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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他喜欢自己,要得到自己——说出这话的他,到底是真的?亦或是在作戏?
对自己的一切所为,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有节律的敲门声,打断了顾长生的沉思,抬起头,他对立于大敞的房门前的人笑道,“直接进来就好,敲什么门?”
高欢依言走了进来,坐在他对方,坦然问道,“你作出决定了?”
“什么?”
“你已经,决定站在夏侯日月这一边了?”
“什么意思?”
高欢淡淡道,“就是问你是不是决定帮助夏侯日月夺权,杀上官清明了。”
领会到高欢话语的内容,顾长生难掩诧异的脱口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高欢只是一笑,“夏侯日月既在此时来找你,不是为了这件事,又会是为了什么?”
顾长生讶然。
“你当我是傻子啊。”高欢一扬眉,浅笑道,“他在明教中身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重要地位,却另有一套班底,若非有野心,又怎会如此?上官清明要让他回宫,回宫后他会遇到些什么,你我心知肚明。以他的性格,又怎会甘作祭品?——所以,我断定,为了他自己,他必会杀上官清明,夺得明教。起事不难,难的是如何让上官死。上官清明本身是用毒大家,连对蛊物也颇有研究,再加上他武功盖世,鲜有对手——夏侯日月无法对他下毒用蛊,更无法派人暗杀他——只有你——只有你的功力与上官清明不相上下,只有你能作他对手,只有你,有把握能杀了他——他不找上你,又会找上谁?”
“……那么,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答应杀死上官?”
高欢别过头,微微的叹了一口气,“当你兴致勃勃赶往如意岭赴约,却带着一身伤回来后,我就知道你和上官清明间,发生变故。当我发现这四个月来你总是易容外出,而浮生偷欢坊又多了不少来历不明武功极为高强的人时,我想,你极可能是惹上明教绝杀令了——绝杀令,除了圣女,只有教主可以颁发。重组后的明教没有圣女,那么,只有可能是教主了——上官清明连绝杀令都下了,你又怎会不反击?再加上夏侯日月是你救回来的人,你与他感情极为深厚,——你又怎会不答应他的要求?”
顾长生苦笑,“……真相,虽略有不同,但你已猜中大部分——不错,我准备杀上官。”
咽下心中震撼,高欢轻问,“……何时动手?”
顾长生的笑容更苦,“当他亲自邀我一决生死时。”
“为什么?”高欢的眼底,尽是困惑。
“近半年前,我重创他的妻子战东宁。他说过,战东宁若死,他不会放过我。”
“战东宁会死?”
“她身中我的焚雷掌,心脉破损,余脉皆断,五脏六腑破裂了一大半……尽管有名医施治,倾世灵药调养,也是根本无济于事。她运气再好,也活不过半年。”
没有追问顾长生为何会重创战东宁,高欢只是有些怔忡的问道,“你们,真要一决生死?”
顾长生干涩的回答,“不错。”
高欢一顿,好一会儿,才叹息似的轻问,“无法挽回?”
“无法。”
凝望着神色寂落的顾长生,高欢若有所思。片刻后,她长叹一声,自袖中取出一物,递给顾长生,“这是刚才明教护教右使于何亲自送过来的信,你看看吧。”
没有避开高欢,顾长生直接撕开了信。
信上只有一行字:
三月初一,栖霞山顶,清明邀君前往,一决生死。
顾长生幽幽的笑了。
这些日子来,他其实也许一直在等待。等待上官的回心转意,也等待他们的最终结局。
却终于,等来了这一封信……
他长长叹息:
一直以来,他与上官之间的一切,在世人眼中,就像一个传奇故事,更有好事者将之谱写为故事流传于江湖,津津乐道。世人一直以为一切结束于七年前,却不知,这故事一直牵牵绊绊至今……
而如今,故事,终将真正落幕了……
信笺,缓缓升起袅袅青烟。
片刻间,顾长生手中的信,已化为灰烬。
看着片片灰烬飘舞在空中,高欢动容道,“好厉害的焚雷掌!”
顾长生没有说话,静默半晌后,他淡淡对高欢道,“战东宁已经死了。上官清明要我三月初一到明教,与他一决生死。”语气虽平淡,但眼角却有掩不住的萧瑟。
“……你会去?”
“是。”
“结果……会如何?”
“一方不死,不休。”
凝望着顾长生渗漏出哀伤的脸庞,高欢低问,“你对他,狠得下心?”
“不得不为。”
“……你,已不再爱他?”
“爱?”顾长生轻嘲的笑了,“如果只是爱,就好了。”没有任何语言没有任何文字可以形容他对上官的心情,欢喜愤怒哀伤贪恋痴狂独占憎恨统统皆因他而生,少少一个爱字,又如何能够形容完全?!
“你有把握杀死他?”
“没有把握。七年来,我在进步,他亦然。我与他功力只在伯仲间,全力拼斗时,不是我死,就是他亡。”
高欢几乎是有些悲伤的轻问,“一段爱情,真要走至不死不休的地步?”
顾长生定定的看着高欢,眼眸中是一片哀,他的声音又低又沉,喑哑得近乎是一种泣音,“……没有办法,事不由己,情不由心……”
接触到这样一双哀绝的眼睛,高欢知道,有的事情,真的已经无法挽回。她轻轻问他,“就算你真能杀了他,你又真能安乐?”
顾长生的眼神渺远而哀凄,“我只知道,不让他死,他就永远无法真正属于我,只属于我。”
“不让他死,他就永远无法真正属于你,只属于你……真的是不死不休啊……”高欢叹息着低语,“——长生,你的爱,真可怕,也真沉重。”
顾长生轻笑起来,虽是在笑,但苍白的脸上却唯有唇角的轻牵带动,他的声音低嘎破碎,“是,这样子的我,的确丑陋,也的确可怕。这样子的感情,的确沉重,的确可怖——但,没有办法啊,我控制不了,心中那头兽。”那头兽在咆哮,那头兽在叫嚣:让他死让他死让他死!只有他死了,你才能永远占有,你才能得到你所期盼的永远!
高欢轻喟一声,声音低不可闻,“其实你又何必活得如此沉重如此痛苦?只要你能看开、放下,你就可以活得自在。”
“看不开,也放不下。”曾经以为自己可以看开、放下。但,终究还是看不开、放不下!
“人间情爱,终是幻相。你,又何苦执着?不如放下一切,求自在。天不能拘,情不能束,何其逍遥?”
“情毒缠身,无法根除。”
“众生之苦,皆因有情。情海无涯,苦海亦无边——回头,是岸。”
“早已,无法回头。”
高欢悠悠长叹,“痴儿,何苦执着?何必执着?放下一切、看开一切,脱身情海吧。”
“既已为人,终究不免于爱憎情仇中流转浮沉。”
“只要你永不动爱憎心,就再不受痴情苦。”
夜色荒芜。
顾长生心里一阵苦涩:高欢所言,他全明白。只要放下一切,他就可以自由自在。可是偏偏放、不、开……——即使为此付出一切,也不后悔。
触及他眼中的坚定,高欢不再言语,感情一事,如冬日饮水,冷暖自知。她不是局中人,无从体会个中滋味,只是看到相交多年的顾长生因情生痴,因痴而绝,仍然不免为之扼腕。
只是却也明白,无论自己说什么,也无法改变他的决定。
终于,摇摇头,她缓缓走开。
只是风中,却遗下了她的叹息……
顾长生笑起来。
他知道高欢为自己的执迷惋惜,也为自己的执迷不值。
但有什么办法?
他是浮沉情海的痴人,看不开,也放不下。
他的决定,已下。
不管他最终的结局是什么,他,不悔。
写在后面的解释:
对于故事中,小顾同学在受伤后自行运功疗伤的情节,列位看官请不要以为某欢在这里胡乱杜撰:)
运功疗伤,是某欢根据中医经脉穴位的理论而来的。
依据中医理论,再加上部分夸大,所以,在故事里,小顾同学完全可以根据自身功力运功疗伤的说~~~~~
PS:
故事里面涉及的井穴,原穴……等等,具体可以解释如下:
井穴,五输穴之一。
五输穴,是十二经脉颁在肘、膝关节以下的井、荥、输、经、合穴,简称五输穴。
古人把经气在人体四肢运行的过程比作自然界的水流由小至大,由浅入深。《灵枢》所言:“所出为井,所溜为荥,所注为输,所行为经,所入为合。”
五输穴,是十二经脉之气出入之所,具有治疗十二经脉,五脏六腑痛楚的作用。
原穴,又称十二原,是脏腑原气输注、经过和留止的部位。
每一脏腑都有一个原穴,帮称十二原。
十二原与三焦有密切关系。
络穴,是络脉由经脉别出部位的腧穴。
十二经各有一个络穴,再加上任督二脉及脾之大络大包穴,合称为十五络穴。
络穴可治疗表里二经的有关病症。
郄穴,是各经经气深聚的部位。
十二经和奇经八脉里的阴跷、阳跷、阴维、阳维各有一郄,故称十六郄。
郄穴常用于治疗本经循行部位及其所属脏腑的急性病症。
阴经郄穴多治血证,阳经郄穴多治急性痛症。
俞穴,是脏腑之气输注于背腰部的腧穴,又称背俞穴。
募穴,是脏腑之气汇聚于胸腹部的腧穴,又称腹募穴。
俞为阳,是阴病行阳的重要处所。
募为阴,是阳病行阴的重要处所。
脏腑之气可通过气街与各自俞募穴保持密切关系。
八会穴,指脏、腑、气、血、筋、脉、骨、髓之气所聚会的八个腧穴。
八个穴位虽属于不同经脉,但均对各自相应的脏腑、组织等病证具有特殊治疗作用。
八脉交会穴,是奇经八脉与十二经之气相交会的八个腧穴,又称交经八穴。
其主治奇经病证。
交会穴,是两经或数经相交或会合处的腧穴。
其具有治疗本经和交会经病证的作用。临床上常用于治疗多经病证。
第十八章
二月二十九。
顾长生到达明教总坛附近。
没有立即上山,他在此歇息一日,调养生息,避成疲兵。
三月初一。
寅时一刻。
顾长生自后山行至栖霞山顶。
举目所及,空无一人。自此处望去,高耸峭立的峰岳在左右两侧如大鹏展翅,延伸开去。
顾长生知道,在这些峰岳中,既有奇花异草无数,却也有岩壁千重。当年为了采摘悬崖上一朵引上官意动的花,他便心甘情愿的跳了下去……
那时候,为了他,抛头颅、洒热血,再所不惜。完完全全以对方安乐为己任,为博君一璨,可以不顾一切……
而如今,却要亲手,绝、他、性、命……
心中一酸,他收回了远眺的目光。环顾四周,视线却又被一棵古树给抓住。
树名相思,原只应生在南方,却不知何故,在这江南水乡生根、抽枝,长成了一株郁郁苍苍的老树。
曾经,那人在树下认真许诺,“若有一日我负了你,上官清明愿死在顾长生手中。无怨,无恨,无悔。”
曾经,他们最爱并坐于此树下,相依着同赏星光。
那些时候,呼吸缠绵,目光缱绻,以为真能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而如今……
……景物依旧,人事全非…… 【墨】
不可!
顾长生悚然而惊:即将生死搏斗,他怎能缅怀过往,为情绪主宰?!?
他清楚:上官一动手,不管对手如何,皆是倾全力而战,不留任何余地。是以他从无败仗。今日自己欲取他性命,必须要有一颗无坚不摧的心,绝不能为过往所累。
——他必须澄心静虑,心无旁鹜。
如此,方可获胜。
如此,方能杀了上官。
于是顾长生盘膝坐下,闭目,静坐。
此刻,心外无物。
空气的波动让顾长生惊觉,睁开眼时,已有一人飘然而至。
是上官清明。
“你来了。”
“我来了。”
四目交接。
相遇的眼眸纠缠在一起,无法分开。
仿若隔世后的再会,一切,都静了下来。他们,只看得到对方……
良久过后。
顾长生有些怔忡的问道,“我们,为什么会走到一决生死的这一天?”
上官轻轻叹息,“如果,你不重伤东宁,让她不治而亡,我们,也不会……”
顾长生不语。许久后方道,“如果你不离开我,我们也不会……”
话,都没有说完。然后,都默然。
太过熟悉了解彼此的性格了——他,忍不住;而他,也无法生命中只有爱情……
人说,性格决定命运。
原来,这话,一点不假。
一个人的命运,由那人的性格所定。所谓遭旁人怂恿唆使、为外力逼迫,不过是借故推卸责任。
真的,不是夏侯日月本领高强,终于离间成功;不是天下一统,责任重大。走到如今这一步,皆是他二人在清醒意志下的自主选择,没有旁人干涉,没有丝毫后悔。
他若不是那么野心勃勃,他不会舍弃他,另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