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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昔突然凄然而笑。
她惧怕他的离去,一路跟随,却又惧怕他的憎恶,不敢靠近,只能等在这里。
她究竟是要做些什么。
她何时这样在意过一个人,何时这样勉强自己。该说是在期待……还是在害怕失去什么呢。
无论哪一种,哪一种,都是她不敢面对的。
随着这笑,血终于从嘴角滑落。咳,咳咳咳,咳出的血丝似乎牵动了五脏六腑,痛得她几乎要弯下腰去。
“逃!逃!逃!”她的脑子里嗡嘤做响,来回跳窜的皆是这个念头。
回彼境就意味着死亡,仪式的举行就是生命的终结。烨的契约拒绝任何意外,一旦她有所异动,他将拼尽一切阻拦,甚至不惜取她性命。
她从未与他正式交手,但常年相处,却也估摸出他的实力定然隐压她一头。像他那样心思缜密的人,处处不着痕迹地监视她,哪里给过她离开的机会。可现在他失魂落魄,毫无防备,却正是她千载难逢的逃跑契机!
她应该庆幸,应该无声无息地离开,可脚却像是被钉住了般难以迈动。
她伤得不轻,她误杀了不愿杀的人,她引来了浩劫,她心里委屈。他是她唯一想要汲取的温暖与安慰,可她却要失去这温暖了。
他那饱含恨意的一眼已经说明了他的立场,此时不走,待他清醒,等待她的又是什么?
她能够接受他的监视,却无法忍受从他眼中看到半点厌恶与憎恨。
所以她应该趁机离开,赶紧逃走,可她竟然会舍不得。
“你还……打算……同我一起走么?”这是鼓起最后的勇气与尊严,带着乞求,所能说出的最后一句话。喉中血泡破碎,倾泻而出,搅了呼吸,一片恶心。剧痛甚至直接影响了意识和语言的连贯性。
她是真的很希望他能够回答。可是,可是,他怎么可能会配合……
明知道他从来没有给过她想要听到的答案。
果然,烨没有回答。
沉昔艰难地转身。狂风迎面扑来,击得她几乎要跌倒。
视野渐渐模糊。
她咬着牙跌跌撞撞地奔跑,脚深陷进了雪地,忍着巨痛□,再艰难地迈出,继续奔跑。有好几次都差点摔倒在地上,却依旧固执地爬起来,继续跑。
想要逃离,想要逃走,想要远离这一切。
说什么责任与契约,又有几个人能真的没有一点求生欲,毫无私心地安然接受死亡?
尤其还是那样神秘的仪式,那样诡异的幻境,以及扑朔迷离的背景。
她羡慕他人,渴求自由。想要活着,一直活着,享受生命。
想要逃离一切束缚,摆脱这样的命运。
唯一依赖的护者也不愿再继续守护她,她失去了仅有的一切。
除了逃跑,她不知道她还能做些什么……
她甚至并未意识到,先偷袭杀人再逃跑才更万无一失。
又或者,潜意识里,其实她根本完全没有与他为敌这个概念。
她的全身都被剧烈运动牵动得疼痛不已。喉咙干哑,耳鸣不停,胸中像是铺满了尖锐的碎石,心脏几乎要爆裂。
却依旧强令自己不要停止。
只是跑,一直跑,拼尽性命也要跑,离开,逃走,逃开这个地方,远离这一切。
天边一片迷茫,浓云低垂,四周渐成一片黑暗。也不知是跑了多久,沉昔终于由于体力不支而跌倒在地。手掌被粗糙的冰雪磨破了,鲜血涔涔,却几乎没有痛感。她跪在雪地里,用手撑着地,大口大口地喘气,然后疯狂咳嗽。头由于剧烈咳嗽而阵阵抽痛,冰雪带来的森寒顺着手臂爬上全身,与头痛交汇在一起,让全身止不住地抽搐颤抖。
她想要俯在雪地上狠狠大哭。悔恨,自责,孤单,寂寞,委屈,痛苦……这一瞬间所有的负面情绪蜂拥而上,却反倒让她不懂得如何宣泄。她用手死死抠住地上的雪,将指甲都深陷进了雪地里,眼泪哗哗直流,却只能发出不成字句的破碎音节,仿佛连声音也被这些情绪吞噬。
又是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她实在抑制不住,颤抖着咳出一口淤血,而后便像突然拧开了某个开关,弓着背,失控地、持续不断地咳血,像是要连内脏也一齐倒干净。
夜色如同倒挂在天的黑色森林,压抑而刺骨。灰色的风狂怒着四处咆哮,盘旋在她的四周。
她还记着要逃,还记着要自由,爬也想爬走,却终究挡不住黑暗侵袭。
她向前栽倒在了雪地里,再也不动。
大片大片的雪飞扬,飘落到了她的身上,一点一点将她覆盖。
风雪弥漫,狂风肆掠,夜色低垂,一切重归静寂。
也不知过了多久,隐约有铃声笨重,由远及近沉沉作响。片刻之后,一辆巨大的茶色货轮马车从灰色的风雪中缓缓驶来。
车前昏黄的灯光摇晃,一直颤微到沉昔的身旁,随着停车而略略一抖,才又逐渐恢复平静。像泛黄的书页,满是古旧的灰尘。
车上下来个身裹白色虎皮大袄的青年男子。大约二十多岁,身姿挺拔,面容白净。他蹲下身,缓缓地抚开一层白雪,而后一怔。与此同时车帘一动,露出张精致俏丽的小脸,一边探头一边脆声抱怨:“哎怎么停了,这是……”
话在此僵住。少女亦惊讶无比地望着雪地上的瘦弱身躯,一时失语。
——实在是,无比美丽的女子。眉心微颦,卧雪而眠。不是销魂的妩媚,亦不是脂粉的腻香,多一分累赘,少一分不足,难以形容却又自然而然,仿佛能将一切淡化。
青年眼中微闪,而后深吸一口气,迅速动手,将沉昔挖出雪地,打横抱起。
“哎,哎,你做什么,”少女惊而大叫,试图阻止,“又是这种来历不明的人……不对,这,这不是人,是妖怪吧……你干什么,哎……”
然而青年毫不理会她的阻挠,只是自顾将沉昔放到了车内,又找来毛毯将她细心盖好。镐黄的车灯下,他的面色镇定,目光坦然,手指却微微颤抖。
“我要告诉师父!”少女阻拦失败,怒气冲冲地向他大吼:“阿深!你要气死我吗!”
“走吧,”被称作阿深的青年不做评论,默默地坐回驾车的位置,才又缓缓开口:“总不可能见死不救。”
“……随你!”
迟疑半晌,少女终究妥协,气呼呼地爬上车,掀帘而入。而青年则回头看了眼沉昔,唇角微勾,眼神晦暗莫名。
作者有话要说: 断网多天 终于回来了啊呼。。。
语言需简练 简练 简练。。啊啊啊啊啊
☆、新人
已是立春,虽不再常见飘雪,却也不见半点绿意。数月的北上走货让笛音对于下雪的兴奋降到了最低点,整天吵着要回家。池深低叹了一口气,想着这一路行程曲折,又有诸多重货,本就劳神费心,还要不时听这个任性的师妹在耳边唠叨,着实有些痛苦。
而现在天色将黑,浩浩荡荡的舒家商队必须要找地儿休息。
“不行!”看见商队比往常早半个时辰扎营休息,笛音十分不满地抗议:“还没天黑,为什么就停下,为什么不继续赶路?我要回去,这里好冷!”
“这林子没四五个时辰走不完,晚上宿在山中不安全。”池深压下不耐,指了指不远处的杉树林,沉声解释:“不如明日一早出发,在天黑前翻过这座山。”
“这路又不是没人走过……再说这么多的镖师,有什么好怕的!”笛音撇撇嘴,看了一眼自己的马车,“连妖精都敢乱捡,害怕山贼,哼……”
“别乱说话,”池深黑沉了脸色,若无其事地瞥了瞥四周,声音却低了下来,“我不与你商讨这事。天大的不妥回去再说。”
“回去,还要多久才能回去,你还要留着那妖……那病客到什么时候!”
“自然是到伤愈为止!还是你认为商队该把一重伤女子弃于郊野孤身饲狼?”这话回得清晰有力,略高的声音回绝了那些似有若无的刺探视线。笛音气得撅起了嘴,却到底不敢拆台,只愤怒地跺了跺脚,低声自语:“都不想想商队里传成什么样儿了!我倒是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争执到此为止。众人如往常一般各做各事,天色也渐渐暗下来。
夜色|降临,星光稀疏,山中一片静谧。马车被赶做内外两圈拴好,警戒点也一一划出。篝火点起,空气中飘散着阵阵食物香味。镖师们和商队成员混在一起,三五成群地围坐着休息,气氛十分融洽。
不知什么时候,前方树林里隐约传来些窸窸簌簌的古怪声音。一开始还无人注意,但随着密林深处忽然传出群鸟惊飞的声响,才让众人变了脸色。
大片黑影扑腾于空中,哗啦啦的一片喧闹,惊慌四散地逃向远方。
镖师和武师们纷纷警觉起身,其他人亦安静了下来,气氛一时凝重。
池深觉得自己似乎是闻到了一种气味,仿佛是某种草木清香,陌生而冰凉。这气味来得古怪,似有若无,不辨方向,明明不是妖气,却让他寒毛耸立。
忽然间所有的光源——马灯、火把、甚至包括已经生起的篝火都邪门地呼呼熄灭了。令人窒息的昏黑中,只有篝火里残余的火星在微弱地挣扎,时明时暗,如同偷偷眨眼的细小鬼魅。
有人试图重新生火,可明明手感无碍,却无法点燃。
空气变得潮湿,沙沙簌簌的声响在林里层层汇聚,逐渐明晰。越来越多,越来越近,此起彼伏,挠得人心中发毛,手脚发凉,不敢肆意呼吸。仿佛是千万条蠕虫密集啃食,又或者是千万长虫列队出行。不见其形,只闻其声,持续逼近,避无可避,却又始终不肯现行……如此诡异,如同临刑前的铡刀,让心脏悬到极处,心跳如雷。
绝望的恐惧感四处侵袭,无孔不入。
突然,马车中心猝然冒出“哗”的一声轻响,像石子落水,狠狠砸破了这让人窒息的死寂。
也让绷紧神经的众人受极了惊吓。心中一震,当下便有镖师霍然抽刀,刀锋刺眼。
而后众人才借着微弱星光,看到池深的马车上多了一个站立的身影。
尽管模糊,可看那纤瘦身段就知道是个女子。
“你还不能起身。”池深最先回神,急声说道。然而那人却不听劝,固执地一跃而下,落地时微一坡脚,被池深及时扶住。隐约看见那黑影微微一顿,便又立刻推开了池深,往山林方向去了。
“不能去……”话虽这样说,池深却稍微迟疑。自那人出现的那一刻起,林中便突然重回寂静,连同那冰凉的香味,如潮的细响,也消散得无影无踪,让他不得不怀疑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联系。这一思索愣神之间,那人已经没入黑暗。借着浅淡星光,可见浓雾急速膨胀,自树林的方向滚滚而来。
池深迅速从怀里摸出了一袋香料丢给笛音,一把抓过马车上的青玉短笛:“把它点上,提高警醒。这雾很是古怪!”说完便冲着树林方向狂奔,一头栽进了浓雾里。
“你去哪儿!”笛音惊叫,可是哪里还有回音,只有灰色的浓雾,慢慢地贴地滚了过来。
“所有的人都守在原地!”笛音高声吩咐,同时拨开篝火将香料撒到了火星上。毕竟是术师,遇到这种场面比一般人要镇定得多。
药粉与火星相遇而受热,清寒香味飘来,众人均是一醒。
池深将短笛上钱币大小的白玉含在嘴里,小心地观望着四周。如果说刚才的清香还只是草木气息的话,那么现在的浓雾中就尽是妖气,就仿佛是拧一拧,便会拧出妖气的水滴一般。这样浓稠的妖气里,根本无法分辨其他的气息,又或者,只是他完全感受不到其他气息,那种无能为力的挫败感,让他不能不焦灼,不能不沮丧。
但就这样放弃,他实在不甘心,只能强作镇定,按下惊惶,一边刻下记号,一边在迷雾茫茫的林中摸索探寻。
另一边,沉昔游走在林中,追逐着藏身于浓雾的妖气,脚步轻盈,神色冷然。
自昏睡中清醒后,她便意识到是有人救了自己。得益于高灵力者强大的自我修复能力,她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力量也基本正常。但以她的性格,向来不会与陌生人有过多牵扯,尤其卿澈的事情刚过,她下意识对人类避之不及。所以她虽有感激,却完全没有同行的打算,反而立即决定离开,顺便引开窥伺车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