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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镇-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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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专员在李八碗一是养了身子,二是同殷道严成了割头换颈的朋友。临走的时候很是恋恋不舍。他对殷道严说,以后什么时候想起来看我,只管来就是。 

  专员这是第二次在李八碗受到保护。历史一再表明是人民群众养育了革命。为此李芙蓉沐浴了祖父的遗泽。而这一次,殷道严将是回报的直接的受惠者。 






  习惯是最顽固的一种东西。 

  “早晨起来一泡屎一泡烟是要吃的。” 

  这句话殷道严说了几十年。意思是早晨起来是要蹲茅坑的,蹲茅坑是要抽烟的。两件非做不可的事同时进行,成了一件事,一道工序,也就只要用一句话来表达。几十年没有人觉得这句话有什么问题,大家都晓得这意思的。后来来了知识青年,其中凡事认真的小丁指出: 

  “这句话有语病。” 

  殷道严眨了眨眼睛,说: 

  “我吃了几十年,病是没有的。” 

  他说得很郑重,以使对方放心。 

  殷道严烟瘾大。早上点着一支烟,一天就基本上不用划火柴,别个想要主动给他点烟的人总也插不上手。每天从抽第二支烟开始,他便是把上一支烟的烟屁股同下一支烟接起来抽。“这样抽烟很伤身体的。”“专员”的夫人神情严肃地奉劝他。他很礼貌地听着,末了说:“丢了可惜。” 

  “专员”夫人对殷道严的奉劝,除了实实在在的关心,也包含了对他抽烟的不满意。她是省卫生部门的负责干部,做保健大夫出身的,对环境卫生的要求自然就高,尤其是在家里。殷道严住进来之后,这样野蛮地抽烟,弄得整幢屋子整天硝烟弥漫,几近于对主人的谋杀。 

  殷道严初来,“专员”一家人是很热情很殷勤的,几天之后,多数人便有了恐惧。 

  第一天,“专员”交待保姆,说殷书记喜欢吃米粉蒸肉,好好给他做一个。保姆很加劲,全部用的糯米磨粉。结果粉蒸肉做出来粘成一片。殷道严用筷子去翻,七翻八翻连盘子都扯起来。“专员”夫人干脆把盘子移到他面前,说,你一个人用吧,免得麻烦。他连忙说,那不行,大家吃么。就把他好不容易用手扯断的部分往别人碗里分发。别人赶紧避让,已经得到的赶紧扣回到他的盘子里。他很感动,说,你们真客气。 

  白天,大家上班了,“专员”要了车,派人陪着殷道严去看省城的几处名胜。回来,殷道严大喊大叫,说明天不去了,后面跟个人,尿都屙不出,活人要让尿憋死的。官做到这样地步,是活受罪。“专员”哈哈大笑,其他人则阴阴地冷笑。 

  他这样大谈省城观感的时候,一家人正在看电视,他不断地咳嗽咋痰,议论生风,又把一只异味冲天的脚搬到另一只脚的膝盖上,让脚板朝上,极惬意地纵情抠弄。不一会地毯上就落下一片污垢和硬皮。大家只好一个一个地从他身边溜开。他忽然间发现了周围的安静,有些莫名其妙,问,你们怎么不看了?“专员”夫人出来安抚说,你静心看吧,我们不打扰你。 

  “专员”吃过晚饭,跟大家稍稍聊过之后,便去里间办公了。等他再出来,客厅依然热闹着,却只有两种声音,一种是电视上歌星做尽了千姿百态、千桥百媚的深情呼唤;一种是殷道严声若洪钟的鼾声。 

  “专员”就唤他起来,随他一起进到里间。“专员”在自己办公的书房临时加了张床,让殷道严跟他一起睡在这张床上,像很多年前在李八碗时一样,只是交换了主人和场地。“专员”晓得自己的两个孩子,也包括自己的夫人不习惯同殷道严这样人的相处。他私下批评了他们缺乏劳动人民感情,同时自己也以实际行动给他们做出表率。“专员”参加革命前,家里也是贫苦的农民。他跟现在的夫人谈恋爱的时候已经是团职干部了。当时的小护士很多情,从后方的医院让人给他带信。他把信看过了,又赶紧喊住那个已经转身走了好远的送信的人,说,你还有一样东西没有给我。那人说,没有哇,她只让我给你带了这封信。他把这封信往那人面前一杵,说,你自己看,上面明明说了“送你一个物”么,那人看了,笑起来,说,那不是“物”,那是“吻”。他很纳闷,请教说:什么是吻?那人也很鬼,说:我不晓得,你去问别人。好多年后,大家都成了老人,那个人还写信来,拿这件事打趣,很严肃认真地抄了一则资料,回答“专员”关于“什么是吻”的提问:接吻牵动嘴唇的十二块肌肉,再加上舌头的十七块肌肉;当动作时双方交换9毫克水,0.7毫克蛋白质,0.18毫克有机物,0.71毫克油脂,045毫克盐……等等。 

  “专员”离开李八碗之后的许多年,殷道严一直没有去找过他。他觉得没有必要,两个人天差地远,搭不上壳。他的相好桑叶、雪呐一家先后出事的那年,他被停了职,很苦闷,曾经想到过去找“专员”散心。“专员”那时候是省革委副主任,却并不得志。传说跟一把手的关系弄得很紧张,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殷道严想想也只有作罢。 

  这回来,殷道严是带了使命的。“专员”现在是省委书记了。 






  “专员”倒一直没有忘记李八碗。刚当省委书记的时候,他看到一份从下面报上来的材料,汇集的是全省各地农村资本主义势力抬头的情况。其中一个例子讲到李八碗弃农经商,社员半夜里把菜直接挑到城里去卖;先前酱菜厂做的酱菜都是交给食品站经销的,现在他们居然在镇街自己开了门市部;李八碗的农机修理部也开到镇街上,而且主要是修理镇上人的自行车。 

  “专员”犹豫了好久,还是忍不住在这个例子旁也做了一个批示,说马克思主义辩证法的活的灵魂是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李八碗这个地方我了解,集体经济很薄弱。在他们完成国家征购任务之后,应该允许他们发展少量副业生产,以增加集体收入,壮大集体经济。 

  这批示后来不仅没有贯彻,反而成了“专员”刮右倾翻案风的一条罪证。 

  当时向上写这汇报材料的是黄帽子。矛盾首先是李八碗不肯把酱菜按收购价卖给食品站经销引起的。后来他晓得酱菜厂自己开门市部,李八碗人到镇上来开修车铺,又到城里去卖菜,是副镇长老杨给殷道严出的主意,就有了更严肃的想法。哈巴癞痢下台后,镇上的领导班子又是一番动荡,黄帽子觉得,像老杨这种干部留在镇政府是一个祸害。他看上去病恹恹的没有声气,实际上鬼得很,专门跟正确路线唱对台戏。黄帽子觉得很委屈,也很愤慨:上级为什么老是要姑息老杨这种人,而注意不到他这样的好干部呢。他于是把他的那个汇报直接寄给了县委书记李芙蓉。果然引起了李芙蓉重视。事情发生在自己老屋,当然不能包庇,就大会小会地批评。但也就是批评而已,并没有处理哪个人,更没有特别表扬以至提拔哪个人。而黄帽子本来认定了这一回是一定要受提拔的。黄帽子于是私下里又愤愤不平,为国家的事掌握在李芙蓉这样没有水平的女人手上深感忧虑。 

  但后来的事情,却一年一年越来越让黄帽子想不通了。那年路教结束,他就以为一定要得到提拔的。结果,从李八碗回来,还是当他的食品站站长。年纪不饶人。他先是一年一年的巴望,一年一年的着急,然后就一年一年的灰心。等到他将要办退休手续的日子,世道在他看来几乎完全翻了个身。辛辛苦苦三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起先他很起劲地跟着骂娘,后来他想,你们发得,我就发不得?就三天两头打报告,向单位借钱。他自己是一把手,别个不好不批他的报告;他又自己起草了一个租赁合同,租用食品站门市的屋子,租金低得等于白给了他一个门面。一退休,他就用那几笔借款做本钱,在那个等于白租来的门面开了个杂货店。利用他做公司经理时的关系进俏货,且都是卖了钱再还货款的。没有几久,他脸上就油润起来,在柜台后面的一片驳杂灰暗中透出一种亮色,像是先前这里做食品站的时候悬在肉杠上的一挂板油。腰也粗壮起来,裤扣也就老是不扣上。天热的时候,常常露出里面的一团什么颜色。只是脾气依旧坏,黄帽子下面的那双三角眼老是阴暗着。别人恭喜发财,他依旧严峻了脸,说,发,发我个鸡巴。中国这样下去,怎么得了!依旧是为国家的前途担着深刻的忧患。这样说着的时候,也常常会很用力地正一正他的黄帽子。曾经有人劝他换顶帽子,那帽子几十年没有洗过,已经被油垢和尘土弄得变形褪色,不成名堂了。他严正说:不可能的!俨然那已是一件珍稀文物。 

  不论黄帽子一帮有怎样的意见,小镇的日子该怎样过还怎样过。在为经济开发苦恼了一些年之后,小镇突然得到了一个机遇:有一条国道要穿过李八碗,李八碗因此得到很大一笔征地费。对这笔钱,一部分人主张照别处的样按人头分掉,让各家各户拿去做本钱自己发展,八仙过海,各显其能。一部分人认为集体经济不能瓦解,分光用光搞单干是死路一条。地是国家的,征地款是集体的,要集中使用。殷道严是后面这种观点的代表。他说:什么八仙过海各显其能?那叫狗舔鸡巴各顾各。都散了,要我这个书记做呆鸟?!镇上和县里都支持殷道严。上面的领导来视察,也说走共同富裕道路是方向,要坚持,就定下来办乡镇企业。 

  有了资金,又有了公路,就有了办乡镇企业的先决条件。先前,镇上也动员过利用各种关系到县、地、省去跑项目。计划部门说,你们连条像样的公路也没有,办什么企业?交通部门说,你们连个像样的企业也没有,要公路做什么?现在两个条件同时出现,关键是办什么企业。许多人出了许多主意,最后定下来办药厂。这主意是曹婆子的师弟出的。他在城里做伤科大夫做出了颇大的名气,重用专业人员的时候被调到地区卫生局当了一个副局长。摘了地主帽子的曹婆子被镇医院请去开了伤科。师弟跟她的走往也公开了。他建议镇上办一个药厂。药品是绝对消耗品,不怕市场饱和。造药的成本又低,利润却高,是包赚不赔的买卖。开始可以利用本地的蜂蜜资源生产保健药品,这是市场上正时兴的消费。积累资金以G再扩大生产规模,开发其他药品。做保健药品,设备要求不高,广告宣传上下点功夫就行。技术上他可以做指导。不过药厂必须山省里批准才能办。乡镇企业造药,全国怕还没有先例。 

  殷道严说:只要技术上你敢拍胸口,办厂的事,我去省里走一趟。 

  那年路教的时候,出了跟桑叶的事,殷道严被停职反省,并没有持续几久,路教工作队一走,镇党委就恢复了他的大队书记职务。睡几个女人在殷道严原是家常便饭,黄帽子不过是拿着鸡毛当令箭罢了。当时的镇党委做这个决定是很英明的。事隔多年,当小镇的经济工作好像山穷水尽的时候,是殷道严出了角头。经他一手一脚跑出来的乡镇企业,给小镇的市场经济打开了光明前途。就像报上说的:“异军突起。” 

  殷道严进省城找到“专员”。“专员”当时就说:这是好事,应该支持。并且进一步从政治上作了肯定:你们的征地费不像有些地方分给社员个人,搞“三光”政策,而是用来发展集体经济,走共同富裕道路,这个做法值得推广。又马上指示他夫人:你在卫生厅,药证局是不是归你们管?尽快研究一下,早点给他们批下去。 

  “专员”夫人显然不太以为然,但碍于殷道严在场,很含蓄地笑一笑,说,我们尽量抓紧办就是,只怕没有那么简单。要考查,要论证的……“专员”打断说:别搞繁琐哲学了。农民办药厂,这本身是改革开放才会出现的新事物。让他们先办起来,产品质量上卫生部门可以严把关么。“专员”夫人张了张嘴,显然还有话要说,到底没有说出。 

  殷道严在“专员”家里没有住几天。走的时候,心满意足地拿到同意李八碗办药厂的正式批文。药厂的名字也很有气魄,叫“江南制药厂”。这么快就办成了事,主要得力于两条:一条是一专员一的明确支持;一条是“专员一夫人巴望殷道严早日离开的愿望。 

  殷道严离开的当天,“专员”夫人让人把全屋子各个角落用来苏仔细消了一遍毒。“专员”同殷道严合睡过的那套被褥,她捐到单位去作了赈灾救济物资。 





 
                                 将军镇                   第十九章 老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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