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挥三营的迫击炮对准日军坦克轰。
尽管实际上迫击炮拿坦克没法子,但震动至少能影响坦克的观瞄射击,而且连续挨上几发迫击炮也不是好玩的,震也能把里面的鬼子震晕了。
安排完了迫击炮阵地,陈锋又跑回前沿,连长张南受了重伤,往后面抬的路上,陈锋拦下来看了一眼,张南浑身都是血,挣扎着要下担架,死活不回后边。陈锋一摆头,兄弟们把张南按在担架上往后边抬。
陈锋找来连里的一个排长,让他暂时代理连长,然后自己又回到前沿阵地。
鬼子通过刚才的冲锋并没有占到多少便宜,河对岸横七竖八地都是尸体,架浮桥的工兵伤亡大半,但剩下的好像木头人一样,还在那架桥。
配属三营的炮兵也不停地朝对岸开火,鬼子冒着炮火强行涉渡过来几十个,趴在河滩上面,把自己人的尸体摞成工事,硬挺着不退。
仗打到了白热化,整个一连伤亡巨大,连里的重机枪手连续伤亡了好几个。陈锋看在眼里就着急,拽着丁三爬到重机枪工事边上,丁三捋出两尺多长的子弹链子,陈锋把子弹压上,打了几枪发现不对,再一看,枪管的水箱没水了。水箱侧面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炸得露出个洞,丁三把绑腿解开,拿泥巴糊了,绑在上面。陈锋从身上摘了水壶,把水倒进去,又在几个兄弟的遗体身上翻出水壶往里面倒。折腾了半天机枪终于能打响了,密集的子弹就朝着河滩上的鬼子招呼。
营里面的预备队也被调到了一连,鬼子也是拿出了吃奶的劲玩命冲,双方都是冒着弹片开火,子弹横飞,夜空中一道道火光。一直打到了晚上九点多,鬼子终于停止进攻,抢回尸体撤了下去。
这期间陈锋因为失血,晕了两次,等鬼子撤了终于挺不住了,趴在工事牙子边上呕吐,他自己清楚,这是快要休克的征兆。
一连的几个兄弟和丁三一起把陈锋硬给架回到营部,营长武鸣一看差点没惊呆了,陈锋的上衣被烧得黑糊糊的,半个身子都是血,另半个膀子的军服被扯成了布条子,一道一道挂在身上。
武鸣二话不说就让兄弟们把陈锋抬回团部去,自己暗自骂,怎么没想到团长一直待在一连没走啊。
等回到团部,唐路不在,团里的人赶紧给陈锋清洗、包扎,弹片豁开的口子不大,但很深,把肉掰开,能看到白色的肩胛骨,血不知道流了多少。
炊事班也没人,一个兄弟从老宋木头箱子里面翻出一小包红糖,就给陈锋煮了端进去,在门口被唐路拦住了问,一听说陈锋又负伤了,心里一紧。
唐路几步冲进团部,陈锋还没醒过来,唐路走过去按了脉搏,好像问题不大,再看看一盆子洗出来的血水,唐路就忍不住开口大骂丁三怎么当的勤务兵,然后让几个兄弟把陈锋往师里面抬。
半道上陈锋被颠醒了,挣扎着要下担架,丁三不由分说地把他按住,让兄弟们别管,继续往师里抬。几个人脚上紧赶着,终于抬到县城边上,这时县城里的火还没熄透,陈锋从担架上探头看,希望能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等担架抬到一片废墟边上的时候,陈锋死活要下来,最后大家也没法子就拿眼睛看着丁三要主意。丁三看看周围心里有数了,这片废墟就是杜司南家的那片胡同,那些天里,陈锋和杜司南在前面走,自己多少次跟在后面,那条秀美的青石板路仿佛就印在脑子里,是那么的清晰。
他示意边上的兄弟和自己一起把陈锋扶下担架,走了几步,陈锋一晃膀子,把两个人推开,步子踉跄地走在废墟上。
“司南,我来了,我有罪啊,没能救得了你。我他妈的算什么男人。”
陈锋心里念着司南的名字,走在这个昨天还洒满温暖的青石板路上,瞬间,空气中的硝烟散去了,他好像又闻到了一股栀子花的香味。
是啊,司南,那是你最喜欢的花。
陈锋好像看到前面一道蓝色的薄雾里面有个俏皮活泼的影子在晃动,然后就听见那一串清脆而有磁性的笑声。
他知道,那是司南的魂魄,心上人的魂魄,就在前面,千年一缘的地方等着他。
司南,我来了。陈锋从枪套掏出手枪,摘了保险,把枪举着,慢慢指向太阳穴。
砰,一声枪响……
撕心裂肺
丁三举着陈锋的胳膊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劲,子弹是差不多贴着陈锋的额头飞出去的,枪口冒着一缕烟,丁三的手指头攥住套筒。
陈锋吼叫着想把手枪从丁三手中挣脱出来,两个人像野兽一样在地上厮打起来,其他几个兄弟看得目瞪口呆,忘了做出任何反应。
最后陈锋因为身上带伤,手枪到底被丁三给下了,坐在那儿瘫软着身体喘粗气。丁三也是心有余悸,刚才见到陈锋撩手枪套子他就意识到不对劲,紧着几步潜到他身后,幸亏及时把枪口抬起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团长,你不能走绝路啊,就算你去陪嫂子,嫂子都不乐意。团长,你得活啊,你得带着兄弟们打小日本为嫂子报仇啊。团长,我替团里的老少爷们求你了。”丁三喘着气,一顿一顿地说。
“把枪还我,”陈锋声音低沉着,见着丁三没动静,声音嘶哑地喊,“把枪还给我,让我去死,把枪他妈的给我!”
陈锋扑到丁三身上抢枪,丁三一翻身把手枪压在身子底下,陈锋也陷入疯狂,从丁三身后拽出手榴弹,手脚麻利地套上弦。
“你还不还,不还今天大家都死在这!”
“团长,你拉吧,我丁三眉头皱一下就不是爷们。活着是你手下的兵,当了鬼大家也还是兄弟,能跟着团长,死了也值了。”丁三血红着眼睛吼着。
“兄弟,你别拦我,让我踏实地走,把枪还我。你劝不住我的,把枪还我,这是命令!”
“好,团长,你真想死我不拦着,我能说句话吗,就一句,手枪没什么用,我把冲锋枪给你,一会儿咱俩一起去摸小鬼子阵地,我他妈腿打软你日我祖宗,就算要死,也得拉上小鬼子当垫背的。”
丁三的话似乎起了作用,陈锋把弦松开,塞上盖子,愣愣地站起身。
“走,团长,我陪你死,咱俩现在就去操他妈小鬼子去。”
“操你祖宗,小鬼子,我陈锋操你八辈祖宗,今天就你妈的拼了。”陈锋突然跪倒在瓦砾里,高举着手臂如同V字,撕心裂肺地喊着。
“丁三!”
“有!”
“跑步回团部,全团准备,教导队整队,操他妈的,打他个妈勒巴子狗操的。”
“是长官!”丁三含着泪往团里跑,眼睛都是模糊的。
陈锋和另外几个兄弟也往团里走,走到团部外面,看见围着一堆人正在那等陈锋。唐路在最前面,见着陈锋过来几步迎上去:“老陈,你怎么回来了,听说你要带教导队晚上打过去?”
“老唐,你别管了,教导队整队!立刻集合。”
丁三抓过来传令的兄弟:“吹号,紧急集合。”
传令的兄弟被弄傻了,但看着丁三面目狰狞,摸出号吹响紧急集合。
教导队迅速整队集合,陈锋换上罗斯福呢子的军服,胸前挂着勋章,扎上武装带,在身后,左右各背了五颗装手榴弹袋子,左手掂着冲锋枪,右手提着大刀,刀把上的穗子在火把的红光中迎风招展。
陈锋将冲锋枪顺到肩膀上,左手端了碗酒,几步走到队伍前面,目光扫过面前手下的兄弟。
“这碗酒不是咱喝的,咱当他妈的什么兵,连自己的老百姓都保护不了,妈的活着什么劲!”陈锋显然有些激动,教导队的兄弟们都看着,谁也不敢发出个响动,团长很少张嘴骂人,也很少像今天晚上这么激动。
“这碗酒祭奠的是今天下午在县城里死了的老百姓,祭奠的是咱中国的老百姓,妈的,中国人死一个,他妈的小日本就他妈的得死十个,以为咱老百姓是面捏的,看他妈的什么操行,血债血偿,兄弟们,听好了,站在你们前面的陈锋是他妈的■蛋,一个连自己女人、自己的骨肉同胞都救不了的■蛋,我陈锋不配当你们团长,当这个团长有个鸟用。”陈锋越说越激动,把胸前的勋章扯了扔在地上,一碗酒泼在地上,酒碗摔得粉碎。
“我现在不是命令你们,想给咱老百姓报仇的就跟我走,不想走的,就他妈一辈子当■蛋。”
下面的弟兄都群情激昂地喊,世界上没有什么比同胞的血更激昂的鼓动了,唐路也忍不住,但他还是觉得这么做太鲁莽,就走到陈锋边上,低声地问:“老陈,我们现在火力不够,去了也打不出名堂。”
“你别管了,鬼子不擅长夜战,白天我注意到了,他们两个部队中间有个防区的缝隙,我们就从那儿钻过去。听我指挥,你就在家里待着,带着几个营戒备,准没错的。”
“那不行,我不放心你,我还是跟着去吧。”
“也好,老唐,能活着回来,咱这辈子都是兄弟,不能活着回来,下辈子还做兄弟。”
教导队全部解散,就地做准备,每个人都领足了弹药,大刀上抹上枪油,这样砍出来的伤口不容易好。
陈锋找来炮连连长陈章,在地图上标定了几个地方,让他安排准备炮击。陈章前脚走,陈锋后脚就到了教导队的营房,摊开地图,把他脑子里的作战计划跟大家交代。
其实这个计划陈锋白天就在琢磨,只是一直被动挨打,所以也没来得及往师里面报。通过白天对日军防区的观察,陈锋发现两支相邻的日军部队,中间有一个缝隙。这个缝隙白天不算什么,但到了晚上,就是个绝好的机会了。刚才丁三一语点醒了他,日军白天进攻之后,以为仗着自己的飞机坦克就能横行。但到了晚上,绝对想不到国军敢于奔袭十几里地迂回穿插袭击他们。
兵者诡道也,陈锋虽然冲动,但脑子里也在紧张地计算着。要想奔袭获得最大的成功,就要破坏日军的指挥能力并且打乱他们的阵脚。而且要能攻其不备,这个就只能指望陈章的火力急袭来打乱日军视线了。
等到了后半夜四点多,团里的火炮开始向日军阵地开火,炮击的区域是距离教导队即将穿插的区域十里地远的日军主阵地,这个炮击说白了是为了扰乱视线。
陈锋让王卫华留下来带着全团戒备,自己带着教导队出发了。他把教导队里最能打的三队放到搜索前出的位置,三队新提上来的队长刘厚生负责带着兄弟隐蔽接敌,陈锋和唐路各带一个队保持掎角队形紧跟在后面。
在陈章组织的炮火突袭中教导队出击了,三百多号爷们憋足了劲,杀气腾腾地趁夜向日军阵地掩杀过来。
等过了河,教导队并没有直线走,而是沿着河迂回扑向日军阵地。深夜里,脚下的泥土散发着水稻、麦子的味道,这片国土,难道不值得那些热血的生命为之肝脑涂地吗?这片国土上的百姓,让这些朴实得甚至不会写自己名字的爷们爱得那么深沉。
两湘之地,皆是热血男儿,中原苦难地,尽出好人才。中国任何一个省份,任何一个地方举目望去,一座座无声但却呐喊着的墓碑,一个个曾经浴血沙场的名字。中国,这个字眼,正是因为这些铁血忠魂的英雄儿女,才千百年来不被其他民族从这个星球上抹掉。
刻骨疼痛(1)
那天的夜晚,月牙安静地挂在树梢上,大地是这么安静,虫鸣夹着兄弟们急促的脚步,青蛙停止鼓噪,安静地蹲在稻田边上看着一群浑身挂满弹药的汉子走过身边,然后跳进水中。
杜司南的魂魄吸附在一滴露水上,顺着柳树的树干向下滑,最后停留在柳叶子的尖端,晶莹剔透地折射着星光,五彩而祥和。
如果透过这颗水珠的折射,能看到远处篝火的红光,那是一群禽兽的宿营地,一群夺去中国百姓生命的禽兽。
杜司南的魂魄躺在露珠里,慵懒地伸着懒腰,她决定挂在叶尖等待着清晨的阳光将她蒸发,回到云彩里去,等待着风把她带到新的地方,重新还原成水的柔模样,滑着秀美的身子,扑向大地的怀抱。
露珠裹着杜司南就这么在叶尖睡着了,梦里面一声尖厉的嘶鸣,大地颤抖着,一股气浪把露珠打成碎片,洒向了空中。
一粒很小的水珠子在空中翻着滚,掉在陈锋的肩膀上,杜司南的魂魄附在水珠的晶莹中,她看着心爱的男人平端着冲锋枪,扣动着扳机,枪口喷着复仇的火焰扑向禽兽。
三队的刘厚生冲在最前面,弹仓里的五发子弹打空了之后,他就干脆把枪一扔拽出手榴弹往前面转角处砸。三队的兄弟也来不及找什么掩护了,大家都没想到瞎打误撞地摸到了这么一大群鬼子中间。
陈锋见着前面一个特别大的帐篷顶子上横七竖八地扯着十几根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