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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沉思片刻,道:“南郡有上游之险,江陵兵精粮足,孙氏急切难以攻克,而南部有长沙郡威胁其侧翼,备料想孙氏必不敢轻动。且若与孙氏对抗,必须有一支强大的水军,而襄阳的水军主力又不可轻动,所以,如果兄长信任备,备请令收拢江夏败溃之兵,重新训练一支水军,待军心重振之时,再引军南下,一举收复江夏江南失地。而兄长则可不动荆州主力,专心防御北面曹军,此乃万全之策。”
刘表沉吟半晌,道:“看来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为兄身体日衰,此事就有劳贤弟多多费心吧。”
刘备起身道:“多谢兄长信任,此事事关重大,备不敢耽搁,就先行告退,尽快筹划重组江夏水军之事了。”
刘备遂与诸葛亮告辞,出了襄阳城,诸葛亮见四下无外人,便道:“主公,方才在州牧府中,刘景升以荆州相托,主公何不做个顺水人情答应了呢,此乃天赐之良机呀。”
刘备摇头道:“刘景升待我恩礼至极,我如何能趁其病衰而夺其业呢。”
诸葛亮叹道:“主公真乃仁义之主,只是当此乱世,光靠仁义不足以成事,必要时还要行些非常手段才行。”
刘备淡淡一笑,道:“话虽如此,不过军师真以为,如果我当时答应了,刘景升真的会把荆州拱手相让吗?呵呵,只怕到时离大祸临头就不远了。”
诸葛亮一怔,低头沉思半晌,道:“刘景升近来宠溺幼子刘琮,这刘琮又有蔡瑁、蒯越拥戴,再加上那个蔡夫人,一干人已将公子刘琦排挤的甚是艰难。只怕将来刘景升将荆州传给刘琮也说不定,到时刘琮等人最忌惮的,除了刘琦便是主公了。莫非主公担心今天刘景升之言,乃是蔡蒯等人设计,故意来试探引诱主公不成?”
刘备策马往前几步,将随从们甩得更远了些,诸葛亮会意,便也紧跟上前,刘备方道:“军师所言,正是我所担心。前次襄阳宴会的那次惊险还历历在目,我那时就派人暗中打探,听闻有蔡、蒯二人在背后向刘景升进谗言,说是我欲夺荆州。事后刘景升并未对那二人有所惩戒,可见那件事就算他不曾点头,至少也是默许的。而今事隔不久,他忽又说出这样的话来,我不能不防啊。”
二人谈论之间回到樊城,刚至府中,外面言大公子刘琦求见,他二人俱感意外,刘备便叫人请入。
过不多时,一位憔悴公子步入堂中,正是刘表的大儿子刘琦。
刘备方欲起身相见,那刘琦扑嗵就跪了下来,伏地泣道:“请叔父救我!”
刘备吃了一惊,知道刘琦此来必有不寻常之外,一面屏退左右,一面上前将他扶起,道:“贤侄何出此言啊?”
刘琦哭哭涕涕道:“叔父应当早有所闻,近来父亲听信继母之言,对我日渐冷漠,而蔡瑁、蒯越等人,又不时的向父亲说我的坏话。如此这般下去,只怕早晚大祸将至,叔父是除父亲之外,侄儿最亲近最尊敬,岂能见死不救。”
“这”刘备面露难色,转而望向诸葛亮,诸葛亮又是微微摇头。
刘备遂道:“所谓虎毒不食子,景升又岂会听信谗言而伤及骨肉,贤侄休要太过担心了。”
刘琦情绪越发的悲痛,道:“父亲染病在身,头脑难免昏溃,听信谗言也未尝没有可能,难道叔父真忍心眼睁睁的看着我们刘氏上演骨肉相残的一幕吗?”
见刘琦这般悲伤,刘备有些于心不忍,便道:“此等棘手之事,为叔愚鲁,尚须与军师商议商议。”
刘琦见刘备应诺,不禁破涕为笑,拜了三拜,又向诸葛亮深鞠一躬:“万望先生赐以良策,刘琦的性命,就托负在先生的手上了。”
诸葛亮心有不愿,但面子上只得好言安慰道:“公子且回,容我思索一番,看有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
送走了刘琦,诸葛亮便抱怨道:“主公这是惹祸上身呀,如今刘琮一党跟大公子势同水火,他们本来就对咱们有所忌惮,如今咱们若再出手帮大公子,岂非更惹得他们深恨,主公不该应承诺下来的。”
刘备叹道:“我又何尝不知,只是琦儿他生性淳厚,对我一向是十分敬重,今日他又这般相求,我实在不忍心拒绝,就请先生想一个好办法吧。”
诸葛亮摇头而叹:“也亏得主公仁厚,这样吧,容我三思而定。”
诸葛亮告辞回府,正好碰上方绍大展手艺,又烧了几道新菜式,不过,一向贪吃的诸葛亮,这一回却看似没什么胃口。
这一点逃不过方绍的眼睛,他便笑着问道:“先生食不知味,可是遇上了什么难题。”
方绍如今已算得上是诸葛亮最信任的人,所以虽然仍乃厨子的身份,但却能与诸葛亮同席而食。故而诸葛亮也不隐瞒,便将刘琦之事说了一遍。
方绍想了一会,道:“先生,我觉得帮刘琦这件事,还是利大于弊的,你应该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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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低调助人
“利大于弊!此话怎么讲?”诸葛亮放下了已到嘴边的鸡腿,瞪大眼睛问道。
方绍便道:“按照目前的形势,刘表的病情很可能拖不过今年,而他传位于刘琮也是十有**的。先生推想一下,以刘琮之能,对于不久将至的曹操大举南侵,他能挡得住吗?”
诸葛亮冷哼一声,道:“以此犬儿之才,曹操南侵,不是投降就是一触即溃,我实在想不出还有别的可能。”
方绍笑道:“这都是顺理成章的事,但无论是刘琮溃败还是投降,介时荆州的局势必是一片混乱,到时候,正是主公趁势而起的时候。可是主公手中兵力微薄,短时间想要在曹军的强大攻势之下免遭覆没,就必须得有一支强有力的外援。”
诸葛亮何等聪慧,方绍点到此时,他已经彻底领会,接着道:“而以刘琦大公子的身份,足以借之号召荆州士民之心。那么,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让刘琦能完然无恙的活到曹操南侵之时,并且手里边还应当有一支能够助我们一臂之力的军队。”
方绍忙竖起了拇指,赞道:“先生目光果然深远啊,这一点我可就没想到呢。”
诸葛亮用筷子捅了他一下,笑道:“少拍先生我的马屁了,你小子是越来越聪明了,不是你提醒,先生我还想不到这一节呢。”
方绍嘿嘿一笑,道:“那先生打算怎么帮刘琦呢?”
诸葛亮夹起吃了一半的鸡腿,摇头晃脑的说道:“山人自有妙计,不过,此事还需你助我一臂之力。”
三日之后,刘琦再度来访。
方绍将刘琦引入书房,道:“先生今早与左将军同往江边筹划水军之事去了,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先生走时交待过,若是公子登门造访,就请公子先等候片刻。”
刘琦道:“有劳了,那我就在此等候孔明先生回来。”
方绍转入后堂,隔着一道墙壁的这边,诸葛亮正自闲坐品茗。
方绍道:“先生,你这一招能有效吗?”
诸葛亮道:“如果那刘琦不是太过愚鲁的话,应该是没问题的,你去好好打探吧。”
于是方绍趴在窗户上,点破窗纸,偷窥起书房,却见那刘琦目不斜视,正襟危坐,足足有一炷香的功夫,脖子都不曾扭动一下。
方绍偷瞧的有点不耐烦,便道:“先生,咱们的大公子真是正人君子,坐在那里跟木桩子似的,眼皮都不舍得多眨一下。”
诸葛亮眉头微皱:“竟有此事?看来此子终究太过愚鲁,也难怪被刘琮欺负的找主公求救,唉,方绍,你就去提醒他一下吧。”
于是方绍便又端了一杯茶进去,那刘琦一见人来,马上激动的站了起来,问道:“可是孔明先生回府了吗?”
方绍讪讪笑道:“先生还没回来,公子稍安勿躁,且再饮些茶吧。”
刘琦显得有点失望,唉声叹气的坐了下来。
方绍便上前奉茶,趁着刘琦不注意,突然间装作失手,将一杯茶尽数倾在了几上半展开的一卷竹简上。
“哎呀,都是小的不好,公子,你没被烫到吧!”方绍一副惶恐失措的样子,其实那茶水压根就没溅到刘琦的身上。
刘琦忙道:“没事没事,还是赶紧把这书卷擦一擦吧。”
方绍便忙去找到毛巾,边擦那竹简边道:“先生早先还说要从这书里找到帮大公子的法子,却不想叫我不小心给打湿了,这下可遭了,先生回来非骂死我不可。”
听到这句话时,刘琦总算是有点反应了,道:“你是说,你家先生这几天一直在为我的事操心。”
方绍将那竹简擦了个干净,道:“是呀,先生还说什么解决之道,就在这《左传》里,嘴里还都念叨着什么申生、重耳的,不过这什么左传右传的,哪里是我能懂的呀。公子你且坐下,我再去重新端茶来。”
方绍嘴角带着诡异的笑走了出去,心道:“我都点得这么明白了,你要还反应不过来,那你真就跟猪有的一拼了。”
当方绍离去之后,刘琦迟疑了一下,还是将那卷书拿了起来,正如方绍所说,正是一卷《左传》。
这本书亦名《左氏春秋》,汉代改称为《春秋左氏传》,简称《左传》,相传是春秋末年左丘明解释孔子《春秋》而作,其实质上是一部独立撰写的史书,起自公元前722年,结束于公元前453年。
而刘琦看到的这一卷,讲的正是晋文公重耳的故事,所谓申生在内而亡,重耳在外而安,正是出自于此。
狐疑的脸上,渐露兴奋之色,突然间,刘琦的目光中闪过希望的神情,嘴里更是兴奋的喃喃自语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孔明先生果然神机妙算啊。”
刘琦神态的变化,自然逃不过在外偷窥的方绍,于是他端着茶再度入内,并且面带愧色的说道:“公子,那个实在是不巧啊,先生刚刚托人带回话来,说是军中之事繁重,中午就不回来用饭了,公子不如”
不等方绍把话说完,刘琦便激动的抢先道:“既然孔明先生有事在身,那我就不多讨扰了,烦请转达我对孔明先生的谢意,告辞了。”
“小子,还不算不可救药嘛。”方绍目送着刘琦一步两蹦的离去,顺手把那杯茶自己给吞了。
“他走了吗?”这时,诸葛亮从后堂中走了进来,一看到被方绍弄湿的竹简,马上一脸的心疼样,抱怨道:“哎呀呀,我说方绍,这套《左传》可是很珍贵的,你怎么弄成了这样。”
方绍道:“没办法啊先生,不小小牺牲一点,大公子是不会注意到的。”
诸葛亮叹道:“罢了罢了,看来这一卷要重抄一遍了,这个差事就交给你了,抄的不好先生我扣你工钱。”
方绍装作无所谓的样子,道:“抄就抄嘛,对了先生,我有点不明白了,既是想帮刘琦公子,直接告诉他不就得了,何必拐这么大一个弯。”
诸葛亮有些小得意,道:“这你就不懂了吧,你可知刘景升的两位公子争位之事已是人尽皆知,而刘琮一系此时正占得上风,无可奈何的是,刘琮一系对咱家主公又十分忌惮,所以啊”
方绍恍有小悟,诸葛亮不愧是诸葛亮,心思还是要更为缜密,自己这靠着熟知历史得来的山寨聪明,跟人家诸葛亮货真价实的聪明,还是有一定差距的。
想到此,方绍不禁赞道:“先生想得果然周到,不错,咱们是该低调些才是。”
诸葛亮一怔:“何谓‘低调’?”
“这个容我慢慢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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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扩军的顾忌
当诸葛亮和方绍还在为他们的小计谋而自得时,公子刘琦已经策马狂奔,直趋襄阳了。
尽管身为荆州牧的大儿子,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至少在荆州地界看起来是这样。但其实,刘琦却没有一丁点做大公子的快感,而步入襄阳城时,他也并不会为旁人敬畏的眼光而自得,也不会有回到家的感觉。
更确切的说,那是一种发自由心的惶恐,或者说是自卑。
当那些部属臣民们恭敬的向他行礼打招呼时,他所看到的,却是尊敬的面孔下,一张张冷嘲热讽的脸。大多数时候,他仿佛可以听得到那些人们心里在说些什么。
“可怜的大公子,竟然让小公子抢了位子。”
“唉,这能怪谁呢,谁让他懦弱无能,小公子又那样聪明伶俐呢。”
如此种种,使他不得不越发的待人恭谦,以掩饰内心的惶恐,或者说,那只是自卑的另一种说法罢了。
但今天,他脸上昂然自信的表情却是那样的真实,因为,他终于找到了解脱之道,让自己脱离这牢笼的办法。
而当刘琦好不容易见到病怏怏的父亲时,他又不得不暂时把那种兴奋隐藏起来,换上一种对父亲的敬畏和怜惜,又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对父亲进行了一番嘘寒问暖。
不过刘表似乎对于儿子这种孝道的表达方式,并不十分待见,当他看着刘琦这副熊样儿时,脑子里不自觉的就会想到小儿子刘琮的英武聪慧,稍加对比之后,便越发的觉得眼前这个哭哭涕涕的儿子是何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