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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子里连空气都湿得能拧出水了,武鸣觉得好像身上的水全部出成了汗,整个身体火烧一样难受。而营里其他的兄弟也好不到哪儿去,很多人衣服都被刮破了,脸上汗珠子顺着下巴往下流。
武鸣悄声地往后面传,全营休整半个小时,所有人抓紧时间尿尿、喝水,不管有没有尿,都要撒出来一点,不然冲锋的时候容易抽筋。另外抓紧时间整理绑腿,各个班班长负责检查自己班里的兄弟的绑腿,挨个查,不得疏忽。
等命令传下去之后,武鸣带着几个兄弟去看地形,他拿步枪拄着,肺呼呼地觉得喘不过来气。现在全营已经隐蔽迂回到了鬼子阵地下面了,也就是D字形的顶头那地方,正好绕到了鬼子阵地的后面。
当然,鬼子也不是傻子,不可能不在侧翼设置阵地,但估计守备力量上讲,会比正面差很多。
武鸣用望远镜仔细地观察着鬼子的阵地,突然他看到一个小点,那个小点晃了一下,然后扩大了很多,是一个伪军在调整沙袋。真是天助我也,武鸣暗自惊喜,既然有伪军,很可能侧翼阵地上鬼子不多,甚至压根没有鬼子。他看了看表,距离陈锋跟他约定的进攻时间他已经晚了将近十分钟了,但他还是坚持让兄弟们再休息一下,恢复一下体力。
这边陈锋也是焦急万分,三营迂回过去之后,全团一直等着呢,结果已经过了约定的进攻时间二十分钟了,也没见到三营有什么动静。
突然丁三拉了一下陈锋,远处的天空中升起一颗绿色信号弹,白天如果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陈锋一阵子惊喜,这个武鸣啊,真是不省心啊。他点头示意,一个参谋对天鸣枪三响。刹那间,全团和向毅团里的火炮、迫击炮发出轰鸣,开始对鬼子的两处阵地同时开始炮击。
排险(1)
陈锋从墙上摘了武装带一边走一边扎在腰上,丁三跟在他后面,两个人飞快地跑到训练场上。路上丁三断断续续地把事情原委说了。原来二营三连训练的时候迫击炮的炮弹卡在炮膛里面了。
二营三连是营里面战斗力最强的一个连,连长是补充过来的,四川阆中人,叫杨棋,以前是排长,刚刚提拔的连长。杨棋打仗是没得说,但带兵有点马虎粗暴,陈锋也曾经跟他谈过几次,但没想到三连到底还是出了事。
陈锋经过杨棋身边的时候,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把杨棋看得心里直发毛。
“怎么回事?”陈锋问边上的三连的周正。
“长官,也不知道是咋地了,炮弹卡在膛里面了。”周正看着陈锋脸色难看,小心翼翼地说。
“顶过火了没?”陈锋探着脑袋朝炮口里面看。
“顶过了,信子也拧掉了。”周正回答。
“操,那随时会爆,你去趟团部,把陈章叫来。”陈锋扭头指着站在边上的一个老兵说。
周正还站在边上,陈锋看了他一眼:“脑子有毛病啊,带着兄弟退到后面去。”这时周正被点醒了,招呼兄弟们迅速后撤。
“长官。”丁三要上前过来,被陈锋一个手势制止了。他把军装脱掉,身上出了好多汗,把衬衫的袖子挽起来,蹲下来仔细打量着这门迫击炮。
“丁三。”
“长官。”
“让杨棋去把那个工事坑挖深,就是现在那个操练用的主机枪阵地工事。”
“是。”杨棋一扭头,带着一帮人抄家伙就去挖坑。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陈锋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慢慢地就不害怕了,现在只要不碰这门炮,炮弹肯定就爆不了。
杨棋带着人挥汗如雨地挖了一个小时,这时陈章也早赶过来了,尽管陈锋被降了职,但陈章还是敬了个礼:“团长,怎么了,听说窝弹了。”窝弹是俗称,意思是炮弹在击发状态下卡在炮膛里面,这个陈章倒是不陌生。
“真他妈的发愁,这上头配发的炮弹不过关。你有辙吗,能不能拆下来?”
陈章摇摇头:“这个得从底下拆,我没把握,我看不见得是炮弹不过关,有可能是咱这些炮太旧了,这门炮没准比我们有些岁数小的新兵都大。”
“那可不,山西那边造的,可不就是个老爷子炮。”
“等打完了仗,以后生个孩子一定要他学工,给咱国家造点好炮。”
“光有炮顶个■,还得有飞机,看人家那飞机飞的,多得好像是纸糊的一样,不用花钱。”
“唉,说这个有个啥用,谁让咱自己造不了飞机呢。就那么几百架,连以前的霍克都还当宝贝呢。”
“那好,你儿子学造大炮,我儿子学造飞机。”
“成,哈哈,团长,我要是多生几个呢,再生个专门造战舰的。”
“那好,我也多生几个,咱没的好东西,都让他们学去。”
“关键是飞机,啥时候能看着咱自己造的飞机飞在天上,能掩护我们这些当步兵、炮兵的。”
“是啊。”陈锋扔掉烟头,看着陈章。
两个人在憧憬着未来,憧憬着将来中国变成一个拥有尖端装备的国家,那时候该多好。战舰劈浪,战斗机呼啸着编队掠过海空,一枚枚战术导弹反射着冰凉的光芒。
或许为了这个目标,为了铸造自己的锋利军刀,很多人奉献了太多太多……
为了拥有护卫百姓的锋利军刀,很多人甚至隐姓埋名过了一生,很多人在战后战斗在隐蔽战线上,很多人甚至在死后才被世人所知道。
他们也是英雄,他们的光辉丝毫不亚于任何在战场上浴血牺牲的军人,他们用试管、手摇计算器、铀提炼池,为军刀打造出了夺目锋芒。
“团长,那你打算怎么办。”陈章看着陈锋慢慢地踩熄灭烟头问道。
“我让杨棋挖坑,待会儿让他把沙包放在周围,我打算把炮弹倒出来。”
陈章听得惊了:“怎么倒啊?”
“你来看,”陈锋蹲在地上找了石头片,在泥地上画着,“我打算让杨棋挖一个这样的坑,然后把炮慢慢地抬到坑边上,然后把炮口倾斜,把炮弹倒在坑里面,炸也就炸在坑里面。”
“但问题是怎么从这个地方弄到坑那儿?”
“是啊,我也在琢磨,我看足有小一百多公尺啊。”
“团长,该不会你要上吧,让我上吧。”
“别抢,你当是酒桌上啊,还让两下。这个可不是开玩笑。”
“我的意思是我比较熟悉火炮,还是我来吧。”
“陈章,我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人都怕死,不过我经历战斗多了,心里比你沉得住气,到时候谁都怕,但我能控制。你一直是指挥炮兵,前沿的厮杀经得少,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就那个当口,生死都得放下。”
陈章见自己的老团长样子很严肃,只好不再争下去。
“你在边上看着,但要和我隔开点距离,而且要帮我看着,角度不能坏了,角度来回一晃我就怕炮弹在里面晃爆了个舅子的。”
“没问题,我眼睛毒着呢。”
杨棋带着人过来报告,坑和沙包都准备好了,陈锋带着陈章又过去检查了一下,坑足足被挖深了三四米,坑边上码了三尺多高的胸墙。
陈锋在地上抓了把土,仔细地揉在手上,然后走到迫击炮边上。
大家的心都提到了嗓子上,陈锋倒是看上去满不在乎地从地上把迫击炮抱起来,稳稳地一步一步走到坑边上。
这一百米不到的距离,陈锋走了足足十分钟。
陈锋抱着迫击炮到了沙包胸墙后面,然后缓缓地将炮座放下,手扶着,慢慢趴到胸墙后面,手一松,炮弹从炮口滑落,扑通一下掉到坑里。
“妈的,是发臭弹。”陈章观察到炮弹没爆,跳起来就骂。
陈锋这才发现自己刚才也是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听说是发臭弹,差点没气得把这帮后方的浑蛋祖宗八代全骂一遍。
“团长,我真服你了,你刚才不怕啊?”
“哈哈,谁说不怕,脸上装着不怕,哈哈,你见过几个不怕炮弹的。”陈锋穿上军服,扎上武装带。
“杨棋。”
“有。”
“带几个兄弟拿手榴弹把这发臭弹引爆了,待会儿去营部找我喝酒。陈章,走,陪我去营部喝点酒压压惊。”
陈章跟着陈锋后面,几个人去了营部,杨棋把连里的事情安排妥了,也找到了营部。去的时候,几个人已经开始喝上了,杨棋敬了礼,陈锋把他招呼过来。
“长官,都妥了,我让他们几个拿手榴弹把那发臭弹点爆了。”
“哦,这种千载难逢的破事怎么尽出在我们这儿。”陈锋先喝了一口,让杨棋坐下来,几个人就扯着闲篇。
“我记得上次也是,那会儿我还是副团长,潘云飞还是团长呢,当时我带教导队堵缺口,那次也干过一回。”
“哈哈,我想起来了,那仗打得也是邪乎。”
“对了,就是那仗我认识丁三的,那小子别的不行,枪打得准。”
“这样的老兵现在越来越少了,我记得那会儿我还是排长呢。”
“当时唐路是营长,那场仗打得也真够惨的。”
“莫议论,莫议论,来,喝酒吃菜。”杨棋知道陈锋心里装着不痛快,赶紧打岔。
几个人喝酒吃菜,也没啥好吃的,最后让炊事班整了一大盘子豆腐皮凉拌着吃,酒倒是没少喝。越喝越光火,陈章最后喝醉了,一个劲儿拍桌子骂娘。陈锋怕他喝多了出事,让几个兄弟强行给他架到了自己的炮兵队。
营部这边一直喝到了半夜,陈锋和营里的几个军官也都是喝得七荤八素的,个个扯开衣襟。眼看着天渐渐寒了,但大家身上似乎都有一股子血在烧一样,丝毫也没觉得冷。血战了这几年,国军的防区是越打越出溜,日军的防区倒是越打越大,大家心里也是搓火。
第二天早晨,陈锋醒过来的时候觉得脑袋都大了,暗自提醒以后不能再这么喝酒了,跑到炊事班喝了碗米汤,觉得酒醒了很多。看看时候不早了,匆忙地洗漱一下带着兄弟们出操。
等出完了操,几个连的连长都带着人训练具体科目了,这时团里派人送过来条命令,让陈锋赶紧回团部,有要紧事情。
陈锋在营里面交代几句,就带了两个兄弟赶到团部,在门口看到围了好多兄弟在那儿伸着脑袋看呢,他走进去一问,说是唐路的母亲来部队了。
唐路牺牲后,部队一直想派人去他家里看望,但一直在战时或者训练繁忙,这次老太太也是特地走亲戚路过这边,听说儿子的老部队在这边休整,就要来看看。
哨兵一听说是殉国了的长官的母亲就赶紧通报进去,王卫华带着人来迎接,陈锋去的时候两下里已经聊上半天了。
陈锋以前见过唐路的母亲,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进屋一看,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端坐在椅子上,唐路的妹妹在边上伺候着。屋子里的人个个都憋着眼泪,王卫华也是眼圈通红。
等陈锋进了屋,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上给老太太磕了头:“娘,儿子陈锋给您老磕头了。”
“陈长官,千万使不得,你是堂堂的汉子,男儿膝下有黄金,千万跪不得!”
“娘,唐路是我的兄弟,兄弟的娘就是我陈锋的,儿子给娘拜一个怎么使不得。”
老太太把陈锋从地上拉起来,一劲儿地叙话。这边王卫华叫来人,安排了一些事情。又过了大半个时辰,王卫华请老太太出去,说是团里的兄弟们都想见见老太太。
出了团部,外面的场院里和边上的路上,齐刷刷地列队站满了兄弟,军容严整,军旗猎猎。
王卫华走到队列前面:“兄弟们,我们团里为国捐躯的唐团长的老母亲来团里看看大家。唐团长虽然不在了,但咱们兄弟们都是她老人家的儿子。咱们都是当兵的,军令一下,将士冒死,没准哪天就死在战场上,今天,我请求大家伙,就把唐团长的老母亲当成自个儿的亲娘喊三声,大家说好不好?”
“向咱英雄的母亲敬礼。”
一个团的兄弟齐刷刷地行军礼,老母亲见着曾经和自己儿子一起浴血奋战的将士们,老泪纵横。
“娘……”
“娘……”
“娘……”
整齐的喊声赛过了炮火的喧腾,如同瞬间响过的炸雷一般从每个人的心灵里划过。
娘,或许是我们学会的第一个词汇,咿呀学语的时候稚嫩的嗓子喊出的第一个声音。这个词汇或许太好解释了,但这个词汇又太不好解释了。炮火硝烟中,多少英勇的汉子用自己的热血在诠释着这个词汇的含义。
忠孝不能两全,多少儿女用自己的生命演绎着这份质朴的情感,娘,我是为了你去打仗。为了咱娘不当亡国奴打仗,为了子子孙孙当个堂堂正正的中国人打仗。
为了咱娘去打仗……
娘,那些年代里,这个词汇包含了多少男儿的辛酸。娘,孩儿走了,不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