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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皱纹密布,倒是一对大眼还是很有神采,尤其那身板儿挺得直直的,有着一股子的精神劲头。
尤其让厉风觉得奇怪的,是这个老头儿身上没有一点儿的内力,但是他往那里一站,却很奇怪的就和这长江乃至天和地融于了一体,有一种浩浩荡荡、坦荡无匹的气势流淌了出来。厉风心里暗惊:“这个老鬼,要么就是他功力深厚到小爷我都看不透的地步,要么就是他的儒功修养到了圣人级别。”
厉风突然一声轻笑:“好笑,好笑,小爷我看不透的人,岂不是已经到了金丹期了?那就是神仙了,这老头儿看起来可不是一个修道的人。那么就是他的儒功修养实在是太深厚了,或者又是所谓知天命的年纪,懂得了顺应天道的道理,所以才有了这种气势吧?倒是不错……方庭钧,方家老头儿,看你的气势,倒是一个好人,可惜啊。”
那方庭钧站在石块上,看着眼前苍茫的长江、广阔无垠的大地,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如许河山,如许江山。英雄豪杰,如画美人,哈哈,孝孺,这等江山,可不值得我们拼死报销么?你寒窗苦读十年,终有所成,如今你是皇太孙的老师,日后你就是皇师,这个天下,终需是要你来辅佐的。天下百姓的身家性命,都在你的身上啊。”
方孝孺,厉风低叹:“这就是方孝孺么?不过就是一白脸书生罢了。”
那方孝孺拱手,谦逊的说到:“孙儿之才能不够,才疏识潜,还需要祖父您耳提面命,多多教训。”
方庭钧背着双手大笑:“哈哈哈,你太自谦了,我方庭钧的孙儿,协助皇帝管理一个天下,又有什么不能够的?你的才学,当今天下少有人能及,祖父我对你是很有希望的……等得皇太孙他登基继位,祖父我的大事也就了了,自当游戏山水之间,从此再也不管世间的繁琐事务了。我人老了,也没有什么追求功名的心了,倒是你,正是壮年,为国效力,为家效力,光宗耀祖,都在你的身上啊。”
那些锦衣卫大汉连同几个青衣小帽的家仆把暖盒搁置在了石头上,从里面拿出了小巧的酒壶。看得出来,那暖盒的保暖性能很不错,或者里面还有热源在加温,几样精致的小菜还在散发着腾腾热气,风吹过也不见上面结出白白的油花来。
那方孝孺倒也不客气,抬起头大声说到:“虽万千人,吾往矣。孙儿自当竭尽全力,辅佐皇太孙,当成一代明君。天下兴盛,匹夫有责。”
厉风在旁边听得浑身骨头发麻,他咋舌到:“好不要脸的老头子,龟孙子,你们真是会关上门来吹牛啊?一个个弄得好像这天下没有了你们,就一定会民不聊生一般。我呸,你这两个王八蛋,还不死去?”
厉风从自己存身的岩缝里端着酒杯,拿着酒壶猛的跳了出来,破口大骂:“他妈的,老子正在这里喝着小酒,看这长江在这里睡觉,哪里来的酸秀才在这里唧唧歪歪,败坏小爷我的雅兴?啊?什么叫做虽万千人,吾往矣?你他妈的是自己去做官,做官了好啊,小爷我花了几千两银子,还没有弄到一个小小的官儿做,你凭空得了功名富贵,好像还不乐意一般,真是开天辟地以来,没见过你们这样不要脸给自己脸上贴屁股的王八蛋。”
骂得歹毒啊,方庭钧和方孝孺当场就楞在了那里。几个锦衣卫的大汉勃然大怒,他们方才没有发现躲藏得很好的厉风,这就已经是失职了,现在厉风居然又在开骂自己负责保护的人,这更是让他们无法忍受。他们是谁?他们是锦衣卫啊,可以对官员百姓,生杀予夺的锦衣卫。当下两条大汉就狞笑着扑了上去,一左一右的夹住了厉风,低声说到:“小杂碎,锦衣卫的大牢,你就准备坐穿吧。”
那方独行在厉风刚刚跳出来的时候,眼角猛的一跳,目光炯炯的看向了厉风,但是等得他看到厉风身上一点内力的征召都没有,顿时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满不在乎的看向了江面。
厉风大声的咆哮着,彷佛猴子一样的上下蹦跳着:“我呸你方孝孺,你算什么东西?你会治国?你会治家?我呸……”
锦衣卫的大汉用手去掐厉风的脖子,而那方孝孺则是眉头一皱,大声喊叫了起来:“放开他,放开他……我倒是要问问,我方孝孺为何值得他如许辱骂。我方某人堂堂正正,尽心辅助皇太孙,报效朝廷,我看他怎么骂我。”
两名锦衣卫大汉已经感觉到厉风一点内功都没有,身体也根本不强壮,除了腰间一柄佩剑还看得过去外,整整就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年轻人。他们放心的松开了自己的手,手掌在后面用力一推,顺手摘下了厉风腰间龙泉剑,把厉风朝前推攘了几步,喝道:“方大人问你话,你好好的回答了。”
厉风冷笑了一声,很是不屑的看了方孝孺一眼,突然问道:“老子在杭州的时候,就听说过当今皇太孙的老师方孝孺是当世大家,文名满天下,有德有才,谁知道今天看到你们祖孙二人,那是见面不如闻名。我呸,两个不要脸的家伙,在长江边上对你们方家自吹自擂,好不要脸。整整的污染了这长江,糟蹋了这块地皮。”
听得厉风骂得恶毒,锦衣卫的大汉们脸上顿时又是一阵的恶毒笑容,那方庭钧轻轻一晃手,低喝到:“罢了,一个妄人而已,不许理会,你们站远些,老夫也听听,他有什么荒谬道理可以说出来。”
厉风冷笑一声,指着两丈开外的方孝孺骂道:“方孝孺,我问你,你说辅佐皇帝,你怎么辅佐皇帝?”
方孝孺微微躬身,一脸的和煦笑容:“辅佐帝君,自然是让国富民强,天下百姓安居乐业。”
厉风嘴巴一撇,往地上吐了一口浓痰,极其不屑的骂道:“荒唐,你怎么让国富民强?”
方孝孺楞了一下,说到:“若方某辅佐帝君,自当是劝说帝君亲历政事,谨慎小心,让政治清明,而后……”
厉风不等他说完,又是一口痰吐在了地上,他很不屑的发出了冷笑声,说到:“你他妈的放屁,我告诉你,要富国强民,最简单的就是银子,国库里面有了银子,那就是国强,老百姓口袋里面有了银子,那就是民富,其他的都是屁话。你什么官员廉洁,政治清明,那都是蠢话。要是官员自己家的银子都花不完了,只有蠢猪才会继续贪污了罢?”
“百姓都有了银子,傻鸟才会为非作歹,满天下的流窜罢?……看看当今的过路路引,是用来管理百姓,害怕出现流匪的罢?但是如果百姓家里有了银子,米柜子里面有了吃不完的大米白面,床上躺了个热腾腾的老婆,谁还没事到处乱跑打砸抢?”
方孝孺无言,厉风跳着脚的在那里骂:“我说得对不对?只要有钱了,现在天下的百姓,自然是乐意老老实实的坐在家里过日子,只要有钱了,国库充足了,士兵的铠甲兵器就精良,那就是国强了……你说要辅佐皇帝,我再问你,私盐多少钱一斤?”
一个锦衣卫大喝一声:“大胆,你好大的胆子,敢说这些?”
方庭钧皱起了眉头,连连摇头的说到:“住口,听他说。”
方孝孺沉默了一阵,摇头说道:“私盐者,败坏朝廷盐税,这是杀头的罪名。”
厉风狂笑:“着啊,你方孝孺就知道贩卖私盐要被砍头,那你辅佐了皇帝,岂不是就只知道砍头,砍头,砍头么?你还能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一年大明朝要走多少私盐?利润是多少?”厉风停顿了一下,连连摇头的说到:“你不知道,你也不知道大明朝的盐务局一年能够征收多少盐税,你甚至不知道一斤官盐要多少钱,一斤私盐又要多少。你不知道,很多百姓吃不起官盐,就只好去买私盐。”
厉风上前两步,指着方孝孺的鼻子破口大骂:“你就知道,抓住了私盐贩子,你就要砍掉他们的脑袋,你却想想,如果没有了私盐贩子,西北一带,东北乃至北方很多地方,那些吃不起官盐的百姓,他们怎么过日子?三天不吃盐,玩老婆都没有力气,你还叫他们怎么耕地种田?官盐就为什么这么贵,私盐就为什么这么便宜,都是一样的从海里淘出来的货色,为何不同?你知晓为什么么?”
吞了口口水,厉风很不客气的把方庭钧他们的酒壶抓了起来,往嘴里倒了一口,随手又拎起了一只糟鸭掌放进了嘴里:“妈的,我在问你……嗯,你们家倒是有个好厨师,这鸭掌糟得不错……我再问你,你要辅佐皇帝,那军务该如何整顿?大明朝的骑兵,需要战马,你知道战马问西藏的牧民买一匹需要多少银子?用茶砖和盐砖换,又只需要多少茶砖就可以换上一匹?”
“如何买卖马匹才是最便宜的?如何才能弄到最精锐的战马?你懂不懂?你就不怕属下的那些军务将领贪污亏空,吃空饷么?大明朝需要十万匹战马的话,市价如是二十两,他们上报三十两,国库就要亏空一百万两,然后他们只买回来五万匹,国库再次被贪污五十万两,骑兵军力打了个对折,敢问,你知晓么?”
方孝孺终于开口了:“监察御史,当斩尽一切贪赃枉法之徒。”
厉风暴笑,跳着脚的笑,捂着肚子的笑:“我的妈啊,你他妈的真会说笑话,如果监察御史收了一万两银子,他不再监察天下了,奈何?”
方孝孺惊呆,结结巴巴的说到:“我等以圣人之法执掌天下,监察御史更是深受圣人教化,怎敢贪污舞弊?”
厉风冷笑:“监察御史也是人,他也要活,他是个大男人,大老爷们的,谁不想自己床上躺着三五个娇滴滴的大姑娘?谁不想自己的女人穿绫罗绸缎?谁不想自己的女人一身珠光宝气?贪污舞弊的,大鱼大肉,山珍海味,那监察御史,就活该粗茶淡饭,节衣缩食么?”
方孝孺大声喝道:“然也,君子大丈夫,自当如是。”
厉风嘲笑他:“君子?大丈夫?世上伪君子众多,大丈夫几许?圣人之法,上古之民可以用之,今世之民,谁能理解你圣人言语?孔圣人七十二门徒,教化天下。今日今世,还有谁敢称自己为圣人?上古之时,民众数目稀少,一圣人则可泽被天下;今日,天下百姓万万千千,圣人何在?谁能教化如许之众?”
方孝孺咳嗽了一通,他敢说自己是圣人么?这可是犯忌讳的,谁敢说?
那方庭钧淡笑:“小哥儿说得也有道理,但是却未免偏颇了。以圣人之道教化百姓,当今之世,实在难行。但老夫只求朝廷上下,政治清明则可。我等书生,自是不知那些柴米油盐之事,但是天下尽有通晓其事之人,我等掌管一应技工,令其小心谨慎,为国出力则可,何须我等样样通晓?”
不等厉风狡辩,方庭钧已经是看向了长江,叹息到:“治国修身平天下,我等只能小心为之,慎而查之,以一批清廉忠义之士,匡正朝廷正气,不使歪风邪气见长,令百姓自得其位,能者得其所用,何愁天下不富,国家不强?”
两句话,轻轻松松的把厉风所有的狡辩封杀。本来如此,只要居于高位者自己不被利益蒙蔽了双眼,只要有一批清廉的、有才干的人为国家努力,同时仔细监察,有人贪赃枉法,立刻查办,只要所有有能力的人,都能找到适合自己的职位,大家一致同心,又有什么不能富强的呢?厉风所言的私盐、战马的问题,的确是个大事情,但是只要组织一批通晓这些事务的人,加上严厉的监察体系,问题也就不成问题了。
但是厉风自己对于这些事情也并不通晓,他想找借口羞辱方孝孺,奈何自己的水准也就是半瓶子醋,因而此刻语尽词穷。厉风的话虽然是漏洞百出,但是方庭钧的话也不是没有一点纰漏的。方庭钧所谓的,一批清廉能人,他上哪里去找这些人?他自己不知道那些百种行当的事务,那岂不是只要一个人嘴巴会吹牛,他就以为是贤能了么?
厉风的观点,实在是太具体了一些;方庭钧的话,又实在太笼统太大而化之了一些。双方都是说了一通废话,没有一点点意义。
但是方庭钧的这一番大而笼统的套话,却是给了厉风一个很好的借口,恼羞成怒的厉风,跳起来就是一耳光抽在了方孝孺的脸上,大骂到:“妈的,老子说不过你们,但是老子可以打你啊……信不信老子买两个人,一板砖砸了你小样的,臭书生。”
耳光打完了,厉风脱下大氅,迈开步子就跑,雪地漫漫,他的速度却是快得惊人,彷佛一只受惊的兔子一般。那些锦衣卫大汉一时事出意料,他们哪里敢相信,居然有人敢打皇太孙的师傅,很可能的未来的帝师?这就是抄灭满门的死罪啊。看得方孝孺的脸蛋通红肿胀了起来,方孝孺惨哼着从嘴里吐出了两颗大牙,这些锦衣卫的大汉都吓得有点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