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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卧江山-第4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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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地乃是通往浚州的要塞之地,铜棺岭后乃是福寿县,民风彪悍,想来早就该举旗反叛了。

刘光世有着足够的实战经验,便向梁师成打了声招呼,要派一千人先到前头去探一下虚实,否则贸然进军,怕是要中叛军的埋伏。

梁师成对军事并不是很精通,也没有童贯那般痴迷于打仗,自然对刘光世的决定没有太多意义。

但让他不省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为了看住苏牧,他这一路颠簸,老骨头都要散架了,而苏牧竟然在这个时候提议,要抽调侍卫司的三百人,与刘光世的先锋军一道往前作为探马。

梁师成还未表示反对,刘光世就已经答应了下来。

并非他故意跟梁师成作对,而是刘光世深知苏牧的本事,岳飞韩世忠等人的斥候先锋军游骑团在北方战场翻云覆雨,正是得益于苏牧的**和幕后引导。

而苏牧本人更是皇城司和绣衣指使军、常胜军、乃至于后来的青雀军的首脑人物,对刺探军情和打先锋,有着无人可及的宝贵经验。

刘光世对苏牧又有着别样的敬意,于公于私,他都不可能拒绝苏牧,当他将这种种理由列举到一半,梁师成已经妥协了。

因为苏牧的底细他是清楚的,刘光世这样做无可厚非,要怪只能怪自己操之过急,早知如此就不跟着苏牧过来了。

见梁师成没有异议,苏牧也就到侍卫司马军之中挑选人马,这一次他也是拿出了十足的精神来,挑选的可都是侍卫司精锐之中的精锐。

只是这些被挑中的人并没有太多的兴奋与激动,大抵因为即将进入实战,心里也是没底,一个个面色阴郁。

虽然只有三百人,但都是马军,着实太过抢眼,漫说三百骑士,便是十几个骑士,在饿殍遍地的灾区,都已经并不多见了。

所以苏牧又建议刘光世,让马军做了改扮,伪装成乱军,反正河北地界山头林立,一些个乱军拥有马军也不奇怪,扮成马贼,足以迷惑贼军。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北伐军方面对此已经见惯不怪,纷纷脱下军甲,换上寻常衣物,又在身上涂抹泥浆,三下五除二就改头换面,展现出惊人的效率。

反观侍卫司这边就有些让人皱眉头了,这些人可都是侍卫司抽调出来的精英,可他们竟然有不少人将灰衣罩在铠甲外头,或者只脱一半,留着内甲或者锁子甲,顿时让北伐军的弟兄们看低了一个头。

梁师成本已经放弃了跟着苏牧打头阵的想法,可见得苏牧勒令这些精锐脱去甲衣,他的心头猛然一震,便决定跟着苏牧等人前行刺探。

这下不仅是刘光世,连苏牧都吃了一惊,心想就算放心不下我,这都一大把年纪了,不需要这么拼命吧?前头可是货真价实的叛军地盘啊!

梁师成对此行的危险性自然是清楚的,他也没有老寿星吃砒霜嫌命长,他还是想证实一下自己心里的猜测,如果真的如同他猜测的那样,那他如何都不能错过,否则就无法跟官家交差了!

刘光世虽然是刘延庆的儿子,将门勋贵,但梁师成是什么来头,他可是心知肚明的,若梁师成死在这铜棺岭,非但是他,连他老子刘延庆都吃不了兜着走啊!

然而事实也证明,梁师成做下的决定,并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否则他就不叫梁师成了。

苏牧见得如此,也是无可奈何,只能让刘光世找来一套软甲,给梁师成细密地穿上,这还不放心,特意嘱咐梁师成,决不可离开自己五步。

梁师成虽然对此很是不满,但想想苏牧的武艺,再想想此行极有可能发生的事情,也就忍了下来。

刘光世没想到梁师成竟然会老老实实听苏牧的话,这可是破天荒第一次啊!

无论如何,苏牧的侍卫司出动了三百人,刘光世这边预备了一千先锋,并将节制权交给了苏牧,这才目送苏牧率队进入了铜棺岭的地界。

刘光世的一千先锋都是北伐老兵,自然不会在苏牧面前示弱丢丑,仿佛要在苏牧面前好生表现一般,一直走在队伍的前头,如此一来,侍卫司的那三百人才稍稍安心了下来。

这铜棺岭之所以得名,并非因为山头像铜棺,而是因为四条山道如同抬棺一般。

到了山道之前,苏牧便将刘光世先锋军的营团指挥都召集了过来,密密嘱托了一番,这才让他们兵分三路,小心往左边三条山道刺探,他则率领侍卫司的三百人,进入了最右边的那条山道。

一切都显得那么的自然而然,可当苏牧做出这样的决策之后,梁师成终于压抑不住心里头的惊骇,因为不需要进入铜棺岭,他就已经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果是如此。。。真。。。真是泼天大的胆子!”梁师成喃喃自语着,如果可以,他现在就想扭头返回,奈何他已经没有选择,如果他转头离开,就会破坏苏牧所有的布局,会打草惊蛇,会功亏一篑,漫说保住王黼,就是连他自己都要在官家心里减分了。

既然无路可退,前面又凶险未知,梁师成也只能硬着头皮留下来,但他已经没敢再对苏牧的部署指手画脚,虽然故作镇定,但还是悄悄打马,若即若离地跟着苏牧,不敢再离开苏牧五步的范围!

日头正午,天气也不错,但那四条山道密林葱郁,幽深清冷,便仿佛吞噬灵魂的恶鬼的大口。。。

第六百二十一章 少女,诗经,双刀

铜棺岭北面就是福寿县,因为靠着铜棺岭,泄洪效果大打折扣,受灾极其严重。

此时福寿县的田地也早已被浸泡,但却并没有见得太多的灾民流民,县城周遭行人往来,都是从铜棺岭上打猎归来的壮丁,以及从北面下来的一些行商。

说来让人有些难以置信,这地界仿佛墨水里的一颗蜡滴,努力排斥着周围的墨水,保持着自己的清净形态,仿佛根本就不受灾荒的影响。

北面县郊的水田里头,并没有见到动物或者人类的尸体,一群群光屁股的孩童正在水田里头摸鱼,也有开小差的,在打着泥巴仗。

其中有个十二三的小子,身段虽然消瘦,但双眸极其有神,透出非比寻常的早慧。

他从水田里探出头来,而后高举双手,竟然紧紧抓着一条半尺来长的大鲢鱼!

那鲢鱼拼命扑腾着,却被那小子死死抓住,后头的孩子们顿时欢呼起来,仿佛在庆祝大将军打了胜仗一般。

瘦小子将鲢鱼往岸上一丢,就有个流鼻涕的小女孩跑过来,举起手里头的石块,毫不犹豫就给鱼头来了一下,而后张开枯瘦的双臂,将大鱼抱进了鱼篓,熟练地背起鱼篓,往县城北面的一处村落里跑去。

这村落很是干净,甚至还有一条老狗,在村口的歪脖子树下打盹儿,就像最警戒的哨兵一般,见得小女孩过来,便睁大了浑浊的眼睛,呲牙咧嘴。

小女孩见得这老狗,顿时停下了脚步,脸上满是惊恐,但想起了瘦小子平日里的嘱咐,便解下鱼篓来,挑了一条二指大小的鲫鱼,丢到了老狗的面前。

趁着老狗嗅闻小鲫鱼的空当,小女孩抱起鱼篓就风一般跑了过去。

如果瘦小子在场的话,真不知要笑破肚皮了。

这老狗乃是首领从小养大的,又怎么可能会伤害村里人,再说了,狗又不吃鱼,他只是想捉弄一下小女孩罢了。

小女孩却将他的话当成了金科玉律一般,见得老狗没有追自己,对瘦小子的话更是深信不疑,越是崇拜不已。

躲过老狗之后,小女孩的脚步也轻快了不少,不多时便来到了村头的第一户人家门前。

她不像一般乡野孩子那般无礼,而是轻轻搬开柴扉,放缓了脚步,往屋里细声地问了一句。

“张伯伯在家吗?”

虽然瘦小子经常敲她脑袋,让她不许叫张伯伯,而应该叫首领,但她还是觉得叫张伯伯亲切一些,再说了,这是张伯伯特许她这般叫的,还说这是他们之间的小秘密,不能告诉别人的。

屋里的脚步声很轻,一名四十左右的中年儒士缓缓走了出来,他穿着粗布麻衣,挽了个道髻,随意用杨枝插着,三缕长须,道骨仙风,颇有飘然出世的风范。

他亲昵的摸了摸小丫头枯黄湿腻的头发,而后替她解下了鱼篓,有些责备地说道:“不是说让你哥别送鱼过来了么,我这个首领的话越来越不值钱了啊。。。”

小丫头嘻嘻一笑,知道这就是首领最大的赞赏,便要往外走,哥哥还等着她的鱼篓呢。

虽然她不明白哥哥为何每天都要将抓到的第一条鱼送给张伯伯,但她知道村里头的人都遵守这条规矩,而且每个人都很乐意这样做,只要大家都开心的事情,就是好事情,她是这样认为的。

“别急着走,陪陪伯伯。”

中年儒士提着鱼篓来到院子里,在一块吸水性极好的青石边上坐了下来,小女孩便乖巧地在旁边守着。

他从石缸里舀了水,而后将鲢鱼整治干净,一柄生铁小刀锋利无比,将鲢鱼的骨刺都剔除,而后将鲜嫩地鱼肉切成薄薄一片,细细排在鲜荷叶上。

又返回厨房里头取来一碟酱料,这才叫小丫头招呼过来。

小丫头一直在旁边看着,早已被儒士那温柔的动作给看痴了,在她看来,切鱼之时的儒士,就像她那素未谋面的母亲,那一刻,在她看来,母亲就该跟切鱼的张伯伯差不多吧。

儒士的竹筷仿佛还散发着清香,轻轻夹起鲜嫩的鱼片,饱蘸酱料,左手搁在鱼片底下,防止酱料滴落,这才眯着眼睛笑着:“张嘴。”

小丫头恍然回过神来,正要张嘴,却又想起哥哥的嘱托,首领没吃,自己先吃,这是不敬!

于是她又紧逼嘴巴,嘟着嘴,像极了一条憋气的小金鱼。

儒士莞尔一笑,佯怒道:“不吃以后就不准叫张伯伯咯!”

小丫头面露难色,仿佛在做着挣扎,最终还是抵不过美食的诱惑,轻轻张开了小嘴。

当那鲜嫩的鱼片,加上陈年酱料的滋味在她的唇齿间发酵起来,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原来腥臊难吃的鱼,竟然可以这么好吃,而且还是生的!

“伯伯,这鱼真好吃,谁教你做的?”

吃着鱼,小丫头的胆子也就大了起来,儒士轻轻尝了一片,满意地闭上眼睛,像个虽然穷苦却极为有品位的美食家。

他指了指厅堂上挂着的一幅画像,朝小丫头解释道:“这是祖师爷传下来的,不过祖师爷曾经说过,这是伯伯的小师兄最喜欢的吃法。。。”

“伯伯的小师兄?”小丫头挠了挠头,似乎在思考该怎么称呼那位伯伯的小师兄,她往厅堂上的画像看去,便被深深吸引住了。

那是一幅泼墨画,在村里头并不多见,大团的墨迹洒脱大气,那是祖师爷的道袍,虽然看不清祖师爷的脸,但祖师爷就像脚踏祥云的仙人。

张伯伯又夹了一块鱼,小丫头却没有再吃,而是取来一张荷叶,将鱼片包了起来,那是留给哥哥的。

看着张伯伯满意和赞许的笑容,小丫头嘻嘻一笑,背起鱼篓就要回去找哥哥。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在水田里摸鱼的那一大波光屁股小孩全都撒着泥腿子跑了回来!

他们的脸上没有太多的惊恐,却布满了担忧!

“首领!那群狗子打过来了!”

中年儒士猛然站起来,扫了一眼,突然问道:“小顺子呢!”

那群孩子顿时难过起来,后头有些已经开始掉眼泪!

中年儒士快步走进房内,抓起长条布包就往外走,小丫头背着鱼篓快步跟了上去,眼泪已经开始打转。

她走得不快,又担心哥哥,没走几步就滑倒了,中年儒士扭头喝道:“别跟着!”

见得张伯伯发怒,小丫头吓住了,那群孩子连忙拉住小丫头,可小丫头却倔强地抬起头来,一改往日的温顺和乖巧:“我要去!”

中年儒士轻轻吸了一口气,抱起小丫头就往村口快步走着,没走一段,就发现赤条条的小顺子,他的身边还跟了一条狂吠的老狗。

那个抓鱼的瘦小子,那个第一条鱼总会孝敬首领的小顺子,此时走得有些艰难,手里提着一柄鱼叉,终于走不动了,用鱼叉拄着,拼命地喘着气。

“首领,那群入娘的真打过来了,不过老子捅了一个,哈哈哈!”

面对邀功的小顺子,中年儒士眉头一皱,轻声喝道:“不准在妹妹面前说荤话!”

小顺子自知口误,只是嘿嘿一笑,身子却摇晃了起来,中年儒士这才发现,他的脚下竟然全是血迹!

慌忙放下小丫头之后,中年儒士一把捞住倒下的小顺子,但见得他的后背好长的一条刀口!

中年儒士的面色铁青,将麻衣撕开,绑住小顺子的刀口,而后将切鱼的生铁小刀交给小丫头。

“别哭。”

小丫头仍旧抽泣,但不敢再哭。

“伯伯能放心将哥哥交给你吗?”

小丫头紧紧握住小刀,仿佛捧着她和哥哥的整个命运,而后抹掉眼泪,坚毅地点了点头,点头的那一刻,她仿佛瞬间长大了。

中年儒士抓起长条布包,朝那群光屁股小孩吩咐道:“都去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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