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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锋想着潘云飞还在医院呢,心里就乱,打发人去问,半晌回来说人没大事,送到了师里。反正命是保住了,就是血流得太多。听说人没大事,陈锋心里的石头就放下了。这边紧着安排在三营的阵地前面多布了几个观察哨。
处理完了那边的事,已经是傍晚了,回到团部,陈锋这才发现闹腾了一天,水米未进,端了粗瓷碗,打了碗井水,咕咚咕咚地一口气饮干了。
团部早开过饭了,炊事班凑合着弄了碗豆腐脑和两个馒头,又整了盘炒鸡蛋。陈锋见着稀奇,十乡八里的早跑光了,就问是哪儿整的。炊事班说是路过的时候老乡死活塞的,陈锋就埋怨,这老来回地过兵,老百姓早就被折腾得够戗,以后不要再随便拿了。
正吃着饭,师里面来人说,潘团长送后面医院了,陈锋暂时代理团长。这也是陈锋第一次干到团长的位置,但没想到的是,直到他军旅生涯结束,他还只是个团长。
吃完了饭,他看了会儿今天新送过来的各营的情况,想起好几个事,就把睡下了的参谋挨个叫起来,交代一堆事。安排完了这些,已经小半夜了,丁三打了水,陈锋抹了把脸,棉袄都懒得脱,倒头就睡。
睡到后半夜就听着放枪,团里警卫连的都出来了,陈锋就打发人过去问。不一会儿回来说,团里的医院被小鬼子偷偷地摸过来打了,幸好警卫睡得轻,但还是炸死了好几个弟兄。离医院最近的二营长唐路正领着人追呢。
原来白天小鬼子输得不甘心,就晚上组织过来偷袭,路过二营觉得目标太小,等到了医院,看着亮着灯,也是个挺大的场院,进去才发现是医院。枪声一响,小鬼子发现打的不是团部,慌着就跑,冥冥中陈锋逃了一劫。
这边唐路领着二营和团警卫连的人撵在后面追,小鬼子迷了路,反而离自己的防区越来越远。唐路跑在头里,汗如雨下,大棉裤筒子里面全是汗,棉袄的布都被树枝撕了,棉花露了出来。唐路一边跑一边放枪,前面的小鬼子也回身放枪,最后终于在个干了的河滩子上被撵上了。两下里乒乓地打,几十个鬼子被围住了,等到了天刚刚亮的时候,小鬼子弹药打光了,肉搏战后缴了械,最后一数,还剩了十几个。唐路脸一黑,手底下的人一通放枪,小鬼子被打倒一片。
等天亮透了,二营的兵过去把小鬼子尸体埋了,一清点,居然少了几个,当时肯定有装死的,唐路一听就火大了,骂了句吃草的。陈锋听说把俘虏全杀了,心里老大个不乐意,把俘虏审了,没准能审出点什么,但唐营长毕竟追击有功,话到嘴边又给咽了下去。
折腾了小半宿,陈锋也饿了,回到团部,端了碗红薯粥吸溜地喝,正喝着听见那边炮击,忙叫了个传令兵过去问去。回来说是日军又在打炮,但这次没进攻。
给养、弹药、各营的情况,以前当副团长时手上也没这么多事做,一个上午忙得手忙脚乱。刚消停点,过来人说小鬼子阵地上都在收拾呢。陈锋忙着看,他妈的要跑,早上的炮击是为了打掩护。他赶紧通知各营把防区往前挪,让孙寒打发人过去看是怎么回事,自己着急上火地就在营部等。回来人说,小鬼子至少把防区后撤二十里地,看来那边打得够戗了,兵少了,窟窿不好填了。陈锋让人用电台通知师部,同时安排好了三营随时往前压。
这时孙寒派人过来问,说是侦察发现,日军匆忙中防区没收好,结果当中有一个几里地的空当,侦察的老兵没发现什么异常,孙寒脑袋一热,就想过去整他一锤子。陈锋对着地图琢磨了一会儿同意了,可以派一个排过去袭扰一下,打完就回来。传令兵刚走,电台就说了,师部命令全团原地待命,防区不得前压,也不得擅自行动。
陈锋心里骂娘,让人去三营,要把派出去的那个排追回来,去了一问,人早走了。
带队的是三营一连的一个排长王明辉,顺着老兵说的地方一走,果然前面没小鬼子。一排人再往前走,就看到几辆小鬼子的卡车,但兵倒是没几个,边上还拖着好多皮管子。王明辉一捶腿,干他个娘舅子的,这边就搂上了火。
卡车边上的鬼子也朝这边放枪,匆忙迎战,火力根本展不开。王明辉带着另外三个兵匍匐交替掩护冲上去,一发手榴弹扔过去,轰的一声巨响,好像火药桶给点着了,那辆卡车一下子被热浪撕成碎片。边上的几辆卡车无一幸免,全被引爆,爆炸一声连着一声,巨大的黑烟腾在空中几十丈高。
热浪烤得人睁不开眼,王明辉担心鬼子追上来,连忙带着自己的弟兄往回撤。他也许不知道,他无意之间炸掉了日军的一个油料补给队。
孙寒看着那边先是放枪,然后是巨大的爆炸,也不知道整出个啥景了。等王明辉回来一说,他也一头雾水,兴许车上装的是弹药吧。殊不知,那几辆车的油料正是要补给给即将进攻三营的鬼子坦克用的。现在所有的坦克全趴了窝,王明辉无意中为三营立了个大功。
这几天小鬼子的阵地很消停,也不怎么往这边炮击了,陈锋也能空下点时间,就安排着各营利用战斗间隙训练新兵,自己有时间也四处走走。自从闻天海走后,团里向上面要给养越来越麻烦了,要报这个又要报那个,陈锋发现其实国军要点东西,比缴获小鬼子的还他妈难呢。以前不在位子上没感觉,这代理团长一代理上了,才知道跟头顶上这些管物资的大爷办点破事,真他妈费劲。
又过了几天,还不见上头说要打,陈锋也问了几次,说不慌着打,也就顾不了那么多了,打听到了潘团长住的医院,带着弟兄们去看。车开了小半天才开到。辗转问半天,终于见着老团长了。
潘云飞气色好了很多,拉着陈锋在病床边上坐。两人一处扯着闲篇,陈锋就简单汇报着团里的事。潘云飞听完就说:“怎么着,以前带教导队和当副团长的时候,没这么多破事吧。在中国当官就这■样,不把上头疏通好了,处处都难办。闻天海大家都看他不顺,但我以前就一直容着他胡来,为什么,就是那小子能钻营。在中国当官,能钻营可是比能打仗的吃得开。你陈锋能打仗是不假,这钻营也得能整。”
陈锋听着不住点头直乐,潘云飞四顾一下,拉低了陈锋:“这几天,我听师里过来看我的人说,师里打算把闻天海整回来当副团长,你妈的小心着点,他回来没好事,我觉得闻天海是想和你争团长。”
听到这儿陈锋不禁一愣,心想着这瘟神好容易送走,怎么又回来了。
趴冰卧雪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陈锋抱了个木头箱子,里面装着潘云飞送他的电匣子,这可是个稀罕物,以后闲下了可以听听新闻、京戏什么的。几个人去街上的小馆胡乱要了几个菜,打算吃完了就往团里赶。因为下午要赶路,陈锋生拉着不让大家喝酒。
一帮子人回到团部,就把箱子拆了,一起围了听电匣子。陈锋懒得凑热闹,就去参谋部看了看,问问也没啥子大事。出了团部,看见场院里围了一帮人,就打发丁三过去问,是炮连在搞助锄和拆解比赛。
陈锋就过去看热闹,把团直属炮连的连长陈章叫过来问,原来是比赛拆解七五山炮和助锄比赛。陈锋想这种练兵应该多搞搞,就来了兴致,也脱了棉袄和几个兵比画工事。热得满头大汗的,把几个兵比得累趴下了,大伙都在喝彩,陈锋乐呵呵地回团部。
几天之后,师里的命令下来了,让把阵地往前压,和日军拉锯和袭扰,三营因为一直在阵地正面,打得太疲劳了,所以这次换上二营在正面。
二营在日军眼皮子底下,不到五百米的地方放了前沿,后面也修起了工事。这边日军也乖,居然也没袭扰。到了晚上,陈锋安排着二营的人把工事纵向蛇形地往前挖,每天推进几十米。一天早晨,鬼子一睁眼,发现唐路的人已经把工事前沿修到距离不到三百米的地方了。
鬼子就拿掷弹筒轰,这边声一响观察哨就拉弦,主阵地的听见铃响往防炮洞钻。小鬼子也被折腾得没辙,想强攻呢,这边陈章的四门山炮射击诸元早装定好了,小鬼子一伸头,炮弹就过来了。基本上双方阵地中间的几百米成了无人地带。
这天早起,天就铅灰色地压着,陈锋想着可能要下雪,就打发人去买白布,越多越好。等白布买来,就开始下雪了,陈锋让二营的人,出去进来的,身上都披着白布。
雪团呼呼地砸了一夜,第二天阵地上一片皑皑白色。小鬼子穿着黄呢子衣服,简直就是活靶子。陈锋不禁有点手痒痒,安排丁三带几个人放几枪玩。
唐路就让各连找枪打得好的,跟丁三一起去前沿放冷枪。几个人匍匐到了前沿那儿,跳进了坑里,把个白布披在身上,只露了眼睛。
等人都布置妥当了,一连的兵严大勇开了第一枪,他瞄着的是日军的一个观察哨,那小鬼子小心翼翼地从工事后面探了头,啥玩意都还没观察到呢,就被严大勇一枪钉在脑门子上,钢盔掀了,一头栽地上。
结果一个上午,阵地上面冷枪毙杀日军七人,光是严大勇一个人就搞掉三个。丁三是开了五枪,毛都没捞着。其实也不怪丁三,早上他跟着陈锋上阵地的时候,带的是短枪,长枪是临时借的。这支枪不熟悉,又不能打两枪看看弹着点。
中午,他们几个轮流下前沿吃饭,丁三赶紧跑回去,取了自己的那杆枪,使着自己的老伙计就是顺手,下午丁三也搞掉一个,好歹挽回点面子。
结果阵地上一天就冷枪毙杀小鬼子十几个,搞得小鬼子拉泡屎都得匍匐前进,蹲在那儿也不踏实,左右地张望。
陈锋在团里听说了,心里那个美啊,想着这几个人在前沿趴了一天了,找人搞了坛子酒送到二营去,让他们几个暖暖身子。
半夜里有人叫门,丁三就去应,说是隔十几里地的一个乡伪保长想见陈锋,有要紧话说。陈锋披了衣服,拧亮了灯说:“就这儿说吧。”那个兵就去领保长过来。
那保长叫周二十,原是个乡绅,横行乡里坏事也没少干过。小鬼子打过来,就投了小日本,当了伪保长。几个月前,一个鬼子想糟蹋一个佃户家的闺女,被那佃户拿铡刀砍了脑袋,佃户没跑得掉,让鬼子当众剥了皮示众,还让七村八里的都过来看,周二十站在鬼子边上,也没少被乡里乡亲的戳脊梁骨。就是泥捏的,也有点土性,何况四十来岁的汉子。就此,埋下了恨。
结果这阵子,庄里又过来百十号鬼子,坏事也没少干,周二十就盘算着咋就来收拾下小鬼子。听说这边过了队伍,就一直合计着过来报信。
今天特地摆了席,安排着人陪小鬼子吃喝,这会儿大部分鬼子都喝多了,嗷嗷地唱着鸟破歌。周二十就骑着骡子赶过来报信。
陈锋心说着别是有诈,周二十也是世故人,就说:“你把我绑了,腰上捆上手雷子,你一看不对劲,你就拉弦。”陈锋说:“那倒不必。”就让他坐着,把孙寒他们营都折腾了起来。
人集合好了,陈锋简单说了几句,就说是晚上要去干一伙小鬼子,然后让周二十在前面带路。
一个营跟着周二十在风雪交加中蹒跚而行,那风刮的,带着哨音。天冷得撒尿能顶一跟头。苦寒之夜,但兄弟们听说能干了小鬼子,浑身的血就热。
陈锋盯着怀表,都已经凌晨两点了,就问还有多远。
周二十说,沿河走,再有四里地,有个桥,过了桥,再走二里地就进庄子了。想想距离,陈锋着急,把脚步停了,想了想,就走到河边。二话不说,把棉裤脱了,和枪一起举着就下了河。
河水刺骨的寒冷,冻得陈锋直哆嗦,深一脚浅一脚往对岸走。没有任何动员,三营的几百号爷们排成一溜,都把棉裤脱了,和枪一起举着,朝对岸■。那刺骨的寒冷和呼呼的北风,跟上阵杀敌一比就变得次要了。等上了岸,个个冷得浑身发抖,这边周二十见着国军如此,也脱了裤子,牵着骡子过了河。
陈锋把命令往下传,让大伙千万别停,穿上裤子跟着队伍跑,直到跑出二里地来,身上才有点热乎气。周二十说前面就是庄子了,小鬼子就在庄子里的祠堂和另几个大屋里住着。陈锋让周二十别弄出动静来,赶紧回家守着。
陈锋让几个连分别把祠堂和大屋围住,布置妥当之后,一声枪响,孙寒撂倒了祠堂门口的哨兵。
那边陈锋也抬手一枪打死了大屋门前的哨兵,一脚把门踹开,丁三两只手各拎了一捆拧开盖的手榴弹,边上人帮他拉开了弦,丁三猫在墙外面把手榴弹捆子往屋子里面扔。
两声连一块,爆炸声那个响啊,丁三耳朵被震得嗡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