曹操吗?
脑子飞转之际,刘封猛然间想到了什么。他暂时不动声色,却面露为难:“若是平常的话,我还要亲自送先生一路,只是眼下江夏水域已经被戒严封锁,任何人想要过江,必须持有特许的通行证。先生却无此证,我若就此放先生西行,只怕有违军令。”
刘封找了这么个借口,无法是想把庞统暂时留下,一直以来,他都希望能有一位智慧高深之士来指点一下自己,而眼前送上门来的凤雏,正是绝佳的人选,既然碰上了,刘封又怎么能轻易的放他离去。
庞统干瘪的嘴唇微微蠕动,他从怀里取了一封帛书,似笑非笑道:“我走时匆匆,未及申领什么通行证,不过这件东西或许可以让刘将军放行。”
刘封接过那帛书,展开来看是一封简短的书信,而且那书信的字迹看起还有点面熟,仔细一回想,原来是诸葛亮的笔迹。
信上面只有短短一行字:成败之机,决于士元,务必放行。
第六十一章潜力股
字迹虽然隽永飘逸,但最后一道笔画却略显几分潦草,似乎诸葛亮在写这封短信时,时间比较仓促。
‘成败之机,决于士元,决于士元……莫非果真如我所料不成?’
刘封反反复复的揣测着前面那八个字,先前所猜想的那件事越发的确信。
“刘将军,孔明的亲笔书信,你应该不会不认得吧,怎么样,可以放我西行了吗?”庞统笑问道。
刘封将那帛书交还给了庞统,眼珠子暗着转了几转,随即呵呵笑道:“既然有孔明军师的吩咐,我岂敢再阻拦先生。不过眼下这一带正处在战交之中,兵荒马乱的,先生孤身一人怕有危险,这样吧,我派一队精兵一路护送先生去目的地。”
庞统捻着稀疏的枯须诡秘而笑:“我此去的目的地,刘将军的部下可去不得,将军的一番好意,我只能心领了。”
庞统此时神秘的举止,还有诸葛亮的书信,再加上此时整个赤壁战场的局势,刘封对心中的那个猜测已是确信无疑。
“这样啊。不过先生也不用急于一时,目下天色将晚,而且外面风雪正急,行路多有不便,先生不如在我营中暂歇一晚,待明天一早再起程也不迟。”刘封换了个借口,一定要把庞统留住。
庞统干咳了一声:“事实上统还有要事在身,不便过多的逗留,刘将军的盛情只怕难以消受了。”
刘封的嘴角轻轻一扬,脸上亦浮现出一抹诡秘的笑,他凑近了庞统,低声笑道:“若是我没猜错,先生所谓的要事,无非就是去向曹操献那连环计吧。”
此言一出,庞统闲庭信步般的表情骤然一变,那一瞬间的惊刹,仿佛是撞上了鬼似的。
外面风雪骤急,狂风扫刮着军帐,高悬的火盆吱呀作响,温暖如春的大帐中,时间如同在某一个刹那凝固了一般。
沉寂了片刻,庞统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欣然道:“既然刘将军一番心意,那统就只有恭敬不如从命了。”
果然如此。
庞统一刹那的惊诧,自然逃不过刘封的眼睛,很显然,自己方才那一语密言,的确是切中了庞统心中的要害。
“太好了,我久仰先生大名,正好借此机会,向先生多多请教了。来人啊,还不快准备酒菜,我要好好的款待凤雏先生。”
傍晚时分,帐外雪落如梭,天地万物尽皆冻结在一片纯白之中,而刘封的军帐内,酒香与炉火却将这里熏蒸的如冰雪荒漠中的一处温暖桃源。
酒过三巡之后,脸泛酒红的刘封找了个借口,将左右的士卒支走,大帐之中,只余下他和庞统二人。
“士元先生,这是子德兄长送给我的陈年好酒,来,再满上一杯。”刘封起身上前,亲自为庞统斟酒。
庞统按住了酒杯,笑眯眯道:“酒不急着吃,我倒是有一件事很好奇。”
“什么事,先生请讲。”刘封故作不知。
“刘将军方才所说的那个什么‘连环计’,我有点好奇是什么意思?”
庞统说话时,两眼眯成了一道缝,那缝隙中隐藏着的却是一双洞察人心机的眼睛。此刻,那双眼睛正目不转睛的观察着刘封言行举止中的每一处细微的变化。
刘封就知道他之所以改口留了下去,为的绝不是享受刘封的吹捧,而是因为刘封看似随口中,却戳穿了他的心事。
“先生若不去向曹贼献那连环计,孙刘联军又怎么破曹操数十万大军呢。”刘封酒醉三分,回答之时舌头都有点打结。
庞统眯起的细缝突然一睁,褐色的瞳孔中再次闪过一丝奇色,但很快眼睛又重新眯起来,仿佛在故意隐藏眼神的变化,好让别人无法洞悉他的心思。
他放低了声音,几乎用耳语道:“刘将军,既然你已能想到了连环计,我相信你并非凭空妄猜,究竟刘将军是如何得知,我希望刘将军能对我如实而言。”
刘封要脱离刘备自立,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