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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杭州城头,厉天闰曾经见过苏牧与司行方包道乙相斗,知晓苏牧的武艺不俗,乃野路子出身,专事拼死搏杀,往往能够出奇制胜,可眼下苏牧瞬杀七八名亲卫,厉天闰都为之惊叹,包顾更是当场惊呆了!
苏牧确实没有经过名家宗师的正统传授,但他深谙搏杀之道,最重要便是心态,狭路相逢勇者胜,哪个心怯了便死得快一些,这是气势上的压制。
再加上乔道清传授了神秘的内功心法《阴阳经》,苏牧日夜苦修不辍,乔道清甚至还将自己的双刀技法传授给了苏牧,甚至根据苏牧自身的特质,将一般模样的双刀,改成了一长一短,一攻一防。
只是连乔道清都没有想到,苏牧这一长一短,并非一攻一防,而是彻底放弃防御,两柄刀都用来刺杀!
“好俊的双刀!”厉天闰回过神来,竟然笑着赞了一句,其实他的心中正掀起惊涛骇浪,久久无法平复!
因为适才连他都打从稻草人的身边经过,自己竟然没有发现稻草人是苏牧!
若苏牧当时便对他下手,或许没办法袭杀成功,但起码也会让他深受重伤!
不过如此一来,苏牧必定会暴露,被这七八名亲卫围上来,不死也要脱层皮。
用自己的死来换取厉天闰的重伤,与如今神不知鬼不觉的突袭之下,瞬杀七八名亲卫,如何选择其实很清楚。
但又有多少人能够忍得住出手刺杀敌人头目,擒贼先擒王的那种冲动?!
他佩服的不是苏牧的身手,而是他那精准的计算和冷静到了可怕的头脑,而是那理性到极点的分析和选择,坚若磐石的忍耐!
面对厉天闰的称赞,苏牧咧嘴,露出白牙,无声地笑了笑,因为他要尽最大可能节省力气。
他从马背下来,用刀尖挑掉斗笠,因为斗笠会影响他的视野,冰冷的雨水打落在脸上,能让他时刻保持清醒!
厉天闰是战场上的老将,又惯使大戟这等古兵刃,骑马的情况下,厉天闰的战力能够增加五成有余,苏牧下马步战,绝对是愚蠢之极!
他对厉天闰了若指掌,因为养伤的时候,石宝就已经将方腊麾下那些人的详细信息,都告诉了苏牧,以防今后无法避免正面冲突之时,能够多一些胜算。
也正是因为苏牧了解厉天闰,他才跳下了马背,因为厉天闰有着惊人的武艺和战力,但同时也有着超越了他武力的傲气!
慢说他已经看出苏牧深受重伤,刚才袭杀七八人已经算是临近油尽灯枯,就算苏牧处于全盛状态,他堂堂大将军,也不可能在马背上欺负苏牧这么一名书生样的年轻人。
按说百战厮杀之人,最讲究的便是活命,为了活命可以不择手段,不讲颜面,像石宝便是这样,哪怕他是方腊麾下第一高手,但厮杀起来同样是没脸没皮,什么阴招狠招都会使将出来。
但方腊麾下诸多高手,有两个人却不一样,一个是王寅,另一个便是厉天闰。
前者是风度翩翩的儒将,后者却出身世家,高傲如孔雀,自诩正统将种,不屑于去做那恃强凌弱之事。
厉天闰正欲下马与苏牧大战一场,堂堂正正将这个可敬又可畏的年轻人擒拿回去,却见得包顾已经拍马而上!
“我杀了你!”
包顾咆哮一声,扯动马缰,战马呼啸而起,他借助战马的冲势,仿佛人马合一,势大力沉地朝苏牧劈来一刀!
苏牧冷哼一声,往旁边躲过刀头,双脚如老树盘根,深深扎稳到泥泞的地里,身子微微蹲下,双刀交架在一处,只觉得虎口一阵阵刺痛,肩头的筋肉更是被拉扯得痛楚难当!
交架在一处的双刀只是固定在半空之中,任由那冲锋的战马呼啸而过,双刀的压力一轻,战马的肚皮却裂开一道长长的口子,刚刚喂养过夜料的高头大马,肚皮爆开,内脏肚肠滚热鲜血喷洒当空!
包顾从马背上摔下来,脸色吓得煞白,回头一看,但见苏牧双臂分开,微微垂落,一长一短两柄刀不断滴落鲜血,那背影便是无法撼动的高山峻岭!
厉天闰微微摇头,似乎早已料到包顾会惨败,他知道苏牧不可能会趁机刺杀包顾,因为包顾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他也不可能将自己的后背,留给厉天闰。
于是厉天闰将手中大戟扛在肩头,一步步向苏牧走了过来。
正当此时,包顾却一挽袖子,露出了其中半截袖箭筒子来!
苏牧无法看到身后的情况,但厉天闰却是看得一清二楚,如果让苏牧在他眼前被暗器杀死,如果让军中弟兄们传出去,他们二人遇到苏牧,杀死苏牧的居然不是他厉天闰,而是毛都没长齐的包顾,这是他根本无法忍受的事情!
“唳!”
袖箭激射而出,却并非射向苏牧,而是射上了夜空!
竟然是示警所用的无头镝箭!
“好小子!竟然背着我留了后手!”厉天闰面色大变,没想到包顾小小年纪,居然如他老子包道乙一般诡诈,居然还派了后军偷偷跟在了后面!
这镝箭一响,援军必定很快就会杀到,厉天闰几乎第一时间下了决心,一定要在援军到来之前,拿下苏牧,否则自己又如何在军中服众!
第一百三十四章 困兽之斗(3)
方腊军攻陷杭州之后,城内外各种隘口津渡、水陆关卡都严防死守,以防止朝廷的走狗混入城中,伺机作乱。
也正是发现了城内的这一处渡口,他们才晓得围城之战期间,竟然逃掉了这么多的杭州大户和官员家属。
方腊一气之下,彻底关闭了这一处渡口,哪怕有路引户牒,也不许平民和商户出入,只用于后方的粮草漕运。
苏牧智烧粮草给他们的心理留下了面积很大的阴影,所以并需要方七佛特别提醒,方腊就已经调遣重兵把守渡口,以防止粮草再度出现问题。
而且为了减少运输的难度,节省成本,主管后勤的娄敏中也并未重新建筑粮仓,而是继续使用杭州城本来的粮仓,这些粮仓便位于渡口附近,同样需要大量的军士来看守。
是故渡口周遭的圣公军士密度极大,守卫森严说是水泼不进天衣无缝都不以为过!
然而百密必有一疏,纵使他们部署了诸多看守兵力,营区和粮仓以及渡口之中都有一班班的甲士在巡逻警戒,也防止不了有“老鼠”钻进来。
余海手底下都是有眼力有身手的老公门,杭州土生土长的地头蛇,又常年混迹于渡口码头这等龙蛇混杂之地,想要另辟蹊径,进入到渡口,甚至于偷渡到对岸,并不是什么难事。
眼看着临近渡口这厢,余海便让石宝停下车子,自己先行一步,将弟兄们都调过来帮忙,毕竟马车想要进入渡口范围并非易事,只能让弟兄们将伤员背着过河。
石宝对余海没有一丁点儿的信任,毕竟他们曾经还是死敌,而且是宿命之敌,一时半会是不太可能化解相互间的仇视和恩怨。
但事态危急,石宝孤立无援,需要将乔道清和陆擒虎、李演武等人安全送到对岸、逃离杭州,就必须利用所有能够利用得上的资源,既然乔道清这样的老狐狸都觉得没问题,他也不想在这等关头为难余海。
而且苏牧和陆青花已经远远落后,并没有跟上来,他也需要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们又怎么可能丢下苏牧和陆青花而自顾渡河逃生?
知女莫若父,见陆青花和苏牧迟迟未能赶上来,陆擒虎的心头已经开始浮现担忧,而乔道清对苏牧也太过了解,所以当他们发现苏牧和陆青花并没有跟上来的意思之后,便隐约猜出了苏牧的意图来。
余海带着二十余名捕快弟兄出现之后,便想要背负乔道清和陆擒虎等人渡河,但乔道清却极力反对,反而让石宝和余海带着所有人回去寻找苏牧和陆青花!
这是极为不顾大局的决定,但似乎没有人提出反对的意见,因为如果没有乔道清和陆擒虎石宝三人的出手,李演武和孟璜这些伤员根本就活不到现在。
而余海和弟兄们虽然隐藏得极为秘密,但终究是见不得天日,他们也明白其中道理,想要存活下去,单凭个人勇力是不可能之事,只有将所有同伴的力量都团结起来,才能够成功活下去!
这段时间如果没有余海统领他们,他们这些捕快早已如杭州府诸多官员一般,被剥皮悬城、暴尸示众了。
时间紧迫,事不宜迟,既然做出了决定,他们便没有理由在迟疑些什么,余海让弟兄们将乔道清等一众伤员送到了秘密据点,再留下邹李氏伺候照顾,便带着二十余弟兄,连同石宝一起往回搜寻苏牧和陆青花的踪迹。
虽然夜雨仍旧在飘洒,但对于这些老捕快而言,想要找到苏牧和陆青花的踪迹,并不是很难的事情。
这才走了一半的路程,他们就听得一声尖厉的镝鸣,石宝和余海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不详的预感,于是一行人加快脚步,疾行变成了雨夜狂奔,往菜园子的方向急速前行!
而此时的苏牧也是叫苦不迭,以他目前的状况,通过事先的筹谋,以有心算无心,雷霆出手,瞬杀七八名圣公军精锐,这已经是非常让人惊骇的一件事情,哪怕乔道清亲至,也不一定能够做得更好。
但这样的袭杀也几乎耗尽了他的力气,加上他本来就重伤未愈,一番剧烈行动之后,伤口纷纷被撕裂开来,假扮稻草人之时又不断流血,眼下早已是油尽灯枯,哪怕与厉天闰抗衡,也只能是强弩之末。
在他本来的计划之中,杀掉这些亲卫之后,他便会想方设法脱身,将圣公军的人马引开,这样不会暴露陆青花的藏身之处,也能够为乔道清等人的逃离赢得时间。
但他没想到来的会是厉天闰,更没想到还有一个无耻到二对一还要发信号喊帮手的包顾!
而稍后更让他想不到的是,一向杀伐果决的乔道清,居然在明白大局势的情况下,仍旧让石宝和余海带人来救自己!
所谓计划赶不上变化,大抵如斯,虽然厉天闰的到来出乎了他的意料,哪怕包顾已经发了信号,但他想要逃离,还是有着一两分的把握,但他没有想到的是,陆青花居然那么快醒过来,而且还用枪杆撬起菜窖的盖板,从小屋之中走了出来!
莫看电视上用手刀击昏敌人那么轻松随意,其实颈部血管和神经密集又丰富,用手刀敲闷棍绝对是一样技术活儿,敲得轻了没效果,敲得重了有可能会将对方给打死。
苏牧虽然对自己的力道很有把握,可关心则乱,用在陆青花身上也就没有那么好的效果,这种昏迷时间也没有严格标准,无法准确控制也情有可原。
但他是如何都想不到陆青花居然还会露面!
他一向最讨厌那些婆婆妈妈,哭哭啼啼不愿离开,而白白浪费了男主角所作出的牺牲的那些个女人们,可如今当他看着陆青花拖枪走出来,他心里竟然只剩下感动,仅此而已!
如果你没有经历过别人的生活,便无权批判别人的选择,此语诚不欺人也。
直到苏牧自己在经历这些,才更加深刻地明白,为何电视里那些个柔弱却又圣母心的女主角,会傻到那种程度。
厉天闰看着缓缓走出来的陆青花,眼中有有一丝愕然,似乎也被这女子的勇敢所打动,但这一丝愕然很快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渴望!
作为方腊麾下的四大元帅,他对柔柔弱弱的江南瘦马并不感兴趣,反而对江湖女流最是喜爱,那种狂野烈马最能激起他的征服欲望。
他本以为一个苏牧就足够他欢喜,没想到还出现了陆青花这个意外之喜!
苏牧感觉到了厉天闰眼中的邪恶,既然陆青花已经出现,那么他的逃跑计划也只能暂时搁置了。
他没有把握打败厉天闰,但却有把握杀掉包顾!
斩草不除根,必遗害无穷,在很早很早以前,苏牧就明白了这个道理,是他斩杀了包道乙,那么包顾没有理由放过自己,与其受他无穷尽的追讨报仇,不如眼下便斩了这祸根!
杀心既起,苏牧再无迟疑,短暂对峙的这段时间,积攒下来的力气已经足够他动手,但见苏牧深深蹲下,如同蛰伏的猎豹,下一刻双腿猛然发力,已经如同炮弹一般掠了出去!
包顾虽然身负武艺,与方杰并称双龙,但圣公军中的弟兄都很清楚,他这条龙的含金量可没有方杰那么足,其中多半都是靠着他老头子包道乙的面子在支撑。
从发鸣镝这件事上便可以看得出来,他是没有任何底气的,若换了方杰,根本就不会催发鸣镝,而是直接挥舞方天画戟,与苏牧大杀一场!
也正是看透了这一点,苏牧才敢在厉天闰的面前动手,而且不留丝毫的余地!
“泼天胆的贼子,尔敢!”
厉天闰暴喝一声,冲过来欲阻拦苏牧,毕竟包顾乃包道乙的遗腹子,又是长子,按照圣公的想法,这包顾是要继承父亲遗志和荣耀的,今后建国称帝,少不得一个世袭的爵位,若让苏牧在自己面前杀了包顾,他厉天闰又有何颜面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