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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杀不了郑愿,他会垮的。他知道。
可他失败了。
他原以为郑愿不过是个二流角色,杀起来很容易。所以他才一直隐忍不发。他想做得天衣无缝,他不想让别人认为他是个心胸狭窄的人。
现在他才知道。郑愿的身手竟是如此高妙。他不仅没有杀得了郑愿,反被郑愿击败了。
吕倾城受不了。
他心中的仇恨简直要怅破胸膛了。
他一直是个高高在上的人,天生英俊富有,家世显赫,武功超人,他一直都以为自己应该拥有世上最美好的一切。
可郑愿,一个泼皮,竟然敢是他妻子的情人!
“郑愿,郑愿!我吕倾城若不杀你,誓不为人!”
马神龙已醉了。
满天的星星都在旋转,旋成美丽的星河,流丽动人。
马神龙睁大眼睛,奇怪地道:“天上怎有这许多萤火虫?”
站在他后面的婢女忍着笑道:“哪有萤火虫,那是星星。”
马神龙回头怒道:’‘星星?星星怎么会飞!”
婢女道:“星星也会飞的,流星就会飞。”
马神龙更生气了:“你敢跟我抬杠?”
婢女吓了一跳,不敢再回嘴了。
马神龙瞪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大笑起来:“你怎么有两个鼻子?真好笑,哈哈!”
婢女道:“你醉了。”
马神龙拍案而起,大声道:“胡说!这点酒就能让我喝醉?笑话!”
婢女后退几步,不服气似地道:“你几时见一个人有两个鼻子的?”
马神龙指喝道:“你!你就有两个鼻子,两张脸……
两张脸……两张脸……,,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他的身子也慢慢软倒,婢女刚走近想扶住他,他却已放声痛哭起来:
“我就有……两张脸…,··”
一间很大的书房里,有一房大案,宋捉鬼坐在大案前,在灯下读书,而且读得很认真。
李婷婷支颐坐在他对面,目不转睛地看着宋捉鬼的脸。
李婷婷的目光很奇怪,她好像在为什么事担心,又在为什么事兴奋。
不明真相的人乍一看这幅“红袖添香夜读书”的画面,一定不会想到宋捉鬼是个已被迷住心智的人,绝不会想到发生在这里的事是一个阴谋。
许久,宋捉鬼才抬起头,沮丧地道:“婷婷,波斯文字我不太认得了。”
李婷婷用鼓励的目光凝视着他,柔声道:“只要你静下心慢慢想,会记得起来的,你认识波斯文字,天下没有比你更精通波斯文的了,你要对自己有信心。你会成功的。”
宋捉鬼机械地点点头,答道:“好,我静下心慢慢想。”
李婷婷微笑道:“如果你今晚能译完一两页,我会再让你帮我捉鬼的。”
宋捉鬼眼中情焰顿炽,捧着书的双手也微微颤抖起来。
李婷婷接着道:“先译完这两页再说。”
宋捉鬼马了就低下头,盯着那本书,苦苦思索起来,不时提起笔,在一叠纸上写着什么,写了又改.改了又涂。
红石榴从醉梦中醒来了。
她觉得浑身像着了火一样难受,她想喝点冰冷的水,否则她一定会烧死。
她昏昏沉沉地一挺身想坐起,却发现有什么东西压在她身上,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那是一只粗壮的胳膊和一条毛茸茸的腿。
那是一个男人!
她的床上,怎么会睡着一个男人?
红石榴吃惊地摸摸自己身上,发现自己居然什么也没有穿。
她怔了怔,突然一跃而起,跳到床下,摸到一件衣衫,胡乱俺住了胸脯。
她的心在突突乱跳,她的酒已全醒了,她已经想起来发生过什么事了。
她不辞而别,离开了郑愿的房间,她没有扮成石榴红,因为她认为已经没有必要了。
郑愿不要她,她又何必再为他遮掩自己的容颜呢?她又何必为他而珍惜自己美丽的躯体呢?
她木然游荡到一家酒馆里,喝了许多许多的酒,蒸腾的酒意涌上脑袋,让她感到很痛快,于是她就开始笑,对每一个朝她看的男人微笑。
她觉得这些男人都很丑,很让她恶心,但她还是要对他们微笑,而且还笑得很迷人。
不多会儿,她的桌边已转过来七八个男人。每个男人都讨好她,赞美她的美貌,她的酒量,她一切的一切。
她听了觉得很开心,而且渐渐地觉得他们并不那么丑,也不那么让人讨厌了。
到黄昏时分,她已经认为他们都是天下最英俊、最强壮的男人了。
她渴望和他们睡觉,这些男人她都要。
所以当其中一个似乎叫什么“毛大”的大汉伸手摸她时,她吃吃笑了起来,对毛大说:“我就要你了,我要和你睡觉。”
毛大顿时意气风发,而其他男人都像斗败了的公鸡似的,于是她就笑,笑得前仰后合。
然后毛大领着她进了房,然后就发生了一切,然后她就睡着了。
现在她醒了。
她突然感到恶心,一股酸热直冲而出。她跪在地上,吐得天浑地眩,连苦胆差点都吐出来了。
毛大仍在睡,扯着山响的呼噜。
红石榴摇摇晃晃走到门后墙角,摸到一盆冷水,端起来当头浇下,打了几个寒噤。
她走到桌边,摸索着点亮蜡烛,找着自己的衣衫,一件一件慢慢穿上,抱着一壶凉茶,一口气饮尽。
她走到床边,木然俯视着毛大。
著地,红石榴杨起右掌,嘶吼着飞砍而下,砍在毛大的咽喉上。
她听见了喉骨被切断的声音,已感觉自己的手掌切断了什么东西,感觉到了那东西的颤动。
然后她就飞也似地冲出了窗户。
窗外,星光满地。
今天是六月三十。无月。
七月初三,新月。
星光依然灿烂,新月的月光还很黯淡,不足以掩住绚丽的星群。
三天的时间虽然不太长,但却足以使郑愿痊愈,他伤得很重,但恢复得也很快。
花深深叹道:“我发现你这个人真是属狗的,狗命最大。”
郑愿轻轻揉着她,揉声道:“那你就嫁狗随狗吧!”
花深深低声道:“还有多少天我们才能回洛阳拜堂成亲?”
郑愿想了想,道:“快了,也就是这几天的事。”
花深深疑惑道:“你怎么知道就是这几天的事?”
郑愿笑道:“天机不可泄漏。”
花深深拧了他一把:“见鬼的天机。”
郑愿道:“这件事你还是不要先知道的好。”
花深深推测道:“莫非你在那个神秘组织里有内应不成?”
郑愿笑道;“差不多。”
花深深瞪了他半晌,才冷笑着坐起身,将他也拎了起来,醋意冲天地问道:“是不是马神龙,是不是她?”
郑愿苦笑道:“如果马神龙是内应,怎会下毒害我?”
花深深一怔,想想也是,正欲松正手,突然又想起一个人来,喝问道:“难道是李婷婷?”
郑愿叹气:“你为什么总往女人身上想?”
花深深冷冷道:“好,你终于承认你知道马神龙是女人了!”
郑愿干脆不说话了,连眼睛也闭了起来。因为他知道,就算他把天都说塌了,也不会让花深深相信的。
花深深更生气了,一把推倒他,自己伏在枕上,呜呜咽咽地抽泣起来。
郑愿硬起心肠不理她,干脆打起了呼噜。
花深深哭了一会儿,见他没反应,气得钻进他怀里,又抓又扭:“你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理我……”
郑愿冷冷道:“我不说话,是因为你根本不想听我说话,而且无论我说什么,你也都不会相信。”
花深深想道:“那是因为你没说真话,你骗我!”
郑愿缓缓道:“你是不是希望我告诉你,我认识马神龙,知道马神龙是女人,而且我和这个女人关系很亲密,对不对?”
花深深无声地哭泣着,泪水一滴一滴滚落,落到他脸上。
郑愿的话刺痛了她,而且郑愿的语气也让她受不了。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对待她。
郑愿接着道:“可是我真的没有骗你,他是马神龙,是 响马之王,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女人,我只知道他是个有点娘娘腔的男人。仅此而且。”
花深深离开他的怀抱。她已经伤心了。
郑愿喃喃道:“深深,我曾经是个浪子,千金买笑,章台走马,这些事我都干过,我认识很多女人,而且关系的确很亲密。我知道你受不了这些。”
花深深翻身坐起,开始找衣裳,好像根本已不想再理他。
郑愿一把扯住她,沉声道:“深深,你听我把话说花深深冷冷道:“用不着说了,你要说什么,我都已很清楚了。放手,我要回家去!”
郑愿轻轻一带,花深深就已倒了过来,紧紧抱着他,在他肩了狠狠咬了一口。“你就会气我,就会气我!”
郑愿叹道:“我知道,女人都不喜欢听真话,可我不想骗你。知道为什么吗?”
花深深顾自咬着他,用柔唇堵伤了他的嘴:“我……
知道,……知道,
不知不觉间,他们又已浑然忘记了一切。他们进入梦乡的时候,星空已渐渐淡去,东天已现出了光明。新的一天又开始了。在新的一天里,又会发生些什么呢?
第十四章 惊蛇
七月初五。
马神龙神情索然地骑在马上,慢悠悠地在黄河岸边俄踯躅着,不远处,就是渡口,看样子他想过河,却似乎又没打定主意。
他俊美的脸颊已消瘦了许多,而且也失去了血色,但更让人恻然的是他那双眼睛。
那是一双忧郁、寂寞、深情的眼睛。
他望着奔涌的大河,望着渡口忙碌的人们,望着河上的船帆,一时间似已痴了,连有人走到他身边都没察觉。
来人是郑愿。
郑愿望着马神龙萧瑟的背影,心中不禁也有一种深沉的怆然之感。
他叹了口气,道:“你要走了?”
马神龙浑身一颤,好像已无法坐稳,随时都有可能掉下马来。但他没有回头,只是也长长地叹了口气,喃喃道:“是的,我要走了。”。
郑愿感到自己似乎有许多话要说,但似乎又无话可说。
良久,郑愿才问道:“你叫我来.有什么话说吗?”
马神龙的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之情,他的声音竟也似在颤抖:“对……对不起。”
郑愿苦涩地笑了:“没什么。”
马神龙倏地回头,怔怔地看着他,张了张口,却是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泪水却流出了眼眶。
郑愿柔声道:“别放在心上,我不怪你,我知道你也许有迫不得已的苦衷,再说,我现在很好。”
马神龙突然尖叫起来:“你为什么不怪我?你为什么不骂我?你为什么不杀我?”
郑愿微笑道:“好啦好啦!你写信把我招来,是想让我杀你?……有些事情,我们自己可能做不了自己的主。
我明白,你也明白。”
马神龙一跃下马冲到他面前,嘶声道:“不,不!我无耻!我两面三刀!我……”
郑愿将双手放在他肩上,微笑道:“贼响马,别说了,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
马神龙斯底里地叫道:“我是的!”
郑愿双手一紧,诚恳地道:“响马,如果你是的,那天在楼下,你不会放花深深走的,你也不会毁去她留下的血脚印。你知道我藏在哪儿,但你没有说……”
马神龙浑身颤抖着,河边的劲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乱发泊在他满是泪水的脸上,他看起来已快支持不住了,好像随时都有可能摔倒。
郑愿扶着他,柔声道:“走吧,找个酒店喝几盅,定定神,别责怪自己了。无论如何,咱们还是好朋友,对不对?”
马神龙呜咽着,摇头道:“杠…·杠头,咱们曾经…… 曾经是好朋友,可——可被我毁了。我……我再也……再也不是你的朋友了。郑兄,我要走了,我该走了”
郑愿正色道:“响马,谁不做错事?要是做错了一点事就自怨自苦,还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马神龙抬起泪眼凝视着他,嘴唇颤动着,半晌才哑声道:“谢谢你,郑兄,可我真的要走了。我…··、我想告诉你,宋捉鬼……”
郑愿拦住话头,微笑道:“你什么都不必说,你的情我领了。响马,你还是尽早离开为好。”
马神龙瞪着他,眼神极其复杂。他显得很愤怒,很怨毒,很悲哀,也很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