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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如此,但怕是苏牧也不能确定那个神秘射手一定会出现,即便知道上京皇宫之中隐藏着密探刺客,他又怎么肯定对方就是神射手?
所以别看苏牧成竹在胸的样子,其实只不过是外强中干,如今也是心虚得很,不正是因为无法确定那密探刺客会不会出手,才派出了自保能力最强的韩世忠么?
不过这一次也算是错有错着,他韩世忠也品尝了一把扬眉吐气高高在上的滋味,能够让辽人对他如此恭敬,连皇帝陛下都亲自登上城头目送他,他韩世忠也算是大焱历朝历代的第一人了。
虽说如今的辽国今非昔比,这个第一人的含金量有点低,但第一人就是第一人,足以载入史册,对于一个武将来说,这样的荣耀,怕是很难得到的。
看在这些荣耀的份上,又得了一套金甲和一柄宝刀,韩世忠也就先将苏牧这份人情债给暂时记下。
见得耶律拨藏与苏牧之间气氛有些凝重,韩世忠也是心里不舒坦,他从来就是个大咧咧的人物,军营里头就是他活得最自在的地方。
耶律拨藏虽然是使者,但韩世忠知道他的性子,两人经历了一场生死之后,互赠了礼物,韩世忠饶了耶律拨藏一命,耶律拨藏也没有将韩世忠藏起弩箭的事情给抖出来,两人都有秘密,自然也就不需要见外了。
韩世忠见得中军大帐四周并没有太多人,便拍了拍耶律拨藏的肩头,朝他白了一眼:“说人话!”
韩世忠显然不满耶律拨藏说契丹话,因为他听过耶律拨藏的汉话,这耶律贵族的大焱官话说得比他韩世忠这个老西军还要地道。
耶律拨藏也是哭笑不得,用大焱官话朝韩世忠抱怨道:“我现在是使者,礼节上可不能吃亏。。。”
这句话自然也是说给苏牧听得,而且他改用大焱官话,虽然方式有些隐秘,但已经算是低头让步了。
苏牧见得韩世忠出使非但能够让辽国皇帝登城目送,竟然还将契丹使者给搞定了,连自己都惊讶了一番。
不过有韩世忠这么一插话,双方也都有了台阶,苏牧便朝耶律拨藏抱拳道。
“本帅如今也是职责在身,甲仗俱在,不能全礼,还望使者见谅些个了。”
耶律拨藏本就只是走个形式,毕竟大方针上已经做了妥协,六万大军连同近乎十万的民夫和辅兵,浩浩荡荡十六万人,要借道辽国的境内腹地北上,这等大事都妥协了,使者的尊严也不过是个面子问题罢了。
他也没有在这个方面纠结太久,便与韩世忠一道,在苏牧的带领下,进入了中军大帐,将萧德妃和耶律淳的意思都答复给苏牧,还特意将耶律淳的那句原话,传给了苏牧知晓。
虽然苏牧早就料到,最终拍板的只能是耶律淳,但他也没想到耶律淳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或许耶律淳的话算不得是个保证,也不能轻信,但最起码,这是耶律淳的一个态度,有了这样一个态度,心里也有了底。
耶律拨藏与苏牧会面结束之后,并没有立即离开,因为他还要等待苏牧的回复,于是便暂时在营区里安顿了下来。
他是个辽国老贵族,也曾经带领着本部兵马,跟着辽国皇帝陛下,参与了先前跟大焱的一些小打小闹。
对于大焱的军队状况,耶律拨藏仍旧停留在以往的印象里头,直到这一次,韩世忠带着他到军营里安顿下来,沿途他见识了大焱军队的风貌,才被深深震撼了一把。
按说两军互使,苏牧该带着耶律拨藏,检阅一下大焱军队,用以震慑来使,然而现在已经没有这个必要。
而韩世忠也有心显摆,一路上尽是将耶律拨藏往他的本部人马,以及青壮派宗储等人的营团里头带,让这位辽国使者,充分见识到了大焱军队那翻天覆地的战斗力。
也只有在大焱营区里走了这么一遭,耶律拨藏才更加的忌惮,若大焱并非真心借道,这十几万人,足以将辽国彻底打烂!
不过苏牧如此做法,可不是为了让他警惕大焱,他知道耶律拨藏回去之后,肯定会将所见所闻告之耶律淳和萧德妃。
他是想要耶律淳和萧德妃知晓,他苏牧到底有没有北上对抗蒙古部族的底气和实力!
他更想让耶律淳和萧德妃清楚地知道,如果他们不借道,辽国会是怎样的下场!
韩世忠将耶律拨藏好生安顿下来,这才到中军大帐来见苏牧,诸军将士也都没有离开,就等着韩世忠这个主角回来。
见得大家都在等,韩世忠也开始撒泼,将那铁刀丢到地上,半截断刀就摔了出来。
“这就是宣帅的好差事,可苦死你韩五了!”
诸人早就清楚韩世忠的脾性,这分明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在辽国那边得了好处,回来还想要向宣帅伸手讨赏呢!
不过谁都无法否认,这一次是出生入死,若非韩世忠,换别人去,绝对是有去无回不说,还要坏了借道北上的大事。
无论怎么说,韩世忠还是圆满完成了任务,自然有骄傲的资本,再者,苏牧是他们见过最没脾气的主帅,跟大家又称兄道弟,虽然有着将帅之间的天差地别,但平素里只要苏牧敢不摆架子,他们就敢蹬鼻子上脸。
苏牧也是哭笑不得,站起来,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朝韩世忠揶揄道。
“韩五哥如此辛苦,不如来坐一坐?”
见得苏牧比韩世忠还要无赖,营帐之中的弟兄们都笑了出来,韩世忠也不好意思地讪笑起来。
不过他很快就停住了笑容,而是将那捆神臂弓的弩箭,双手呈给苏牧,低头复命道。
“韩世忠幸不辱命!”
苏牧接过那弩箭,而后拍了拍韩世忠的肩头。
“韩五哥辛苦了。”
这一次,没有人笑,只有肃然起敬。
第七百一十六章 基辅罗斯人
三月的江南应该是烟雨飞花的人间盛景,而在遥远的北方,长途跋涉,将绿色海洋一般的大草原甩掉之后,杨可世的军队却进入了干旱炎热的大漠。
军中并没有舆图,因为大焱的军队从来就没有到过辽国腹地,更慢说这么一个越过大半个辽国境内的鬼地方。
他们靠着主帅苏牧交给他们的一张舆图,就走到了现在。
杨可世并不清楚苏牧为何能够画出这样的舆图,因为即便是最坚韧的斥候和密探,也未曾到过这么远的地方。
这里已经是辽人后方的边境,虽然已经进入到了蒙古部的区域,途中也遭遇了许多散落在草原上的蒙古部族,但他们仍旧没有碰到蒙古人的主力。
虽然是孤军深入,但在草原上行军并没有太大的风险,因为春夏季节水草已经开始疯长,草原上也不缺水源。
可他们再度深入,却离开了草原,进入了漫天风沙的大漠,如果再无法找到蒙古人,他们就要渴死在大漠之中了。
他们是承平年代的大焱军士,虽然白梃兵是精锐之中的精锐,在西北边境也曾经在沙漠地带作战,但对于大漠,他们仍旧充满着未知的恐惧。
这里就像被上天遗弃的荒芜之地,地面滚烫,沙土松软,只有最坚韧的骆驼刺和仙人掌能够存活下来。
许多军士见得绿油油的仙人掌,起初还偷偷采摘来进食,结果很快就出现幻觉,陷入癫狂之中,迷失于大漠,再没能走出去。
他们已经开始杀辅马,只剩下驮马和战马,他们的战甲和兵刃都由驮马背负,即便杀马,也不敢喝太多的马血。
因为马血之中的盐分很高,喝完只能让他们更渴。
对于一名骑兵而言,战马就是他们的袍泽,就是他们的伙伴,就是他们的战友,就是他们活下去最大的倚靠,可他们却沦落到了杀马求生的地步。
此时已经谈不上什么军心士气,他们的敌人也不再是杳无踪迹的蒙古人,而是这片大漠,是善于弄人的老天爷。
他们没再抱怨苏牧,也不再抵触这次任务,因为他们早已抱怨和抵触了千百遍,反而变得平静了下来。
杨可世对这支军队拥有着绝对的权威,即便军士们已经濒临崩溃,仍旧无法撼动他的掌控。
他也曾经无数次怀疑过,怀疑苏牧的这次作战策略,无论如何,他也会坚持下去,因为他相信苏牧绝对不会仅仅让他们这支最精锐也是唯一一支的重骑兵,到大漠里头来送死。
他相信苏牧预测的一定会出现,他们的千里奔袭也一定会奏效!
过了草原之后,斥候也曾经探察过,似乎在西北方向,刘光世的骑兵也进入了大漠,与他们应该相隔不远,他曾经尝试着主动联络。
两军确实也接了头,保持着联络,甚至共享着补给,但越是深入大漠,为了节省体力,斥候都没有撒出去,虽然明知道友军就在相隔不远的地方,却只是偶尔联络,传递一下情报,仅此而已。
他们也曾经怀疑过苏牧,但苏牧最远也就到过上京,可他却画出了这样一张舆图,而沿途他们也证实了,苏牧的舆图是真的,舆图中的山川草原他们都能够找到,甚至跟苏牧描述的一模一样!
他们不知道苏牧何时曾经到过这里,甚至于追查苏牧的履历,他一路从江南崛起,根本就不可能到过这么北方的地方,更不可能见过这些。
但苏牧就是画了出来,而且还对了。
他们终究受到时代的局限,也曾迷信过许多怪力乱神,但他们并不相信苏牧是什么生而知之的人,因为苏牧活生生地在他们的身边,他们见证了苏牧的一切。
他们知道苏牧所获得了成就,都是靠苏牧拼死拼活努力得来的,并非上天眷顾。
所以他们只能解释为,苏牧为了这次作战,已经提前做足了准备,这些舆图,怕是他派了最精锐的密探和斥候,提前侦察勘探,才画出来的。
毕竟苏牧掌控着皇城司绣衣指使军常胜军青雀军以及后来的敢炽军,所有这些苏牧的亲军,都拥有着一个共同的特点,他们都是情报密探军!
这也就足以解释苏牧为何能够画出舆图,甚至于能够解读为,苏牧组建这些军队,怕是早早就预料到这一切,正是为了这最后一刻的决战!
然而现实终究是残酷的,他们一路在大漠之中行进,已经三天没有遇到过绿洲和水源,军士们全无士气,彻底陷入了绝望之中。
可就在这个时候,杨可世突然大声下令:“披甲!”
他从沙丘上策马而下,将苏牧赠给他的长筒望远镜收入怀中,而后开始在亲兵的帮助下,将一整套重甲层层穿上!
在如此炎热的天气之下,身披整套重甲,就如同被关在烧红的铁棺之中,但所有人都行动起来,很快就披上了铁甲。
当他们策马踏过这片沙丘之后,所有人的眼睛都为之一亮!
在他们的眼前,一片绿洲便如同黑暗之中的火炬,他们甚至能够看到绿洲之中的沙堡和大片的营帐!
所有人都疯狂起来,杨可世高举马槊,而后率领着白梃兵,如同飓风一般杀入绿洲小城,几乎要将整个绿洲彻底荡平!
这样寸草不生的掠夺已经成为他们最近一段时间最主要的作战方针,因为他们需要补给,而用苏牧的话来说,但凡出现在他们眼前的,都可视为敌人!
绿洲小城里的驼兵还想要反抗,然而根本敌不过杨可世的数千重骑,很快就风卷残云,结束了战斗!
绿洲之中有充沛的水源,甚至还栽种着各种不知名的瓜果,军士们却严格约束着自己,等到杨可世发出命令,他们才开始收拾战场,补充物资。
这里的男人很是高大,带着牛角铁盔,身上也都是厚重的板甲,他们除了骆驼兵和骑兵之外,还有步卒,而他们的步卒与马穆鲁克兵有些类似,举着巨大的铁盾,能够将身子全部遮挡住,主要的兵刃却是战斧和铁矛。
杨可世并没有参与军士们的掠夺,他走到一名敌将的尸体边上,仔细地研究着这具尸体。
这个蓝眼睛,红头发和红胡子的异族人,就像传说之中的鬼怪,但苏牧早先已经向他描述过,所以杨可世感到惊奇,并非因为这些异族人的外貌,而是惊讶于苏牧的未卜先知!
他在这名异族将领的胸甲上,看到了一个徽记。
那是一个圆形徽记,最外围是一圈扭曲的异族文字,中心是个“山”字型的图案,山字的山顶上,是一只两头尖中间鼓起,似米粒的眼瞳。
“终于找到了…”
杨可世终于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他扯下这枚徽记,交给了斥候,让斥候送到刘光世那边去。
这就是苏牧让他们寻找的基辅罗斯人,这枚徽记,也证实了苏牧的猜测,他们是留里克王朝的人!
而此时的基辅罗斯人,正是后世的古俄罗斯人,彼时统治基辅罗斯的,乃是留里克王朝,其中也有很多野蛮的维京人。
这也正是苏牧要杨可世和刘光世孤军深入千里的最主要原因,同样也是隐宗掌控之下的蒙古,迟迟没有对男方用兵的原因之一!
蒙古部族分散而弱小,根本就无法形成足够的战斗力,初时又蚍蜉撼树,想要偷袭辽国中京,被辽国大败了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