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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门外头有守门的婆子，如果要解手的话要跟婆子说，婆子会领了他们去。
凉爽的早晨就在这无聊的等待中结束了，日上三竿，越来越热，大家都快陷入昏昏欲睡的境地时，院外终于走进来一队婆子，凶悍地指挥着学徒们站在院门一侧的墙根下跪好。
大家兴奋的表情立刻收敛下来，乖乖站了过去，男女分开，跪在院门的左右两侧。
等了一会儿，四个貌美如花的丫头走了进来，站在院门内侧躬身行礼，学徒们此时也跟着一起磕头，嘴里念着“老太君万福”。
这一磕头就没那么快起身，老太君在大夫人的搀扶下当先走进来，后面按照顺序，跟着儿子儿媳，再后面是少爷和小姐们，走在最后头的是各房的妾室。
府里守孝三年，减少了很多娱乐活动，难得有场热闹，自然没谁想闷在屋子里。
等各位主子们慢条斯理地登上旁观席之后，学徒们也已经跪到膝盖酸痛，婆子们招呼他们起身时都有些站立不稳，但来不及揉揉膝盖，婆子们又领着他们来到台前，向大小主子们再次磕头行礼。
起身后，学徒们继续面朝旁观席站成一排，接着庞妈妈带着两个小丫头来到台上。
这边正事要上场了，院门外又安静地走进来一队人员，人人都抱着装满净菜的簸箕，依序放到比赛场地后面的架子上。
比赛用的食材终于送到了。
学徒们听到身后动静，却不敢分心，更不敢转头去看，全都一心一意地竖着耳朵听庞妈妈讲述比赛规则。
规则的主要内容就是上次传话时说的那个，半个时辰的时间，每人自由发挥做一道热菜，食材任选，但是获胜人数却不是先前大家所知道的六个人，而是扩大一倍，变成十二人。
就在学徒们忍不住喜悦兴奋地哗然声中，后面的食材也摆放完毕，搬东西的人离开院子，而监督的人则走到台前向主子们行礼。
这时候学徒们才看到送食材来的人是谁，正是厨房总管温谷山和四位管事。
众人到此时也都明白过来，为什么早饭时间一结束就把他们学徒带到这里，就是要暂时隔离他们，要让他们在这现场才第一次知道比赛用的食材有哪些。
用意很显然，不让学徒有太多时间考虑，考的就是他们的临场反应。
温谷山和管事们行礼完毕后并没有退下，而是站在台下，看着庞妈妈进行下一步。
庞妈妈掏出一张名单拿在手上，她身边的小丫头则是一人手里抱着一支空的竹筒，另一人拿的是专门行酒令用的签筒，令签上有编号。
庞妈妈点一个名，叫到名的人出列，到台前来，从签筒中抽一支签，报出上面的编号数字，庞妈妈做好记录，再把那支签放进竹筒里。
白蔻简直想鼓掌叫好，这公开点名抽签防止作弊的方法真是太棒了。
鲁豆豆站在白蔻的身边，她紧张得脑门上一片汗珠子，低着头望着自己的脚尖，紧紧地拉着白蔻的小尾指，她能察觉到白蔻在大着胆子偷瞄台上的众人，羡慕她胆大的同时，还是不由自主地有些替她紧张。
主子们要认下人的脸，白蔻也想趁此机会认一认主子们的脸，反正她站在队尾，不会有人特别注意到她。
结果，冷不防的，白蔻突然看到一张熟脸。
真的是熟脸！
虽然是简单的布衣，年纪也不大，十多岁的少年郎，但显而易见有着上位者的气质，那是从小在优厚的环境下，养尊处优形成的，坐姿端正，上身笔挺，只坐椅面的前三分之一。
尤其是眼神，明澈有神，目光明亮，而且嘴角含笑。
咦！？
白蔻心头悚然一惊！
目光？！
就在白蔻偷看的视线前方的旁观席上，大夫人身后的位子，一双略带笑意的眼睛正望着自己。
难怪觉得似乎是一张熟脸。
能坐在大夫人身后的，岂不就是从来都是听说，却不曾见过的世孙！
三少爷顾昀！
对这场比赛并不感到紧张的白蔻，这会儿也情不自禁地觉得自己脑门上开始流汗，她迅速地收回目光，学着鲁豆豆的姿势，低头一副认错模样。
难怪这说客的办事效率超高，三少爷亲自游说大夫人，可不好办么。
庞妈妈的点名终于叫到了白蔻，她忍不住地又是一颤，定定神走出队列，在签筒里抽出一支签，上面的编号数字是第七。
整个点名和抽签的过程，所有的学徒都是面朝旁观席而站，纵使是抽完签回到队列，也没人敢有胆子拖拖拉拉，借机偷看身后的食材架子。
等到二十四人全部抽签完毕，庞妈妈一声令下，学徒们按照自己抽到的编号走向对应的灶台，把台面上的各种工具整理好。
二十四个简易灶台，排成四行六列，按照号码顺序，六人一组去食材架子前选取自己要用的食材，为了防止哄抢和浪费，每个人拿的食材和辅料必须全部用完。
这也是考验学徒们反应速度和备料的精准能力。
每一组人可以在食材架子前逗留一盏茶的时间，那是同样安排了两个小丫头计时监督，以及给学徒们分发装菜的簸箕。
白蔻编号第七，第二组第一个人，她暗自拍了拍胸口，把准备好的几个菜谱在脑海里又过了一遍，祈祷她想要的食材别让前六个人都拿光了。
前一组人的盏茶时间很快就过去，等他们回到自己的灶台前思索烧菜步骤时，白蔻所属的第二组立刻走到架子前，监督的丫头翻转一个沙漏，选菜的计时开始。
每一组排第一的人在这个环节最吃亏，能用来考虑的时间最少，白蔻是第一个拿菜的人，她才站稳脚，其余五人就催促她赶紧拿菜，仿佛时间紧张到一息都不能等。
第24章 有人喜来有人哭
经验丰富的白蔻自然不会被这种催促打乱手脚，但她还是迅速的一眼扫完整个架子，很遗憾心中的首选菜谱中的食材已经不足，既然没得选，她也就不挑了，果断地接过丫头递来的簸箕，拿取次选菜谱所需的食材。
每个学徒的表现都落在了旁观席上各位主子的眼里，看背影和动作就能看出来，谁是胸有成竹，谁又在犹豫不决。
两刻时间内，所有人的食材选取都结束了，旁观席前，一张条案摆了出来，上面只放了一个香炉，庞妈妈亲手点燃一支特制线香，插在了香炉上。
半个时辰，计时开始。
白蔻的次选菜谱叫荷包豆腐，用料简单，烹饪也简单，既是一道家常菜，也能用在宴席上。
定下这个菜谱的出发点，是白蔻盯上了三年孝满当天的出孝宴，那是只有族亲才参加的宴席，这才是府里最急迫要办好的大宴。
府里下人之间传得再热闹，说大老爷日后会怎样怎样发达，但是毕竟礼部和吏部现在尚未正式下旨和发文，那么袭爵和升官就都是未知数，因此唯独这场族宴才是正经事。
从这个方面考虑的话，豆腐往往是这类宴席必用的一道食材，所以做个有新意的豆腐菜说不定就能搏到好感，给加分了。
荷包豆腐是一道快手菜，从处理食材到成品出锅，两刻时间内必能完成。
白蔻心无旁骛地专心做菜，捣豆腐泥，切火腿丁，生火烧水焯青菜，每个步骤不慌不乱，至于其他二十三个人此时此刻就各有表演了。
既是各厨艺学坊的优秀学徒，本该对厨艺比试也有一些经验，可今天这次实在是规格太高级，所有主子全部到齐，怎么可能让人不紧张，白蔻的镇定才是显得最异类，旁观席上的主子丫头们没少往她那边看。
既然紧张，就会慌乱，自然而然会有忙中出错，于是时不时地就看到有人要么被滚油溅到而痛呼，要么拿不稳炒勺，甚至还有掂锅失手洒了半锅菜的可怜蛋。
这些或大或小的失手和意外，自然就都是减分项了。
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丝毫没有影响到已经全神贯注的白蔻，当她从锅中端出蒸好的荷包豆腐，滴上香油，完成最后的菜品整理时，她抬头环顾，有些惊讶地发现自己是第一个结束的。
负责传菜的丫头适时地走过来，白蔻端起盘子轻轻地放入对方手中的托盘中，看着她走上旁观席将菜品展示给主子们看，然后回到台前，把托盘放在另一张摆着餐具的条案上，分装到七个食碟中，然后老太君和老爷夫人身边的大丫头过来，把食碟送到自己主子手上开始试吃。
到这个时候，白蔻才终于真正地有些紧张了，前面的工作都在她的掌控中，唯独这最后的试吃和打分全掌握在别人手里，她又是第一个完成的，能不能入选成为正式厨娘只能靠祈祷了。
台上的七位裁判试吃完毕就开始陆续打分了，然后将打分纸交给庞妈妈计算总数。
一直安静坐在大夫人身后的三少爷这时向他的婢女轻轻挥了挥手，于是一个看上去有二十岁的大姑娘走向庞妈妈，看到了刚刚算好的总分数，然后回到她少爷身边耳语了几句。
三少爷马上伸头与大夫人和大老爷聊了几句，又与老太君说了几句话，从白蔻的视角看过去，只是祖孙三代人聊得正欢。
白蔻收回目光，没有再死盯着旁观席，而是着手开始清洁灶台，去墙边备下的一排水桶里取水洗锅，将灶台恢复原状。
旁观席上人数太多了，她死盯着三少爷不放，总会被人发现的，要是给主子们留下不好的印象，那就不利于她留在府里了，还不如给自己找点事做，省得干站着无聊。
在她这善后的时间里，陆续又有人完成了菜品，传菜的丫头来来回回，旁观席上也慢慢热闹了起来。
所有人都在时限内完成了自己的菜品，分数排名也随后有了结果，梦梅的糖醋活鱼排名第一，主子们试吃的时候就一致地点头，面带喜色。
白蔻的荷包豆腐排名第四，当她听到成绩长出一口气的时候，庞妈妈紧接着又宣布，这道菜入选为出孝宴菜单上的一道菜。
庞妈妈拿着纸条语气平淡地照本宣科，但这条一念完，就引起了学徒们的哗然，望向白蔻的目光里情绪复杂，羡慕嫉妒恨不一而足，旁观席上倒没有太多声音，显然是七位大主子一致商定的结果。
白蔻赶忙走到旁观席前，向主子们谢恩，兴奋激动和喜悦的心情让她整张脸都红彤彤的。
她只是想投机取巧，给自己挣一点加分，没想到居然入选菜单，这真的是意外之喜。
再往后，鲁豆豆的脆皮肉卷排在了第六，她捂着胸口一副差点紧张过度的样子，眼角闪着泪光。
如果还是照着老规则，这次比赛只取前六的话，到鲁豆豆这里就算结束了，可是想想一个优秀的厨艺学徒的身价银子超过五十两，府里光是买人就最少花了一千二百两，当家的大夫人自然无论如何也要看看这笔钱花得到底值不值。
入选的十二人名单很快就念完，淘汰的人里面一多半是出现了各种失误和意外的，只有二三个人是以一两分之差被挤了下来，哭成了一个泪人。
梦梅领着其余十一人一起站在旁观席前向主子们行礼谢恩。
礼毕之后，主子们开始起身离开，新人们站在一边，低头恭送。
等主子们都走完了，温谷山招招手，带着他的新手下们回厨房烧午饭。
失败的那十二个人也没浪费，在大夫人的处置命令下来之前，他们得做杂工来给自己赚饭吃，厨房的份例跟他们无关了。
在厨房大院里，温谷山把梦梅他们留下，向其他的厨子厨娘们宣布他们是获胜者，然后再把三等老厨们叫过来，与新人们站在一起。
“明天上午同一时间，你们这批三等厨还要再比一次，获胜的前十六个人才是正式的三等厨，失败者都将送出府去。”
温谷山面容严肃地宣布了一条新消息。
第25章 还要继续比一场
白蔻他们这十二个人因为获胜而放松的心情顿时又提了起来，面面相觑，心中忐忑。
老厨们也是窃窃私语，一片哗然。
“温总管，这事怎么之前一直没听说过？”
三等厨里立刻有个男厨表示疑问，暗中也有质疑温总管隐瞒消息的意思。
府里的老厨都是先国公去世前进来的，年资最短的都有七八年了，熟知府里规矩和惯例，首先想到的就是这不是厨房选人的常例。
“这是他们新人在比试时，大夫人才传达给我的命令。”温谷山点燃长烟杆，深深地吸了一口，缓解了一点烟瘾发作的难受劲。
“因为明天才能知道哪些人是正式的三等厨，所以今天你们获胜的十二个人暂时还是住原来的小院，等明天比试结果出来，再搬院子。”
“是，温总管！”
新人们很兴奋地大声应道。
站在边上的老厨们一听是大夫人下的令，就连事不关己的一等厨和二等厨都感到有些忐忑起来，三等老厨们再有不满也得咽回肚子里去，搜肠刮肚地开始琢磨明天做什么菜。
梦梅他们这些新人也是挂满了一脸的苦水，还以为一次比试就完事了，没想到明天还要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