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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雾懒懒的倚在窗台边,望着连接天地间的水线。
灰蒙蒙的天空就像他此刻的心情。
摇微与怀袖小心的站在他身后伺候着。两人都不多说。
夕雾突然精神起来,惊讶的看着窗外。窗外,是小小的白色,随着雨一起落下。然而却是夕雾不曾见过的,所以也兴奋起来:“摇微!怀袖!快备件裘衣!”
“公子!今日较昨日虽然暖和了些,公子的身子却……”
“怀袖……你看窗外!是雪呢!”
还要说道的怀袖被摇微扯到窗边,两人也和主子一样睁大了眼,讶异得很。
“快些!”
“是!”
夕雾披件裘衣便奔出门去,走廊下,亭子里,夕照宫中所有的宫女、内官也都在挤着看这奇景。夕雾立在中庭,仰头闭上眼。沁凉的小雪片落在他柔嫩的肌肤上,让他轻轻抖了抖。
虽然不是慕容斐提过的万里飘雪的美景,他却终究也看上雪了。
夕雾微微笑了,一大早就不见慕容斐的不快顿时消去不少。此刻皇帝应当与众妃、众皇女和太子、皇后一起和乐融融欢度新年吧。他却看不见这慕容难得一见的雪景。
脱去裘衣,在怀袖和摇微的惊喘声中,夕雾翩翩起舞。如梦似幻。
何人说妖精只能媚,不能纯?
如此优美的舞姿,如此动人的举手投足,如此轻巧的步伐,如此无邪的笑容。
宫女与内官们俱是呆了。
夕雾舞着,原地踏着看似凌乱却活泼的舞步,长袖在撩人的身前、身后如花儿一样翻飞。好高兴。或许这一日是这些日子他最快意的一日。往后就不得不日日算计,日日遮掩了。若能让他这样一直舞下去该多好。如此,斐只需在念他——若还会念着他的时候前来看看,露出淡淡的微笑。斐不用杀他,他也不要杀了他……
一直如此……直到两人年华老去,归于尘土。
那时候,他仍然可以在梦中起舞。他的魂灵仍然可以为了斐起舞,舞出他的娇娆,舞出他的多姿,舞出他的深情。
斐只须看着就好。
舞得正高兴,凌空飞来明黄色的人影,将他抱个满怀。夕雾笑着抬首,或许是太过快乐,吻住来人的唇。
宫女、内官们立刻四下散开,摇微与怀袖站得远远的,垂头不语。
“傻瓜儿,在这里做什么?又想躺在床上了?”
高挺的鼻尖蹭一蹭夕雾的鼻,宠溺的望着怀中的人,慕容斐笑了,淡淡的。
“下雪了。”夕雾答道,兴奋得很。
“你还不曾见过雪景罢,下回若再去濮阳,朕挑个深秋之日出发。撩晔下雪的时候可不得了呢,举目望去,万里江山,一派玉树琼枝。”方才正和小心翼翼的众妃、皇女们应对,冷不防徽儿从外头奔进来,连连说下雪了。他往窗外看去,果然是小小的雪片夹杂在雨中。刹那间,他想起了曾经嘟喃着要看雪的夕雾。因此,匆匆离开了鸾凤殿。
心心念念的赶回,却没想到他会在雨雪中当众起舞。舞得那般美丽。舞得那般非凡。众人痴缠的目光一时间竟让他有些不快。
“不去。”
几个起落,飞进内室,慕容斐淡淡的将夕雾放在火盆前,笑:“为何?”
“如今可不比得那时,不是游玩的时候罢。”夕雾瞋他一眼,万种风情。
“不问朕此刻为何回宫来了?”
“不问。”夕雾伸手给火盆里加了木炭,笑着。
蓝色的火焰跳动着,红红的炭头映着夕雾冻红的脸颊,分外娇羞可爱。
慕容斐情不自禁的又将他抱入怀中,将自己的脸颊贴住他仍然有些凉的脸:“你就如此断定朕会回来么?”
“因为圣上明白的,夕雾一直在此惦记着。”
低低的笑声过后,深深浅浅的吟哦流遍整个内室,渐渐的加重,渐渐的……激烈,渐渐的夹杂着哽咽……
“流泪做什么?疼了?”而后,是淡淡的叹息声。
不久,呻吟声又响起,如同一曲令人脸红心跳的歌,婉转跌宕,持续着。
宫中流言便又传开,大年三十,皇帝本该陪着后宫度新年,但却半途离开鸾凤殿,回夕照宫陪那狐媚子去了。皇后与一干后妃脸色足足有半个月不曾好转,直到元宵节,皇帝摆驾鸾凤殿,赏了后宫们不少好东西,还和皇女们、太子一起在御花园放灯,这才让僵着的局面有了些好转。
“瞧着。”轻轻甩手,花灯飞出,稳稳的落在湖中央。慕容斐淡淡的笑着,看着身边围绕着的皇女们。
“父皇!给儿臣放!”
“儿臣也要!”
平日见了他都不敢大声说话的小女孩们终究也活泼起来,争先恐后的伸着小手将手中自己的花灯递给他。
他一个一个的接过来,遂她们的愿。
皇女们高兴极了,聚在一起叽叽喳喳说着父皇、母妃的种种,慕容斐安然的听着,从中敏锐的捕捉出后宫动向与新旧官吏的暗潮汹涌。淡淡的眼突然看着正在独自与花灯奋战的慕容徽,只见他十分认真的学着他的样,灯却只能飞出两三丈远。
他唯一的皇儿,天分与气概都有,不过美中不足的是,如今还没有帝王该有的残忍。
七岁了。该有了。想当年,父皇为了让他熟悉皇家无情的事实,在他三岁的时候就将他身边服侍他的丫鬟、奶妈,尽数在他眼前杀去。之后,若他十分信任什么奴才,父皇便都要除去。直到身边只有臣子,不再有女人和奴才。
天下人都为帝皇所奴役,但,能信任的,只有忠心耿耿的臣子,不是后宫的女人,也非伺候的奴才。
“徽儿,过来。”
“父皇。”慕容徽回头,将手中最后一盏花灯轻轻推入湖中。花灯摇摇晃晃,漂向湖中央。
“最近书可读好了?”
“是。儿臣好好的听太傅的话呢。一点也不敢偷懒。”坐在慕容斐身边,圆圆的眼看着另一旁嬉闹的皇姐、皇妹们。
慕容斐笑笑,淡淡的:“如今你身边有什么人伺候着?”
“两个奴婢,都是……母后赐给儿臣的。成天贴在儿臣身后,儿臣烦得很。”偷偷的往不远的亭子里望了一眼,慕容徽仍然难掩对百里流苏的惧怕。
有些意外,慕容斐想起慕容徽的奶娘早两年便因病过世了,这孩子现在确实也没什么贴心人陪在一边。“为何总那么怕皇后呢?”
“儿臣也……不知道。”稚气的脸上带着一些困惑和疑虑,慕容徽道,“儿臣每次给母后请安都好怕。”
“有什么好怕的?”
慕容徽闭口不语。总不能……总不能告诉父皇,他年幼的时候……曾经见过母后狂乱的模样吧。那种……那种怨恨与悲哀……都是小小年纪的他所不能理解的,因而会觉得母后可怕。或许以后便会好些了,他心里想着。
“最近不去夕照宫了?不喜欢和夕雾在一起么?”这孩子以前黏夕雾黏得紧,简直就将夕雾当成自己的娘了。看来,若要让他成为独当一面的帝皇,夕雾的死是必须的。想到这里,慕容斐脸色微微一变。
“喜欢啊!儿臣最喜欢夕雾了!儿臣……儿臣时常在想,为什么夕雾不是儿臣的娘亲呢?”喜滋滋的笑起来,小孩子把心中对夕雾的眷恋一股脑的说道出来,将夕雾对他种种的好,对他的宠爱也都说了。
慕容斐听着听着,倏地竟有些妒忌。
察觉心中的涌动,他自嘲的笑笑,将慕容徽抱起,唤着皇女们回谐麒亭。后宫们见皇帝回转,有些许纷乱。之后,展示在宫女、内官、侍卫们眼前的,是皇室其乐融融的场面。如此过了大半夜,后妃们万分羞怯的辞别皇帝,带着皇女回宫去了。慕容斐抱着慕容徽,依然坐在亭中,百里流苏正襟在他们对面坐着,冷冷的看着。
不久,皇帝搂着太子离开了谐麒亭。据离亭子较近的宫女说,那时,她们瞧见皇后娘娘双颊已经湿透。
宣和宫,馨澜殿。
披着白色雪貂披风,宛如精灵的绝世美人款款行至窗台边。外头喧闹得很,他却平静之极,抬起魅惑的眼眸,望着墨黑天空中的一轮圆月。正月十五,本可说是赏月的好日子。不过,在雨季悠长的慕容国,冬季本是烟雨蒙蒙之始。能在元宵节见到如此冷漠的月,恐怕也是百年难得一遇的。
良久。
美人伸出柔夷,轻轻出声:“摇微,什么时辰?”
“禀公子,已过子时。”离他约三丈远的摇微抬首,双手捧着热腾腾的茶杯,缓步走到夕雾身旁。
夕雾取过茶杯,细细品味茶中浓郁的香与涩,而后,媚眼往后方淡淡的挑去。
“你们家主子兴致真不错,本公子在此等候了两个时辰,连个影子也不见。”
惶恐地躲在垂帘后的侍女立刻霎白了脸。
“怎么?无话可说?你们家主子可是不将本公子放在眼里?”实在无聊,逗逗这一直将他当洪水猛兽、妖魔鬼怪的宫女也不碍事。
“公子息怒!奴婢……奴婢即刻将贵妃娘娘唤回……”那侍女腿一软,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起,浑身发颤。
“本公子怎敢坏了贵妃娘娘的兴致?”示意摇微将窗关上,夕雾笑道,仔细看,笑意却只是凝在俏脸上。
“唉,馨贵妃,你可得罪我了。”恍如自言自语的叹息,在一阵渐近的娇笑声中湮没。夕雾随意坐在软榻上,合眼。
摇微将他放置在身边的茶杯端开,以免他烫着。她才放下茶杯,馨澜殿外便传来自以为娇媚无比的呵斥声。
“暖春!这痴丫头!怎能让殿门大开?若是本宫病着了,惊了龙种,看你如何担待!”
“暖春!”
跪在地上的侍女不安的动了动,含泪的双眼怯怯的望着正假寐的夕雾。
“暖春!你在这里做什么?娘娘正恼着呢!还不快赔罪去……啊!”撩起垂帘的绿衫侍女见软榻上坐着的美人,神色丕变,忙着跪下来:“安然公子!”
此话出口,外边的脚步声纷乱。
夕雾微微笑着睁眼,馨贵妃脸色苍白的自帘外出现了。她神情慌张,不敢对上他的似笑非笑的眼。
“公子大驾光临,怎不事先告诉妾身?妾身好整装迎接。”
“不必。我本不想来此。不过,方才晚膳过后不久,夕照宫里发生了件事,令我不得不前来拜访贵妃。”
侍女扶着体态臃肿的馨贵妃坐下,夕雾随意的立起身,步步逼近她。
她冷汗连连,双手不停歇的抚着腹部,似在提醒在场众人——她肚子里龙种的存在是如此神圣不可侵犯。
“啧啧。贵妃娘娘瞧起来脸色不好。这可是你们这些个侍女照料不周,摇微,这阵子你从夕照宫选几个机灵点的,送到此处服侍贵妃。”
摇微不掩憎恶的望了望馨贵妃,弯腰垂首:“是,公子。”
“公子不必客气,首次怀了孩子,辛苦一些再所难免。”馨贵妃抬头,脸色已然惨白,如此她妆饰过的红色唇瓣显眼得很,如同被血染红了一般。
“哦。原来如此。”夕雾挑眉,笑,柔嫩细白的手探向她的腹部。
被轻柔抚摸的身子颤抖着,不做声。
“今日晚膳后,我将鸾凤殿送来的点心赏给了侍女。不料,那侍女竟在我眼前七窍流血而亡。唉,其实我本该谢她,若不是她吃下,死的是我百里夕雾。”叹息着,媚眼之下流转着阴冷与漠然。
“也只有你这女人,才会收买鸾凤殿的宫女,想借着皇后之手除掉我。”
“公子在说什么?妾身……妾身不懂!”
“若是皇后的话,断然不会这么傻。你这借刀杀人之计,不免也太明显了些。”
馨贵妃紧张的绞着手,抬起早已布满泪水的脸,瘫坐在地:“公子,公子……妾身一时糊涂,都是……都是这帮奴才在一旁嚼舌头……妾身才误听了……误信了……妾身,妾身错了!公子饶了妾身罢!”
“死到临头还要狡辩么?”蹲下来,夕雾冷笑着,抬起她的下颌,看着这张狼狈的脸,心中有些快意,“你是领议政的女儿罢,不为自个儿想想,也要为领议政大人想想。若是我咬定你下毒毒害皇上,你们一家九族还要不要命了?”
“妾身知错……不!贱妾知错!公子饶了我!”紧紧抓住他的外袍,哀哀诉求。再也顾不得面子,顾不得礼节,她错了!她确实错了!不该一而再的惹上他!不该惹上这个妖孽!这个鬼魅!
“哼,也知道求饶了?好罢,将那些毒药交给我,不然……我什么时候被你害了还不自知。另外……你的孩子……姑且不论是男是女、是死是活,交给我。不然,母子俩都休想活命。”抚摸着女人柔软腹部的手突然加力,绝美、绝媚的脸笑容依旧。馨贵妃呻吟起来,腹部突来的一阵阵痛楚令她脸部扭曲,双手紧紧的攥住夕雾的衣角不放。
“痛吗?”
轻柔的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