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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好,您说了算,二房的家务事,钟鸣院当然什么都不知道。”
顾昀亲亲白蔻,然后松开手将她转过身来两人面对面,脸上是欲言又止的表情。
白蔻眉毛一挑,“还有别的吩咐?”
“那个……”
“哪个?”
“今早那个番人呢?”
“安置好了。”
“你留下了?”
“当然。”
“他手艺有那么好?”
“有。”白蔻突然表情严肃起来,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以他的手艺,搁在我们这里,那是工部专属工匠的水平。”
“这么强?”
“他的行李里有很多他自己做的小玩意儿,如果这次他能做出我要的东西,我就雇他做长工。”白蔻突然又变了花痴脸,“他那么帅,手艺又好,又会照顾人,走在街上都知道走外侧,让女士走内侧,真是个温柔体贴的好男人呢。”
顾昀的脸色顿时黑如锅底。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想起晴兰的声音。
“爷,对门王府传来口信,紧急请您和白管事过去一趟,有要紧事商量。”
“哎?!”
白蔻表情一敛,猛地推开世子,飞快地穿鞋出去,顾昀愣了一会儿,也紧接着回自己卧室更衣,不多会儿工夫,他和白蔻两人就打扮整齐地走了。
两人才走到诚郡王府的大门,门上已经有人接应,领去客院正房,正厅里不光坐着宫长继,还有一个穿藏青色素绸衣裳打扮的男人,只在衣袖领口或者腰带上有一些不起眼的纹样,这是一般大户人家的男管事最常穿的衣料子,衣摆鞋面上还有泥点子,显然才从外面奔波回来。
除此之外,厅堂里还立着两块四扇的屏风,随着顾昀和白蔻进来互致问候的时候,屏风后头走出来宁佩兰的丫头,将白蔻迎到后面。
屏风后头一张大方桌,宁佩兰坐了一边,见白蔻进来,拉着她的手打横坐下,快速且简单地向她说明这次紧急见面的原因。
“顾昀租赁的那个村子出尔反尔闹起来了,外面那个就是专门负责跟五个村子谈租赁事情的荣管事,叫你们来就是听他再讲一遍事发经过。”
白蔻顿时有些吃惊,但她又很快镇定下来,没有反问村民为什么出尔反尔,她只是让丫头给她拿些书写纸,然后拿出随身携带的笔搁在桌上,等着记笔记。
前面荣管事也跟顾昀见完了礼,宫长继请了顾昀坐下,丫头们上完茶,荣管事特意挨着屏风站,好叫屏风两边的男女主子客人们都能听清他说的话。
当初他们这些股东们购买的土地上与五个世代居住繁衍的自然村互相为邻,为了土地完整和减少未来的纷争,白蔻出主意以整村租赁和雇佣村民的方式,将村庄的土地纳入三位大股东的手下。
宫长继和石天珉各认了两个略小的村子,把最大的一个村子给了顾昀,那村子虽在河东岸但并不靠水,偏偏又以方位定了村名,就叫河东村。
原本宁佩兰派出宁家有经验的荣管事去与五个村子谈租赁和雇佣的事情,地租和雇农的工钱都是统一价,虽然谈判过程中有讨价还价,但最终还是成功谈了下来,在签约前村民纷纷趁着半夜开荒,将荒地开成生地,好以生地的标准多拿一些租金,实在翻不动的土地才扔在那里以荒地的租金计算。
村民偷偷翻地的事情早在股东的预料之中,并不以为意,村庄的鱼鳞图就在衙门的户房,村子有多大,可耕土地有多少都在那里摆着,以鱼鳞图为标准是最无争议的,但是股东们乐意给村民一个增加收入的机会,对他们仓促开荒的这个行为假装瞎子没看见。
但他们这样疯狂开荒的结果,可能会导致春耕时劳动力不足,没有足够的人手去侍弄土地,按照契约上的赏罚条款,庄稼没种好的话,是要扣掉年赏的,辛苦一年只能拿到土地租金和工钱,看着别人拿更为丰厚的赏钱,对人情面子大如天的村民来说,足以让他们连过年的心情都没有了。
鉴于得到免费水利工事的好处,五个村子都签下了五十年的土地租赁长约,租金则按季度来给,荣管事这趟出去就是去付今年这头一笔租金,结果事情没办完就匆匆忙忙赶回来。
河东村出尔反尔,不承认已经签了字的契约,非说条款中有陷阱,整个村子其实已经被达官贵人给骗走成了私产,在这样的言论下,荣管事一行人也差点被激动的村民暴打一顿,幸好与河东村相邻的土地直到河岸边就是顾昀自己的地,那里有晔国公府派去干活的人手,他们及时赶到帮荣管事脱身回来报信,宫长继一得知消息就急请顾昀过来议事。
听完荣管事讲述的经过,顾昀先是觉得莫名其妙,之后就感到了深深忧虑。
“河东村民突然翻脸的原因不知,要是他们怂恿那四个村子的村民一起撕毁契约可怎么办?那四个村的村民已经拿到钱了,要他们吐出来可不容易。”顾昀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在征询宫长继的意见。
“拿了钱倒好办了,就以要他们还钱为理由,就能吓唬住那四个村子的村民不要跟着起哄,我们才能腾出手来专心解决河东村的问题。”宫长继相对乐观一些。
顾昀点点头,认同宫长继的这个看法,转而又看向荣管事,问了他一些在河东村看到的细节,比如这次闹事,村长和村中有威望的长者有没有跟着起哄,以及带头闹事的又是什么人等等。
荣管事在河东村是事发突然,在村长家的院子里准备交结租金款子的时候察觉气氛不太对,就没提付钱的事情,只问土地和春耕的准备情况,等到他们被激动的村民围起来要讨说法的时候,拼了命地逃跑,最后被晔国公府的人手所救,一行人这才完整地回来了。
在这整个过程里,荣管事自然记住了出言不逊挑头闹事的几个年轻人,但村长和长者们也没有劝架做调停人的意思,就是沉默作壁上观。
“哼,长者不吭声,这场闹剧就是他们默许的。”顾昀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敲敲屏风,“白蔻,你有什么要问的?”
“我问问那几个年轻人都是谁家的,荣管事可说得上来?”
“我知道的,他们五个村子都是我去谈判,常见的熟人我都知道谁是谁家的。”
“那好,你仔细说来,我做一下笔记。”
荣管事再次仔细回忆了一下事发经过,把还记得的人名都念了出来,谁是谁家的孩子,谁又是谁家亲戚,荣管事把他知道的都说了。
白蔻没再说话,埋头抄下这些人物关系,然后再在一张白纸上画出人物站位图,这一番清点后,发现了一个连荣管事都不知道的生面孔,闹事时站在最前面,嗓门最大,最能撒泼,但只有他的衣着相貌,以及口音是村中的口音,他也叫得出身边人的名字,荣管事却不知道他的名字。
丫头把这张图转到外面给爷们看,再问荣管事对这个生面孔有没有印象。
“哎呀,我真没印象,我肯定没见过,不然这么一个会闹事的年轻人我不可能会忘了他,在这整个谈土地租赁的过程中,五个村子里能说会道的人我都打过交道。”荣管事懊恼地摇头。
“但你去谈判的时候正是农闲,可能有村民趁机外出打零工不在村里也说不定,如今回来春耕,听说村里新情况,就鼓动大家撕毁契约也是有可能的。”白蔻语速缓慢地猜测道。
“白管事,你说的这个可能性绝不可能,契约是一家家签的,因为是五十年的长约,同时又雇佣了村民为雇农,所以家中年满了十五岁的男女老少都签字画押,没有遗漏的,我很肯定的说,你先前说的可能性不成立。”
“哦,若是如此,那的确是我错了,我对农场的事完全没有了解过,刚才说的话有些想当然了。”
“白管事客气了。”
“既然如此。”屏风后头传来椅子的轻响声,接着白蔻走了出来,“世子,我们要快刀斩乱麻,速战速决,不能让另外那四个村子有样学样,签字画押的契约说撕毁就撕毁,村民们哪来这么大的自信以为达官贵人不会追究到底?”
顾昀嚯地站了起来,吓了宫长继和荣管事一跳。
“你是说这事有人在背后指使?”
“我可没说,我只是说村民哪来的自信能跟达官贵人作对?租下五个村子的达官贵人,要么是公主的儿子、要么是宗室的郡王、要么是国公世子,村民们依旧敢违反契约出尔反尔,那以常理推测的话……?”
白蔻话没说完,只是冲在场的三个男人眨眨眼。
顾昀和宫长继脸色很不好看地紧紧抿着嘴,荣管事不露痕迹地退了两步,轻轻掩嘴不敢吭声,心中对白蔻的话已有所明悟。
若村民真是被人在背后指使,也的确只有比这三方大股东的出身还要高贵的贵人才能叫村民如此自信和放心大胆。
第764章 正面杠
“好了,我们先不要多想后面有没有人指使,春耕在即,我们没有时间拖延下去,白蔻,你说的速战速决,是什么办法?”
河东村是顾昀租赁的,他再生气也得先冷静下来。
“刚才荣管事说,因为雇农的关系,村里家家户户年满十五周岁的男女老少都签字画押了对吧?”
“是的,都签字画押了。”荣管事连连点头,“不是我自夸,宁家做皇商有几十年了,大大小小的经验教训总结下来,到如今我们办事一定会注意到方方面面的细节。”
“要的就是你这句话。”白蔻晃晃手指头,轻轻一指荣管事,“村民们签字画押的契约我没看过,老实说农场那边的事情我真的从一开始就没有跟进过,都是诚王妃一手打理,来来往往的各种契约也是直接由我们世子保管,但荣管事这么打包票,就好办了。”
“好办在哪里?”屏风内外的众人都竖起了耳朵。
“打官司咯,集体官司,把河东村所有签字画押的男女老少通通告上公堂,他们撕毁契约可以,买卖不成仁义在,晔国公府行事一向遵守以律法为准绳,那么照毁约的约定赔偿世子的损失,建到他们村里的水利工事也得照价付钱,之后他们用不用是他们的事,反正这村子我们不租凭了。。”
“啊?!”众人皆大吃一惊,没想到白蔻会提出这样的主意。
“对,你们没听错,跟河东村打集体官司,这叫正面杠,我们绝不能把时间花在和他们扯皮上,如果村民背后真有人鼓动的话,幕后的人最希望的就是让我们陷入无休止的扯皮中来分散精力,而我们不可以掉入这样的陷阱。我们始终秉持一点,村民坚称上了我们世子的当,所以才要撕毁合约,那就上公堂辩个是非分明。”
“村民恐怕会炸了锅的。”顾昀和宫长继还在考虑,荣管事率先说道。
“与我们何干?签字画押的契约说撕就撕,他们自己首先蔑视律法,但我们晔国公府的世子却必须按律法行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那就上公堂嘛。河东村民是不是本朝百姓?是不是要遵纪守法?他们违法在先我们能不能告他们?我们世子是文明人,动口不动手的君子,反对任何形式的暴力,有理说理,说不清理就上公堂请老爷裁判,我们不耍阴谋诡计,我们只用阳谋光明正大地碾压一切牛鬼蛇神。”
白蔻首先一脚站在了遵守律法的高度,不但让顾昀和宫长继的脸上露出了笑意,屏风后头的宁佩兰也差点笑出声来,荣管事更是噌噌噌地高看了白蔻很多。
“可是河东村是五个村子里最大的,光是签字画押的人口就超过千人呢,这集体官司要怎么打?”荣管事是实际办事人,既然要走打官司的这条路,自然要把问题和困难都考虑清楚。
“我们世子是原告,拿被告上堂问话是衙门差役的事情,与我们无关,但超过千人的被告我们也要提前做些准备,需要请世子召集知名讼师组个五到十人的讼师团,以表示您坚决打官司的决心,不要害怕讼师费的问题,如果世子赢了官司,自然是败诉的村民支付打官司的一切费用,包括讼师费。”
“白蔻,你说得这么热闹,这官司真打得起来?”顾昀倒不担心钱的问题,他现在真不缺钱,但就是觉得白蔻的意图好像没有完全说清楚。
“打官司的真实目的是摆出姿态,立个标杆,防止另外四个村子有样学样,这是杀鸡儆猴的招数,而且只有上了公堂,才知道村民们撕毁契约这事到底有没有人在背后指使,我其实一直很在意荣管事不认识的那个年轻人,前期谈判的时候他不曾出现过,现在又冒出来,这人的来历和目的只有在公堂上才能知晓。”
“对呀!”宫长继笑呵呵地一拍手,“倘若在公堂上真的揭发出来有人在背后搞鬼,定叫那个幕后主使人连同整个家庭和家族都丢尽脸面!”
“对,没错,就这样,正面杠,用阳谋碾压一切牛鬼蛇神!”顾昀也抚掌大笑。
屏风后头传来宁佩兰柔柔地嗓音。
“白蔻,你觉得这官司最终走向会是什么?”
“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