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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当初那个少年,爱坐在金灿灿的夕阳中,捧着温热的橙汁,两条腿一荡一荡,看男人在泳池里来回穿梭地游啊游啊。
谁知一个不留神,阳光褪去,发凉的橙汁变酸变涩,男人剥掉他所有成长的背景,将他赤裸裸搂在怀里,宣称;“我爱你,我只爱你。”
我回头看看那个无所适从的少年,心底一片苍凉。
请了整整一个星期的病假,林总急得几乎完全秃顶,阿丰暂时接手我的案子,除了更改颜色外,他没有动任何设计的部分,就开始打样来看。
看了样本,我点头。不过是一个展场设计而已,何须太完美。这是尹大总裁亲自接受的方案,只要他不开口挑,其他绘悦的人就不会提出异议。
设计费的预付款已到帐,林总和言悦色询问我身体如何,要不要再休息几天,我刚说好啊,他立即脸色大变,哀怨地看着我,笑果十足。
吴灿一见我,惊慌失措地拉到一边,连声问:“你后来到哪儿去了?现在能来上班了吗?”
我说有朋友来帮我转院,并因为不告而别向他道歉。这个好人儿立即释然,不计较到这种程度,若非他有妻有儿,我真要以为他是不是对我另怀情愫。
小邓仍忠于职守,按时催我吃药。
每次去绘悦进行方案沟通,公司各部门的小姐们都会来问是否再次有幸见到尹大总裁。因为一个月禁令期未满,她们当然次次都失望而归。
一切似乎都已回到正轨,除了我失去一个母亲。
就算她神智清醒时也不见得多关心我,精神失常后更是对我视而不见,但她毕竟是我母亲。
到如今我在这个世界上,就只剩最后一个亲人了。
正式布展那天下了雨,户外阴沉的天色愈发衬得橙黄色的展场温暖柔和。
阿丰感慨地说:“其实这个颜色选的也不错,那个有钱人也不是酒囊饭袋。”
我惊奇地看他一眼,自从女朋友被有钱的公子哥儿吊走以后,这是他第一次客观地评价富翁。
过了十点,展场内开始人流涌动,我反而没什么事做,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
小邓送过来一杯热热的橙汁,我冷冷地推开:“那个人没告诉你我不喝这个的吗?”
她脸色一白,立即飞奔了去找茶。
我叹息。这个女孩子不是在急于讨好我。她是在急于讨好钟未伦。我曾亲眼见过她只因为钟未伦一个赞赏的眼神就高兴地满脸放光。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是一个杀手。
人潮涌过来涌过去,看得我头有些发晕,阿丰拿了两块巧克力过来给我吃,叫我先看着展场,他饿坏了,要去吃饭。
其实展场没什么好看守的,大部分人都在看产品的试用展示。我百无聊赖坐着,摸出手机来打俄罗斯方块。
“我可以坐在这儿吗?”一个温婉的声音响起。
我抬头,那是一个三十多岁的职业女性,过于精明的眼睛,透视般的表情。
“不可以。”我说。
“别这样戒备嘛,”她笑道,“我只是来进行后续采访而已。”
我扭过头。她把我爸爸与女人裸体暴毙在床上的大幅照片配上想象力十足的报道登在畅销杂志上的事我可以原谅,因为她毕竟是吃新闻饭的,我不能原谅她无中生有的那些后续报道,就好象我一直生活的家庭是个糜烂的臭泥塘。
“练非,我一直很关心你,出生在那样的家庭不是你的错……”
我几乎忍不住想把手机砸在她脸上:“谢谢你一直把我写的象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那真是一个成功的系列报道,我替你赚了读者很多眼泪吧?现在我这儿已经没什么能供你挖掘的了,你可以滚了。”
她用怜悯的眼神看着我,大概被自我催眠过了度,真的以为我就是那个一无所知被伤害的小可怜。
“你应该知道绘悦是绘凌旗下的公司吧?你为他工作是不是可以说明你已经原谅他了?”
我用极度冷淡的眼神看着她:“你准备开始挖掘那个大人物的隐私了吗,名记者朱欢女士?可惜他现在势力如日中天,没有哪篇杂志敢登他的不利消息的。”
“你母亲前几天去世了吧?”她将脸凑过来,“你伤心吗?在她无数个情夫都已遗忘掉她时,也只有你这个从未得到过她足够关爱的儿子在为她哀悼吧?”
我狠狠瞪着她。
“你为什么不相信我的报道都是有依据的?因为我戳破了你自以为幸福的假象?你不愿知道自己有一个花天酒地的父亲和一个淫荡的母亲,还有一个……”
我用尽全身力气给了她一记耳光。啪的一声脆响,引得周围的人纷纷回头张望。
这不是我第一次打女人,这是我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打女人。
她半边脸红了起来,我右手尚举在半空中。随便谁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有个男人奔过来护住朱欢,并质问我:“你为什么要打朱小姐?”
周围一片附和的责问声。朱欢是名人。
“没关系,”受害者用手帕捂住脸,“这不算什么,昨天还有人用枪来对付我呢。”
“谁让你连那个高官的受贿秘密都敢报道,他不恨得想你死才怪!”那男人朝她咆哮。
啊,我差点忘了,反腐斗士朱欢,拥护者成群。
我捂住胸口,那里生生地疼。
朱欢神色一肃,抓住我的胳膊:“练非,你的心脏没问题吧?”
我甩开她的手。那只手以前曾轻轻抚摸过我的脸,引导我说出所有内心的感受。可第二天这些话就改头换面上了头版,配上一些我根本不知道的所谓事实,用我这个无知的纯洁少 年,来对比强烈地映衬出我家人的恶,害他们象一只只被逼到绝路的落水狗,死的死,疯的疯。
围观的人群傻傻地看着这场与他们毫无关系的好戏,有几个貌似女权主义者的人向我迈近几步。
就在此时,一个稳定的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声音响起:“这是在敝公司一年一度的产品发布会上,朱小姐不是想来闹场的吧?”
朱欢耸耸肩,回转身:“对不起,钟先生,我只想关心一下旧相识而已。”
钟未伦未置可否,只是看着她,少倾,她长吐一口气,理了理挎包的背带,拍拍超级助理的肩,淡淡道:“好吧,改天我再找他聊,再见。”
女记者迤逦而去,人群仍未散,阿丰气喘吁吁赶过来,看见钟未伦,吓了一大跳:“钟先生,展场有什么问题吗?”
我说:“展场没问题,我有。现在可以轮到我去吃饭了吗?”
阿丰怔怔地点头,没等他点第二下,我已向门口走去。
下午我跷班,直接回到家里,洗了个澡,倒在床上就睡。
睡着了,就可以忘掉很多事情。
所以,我喜欢睡觉。无论发生了什么,只要我强迫自己睡,总能睡得着,这是我唯一可以逃避烦恼的方法。
可是除了一去不返的长眠,睡着了总会醒来。
有人说,最可怕的事莫过于美梦醒来天已大亮,不得不面对现实。
我想,说这句话的人一定没有尝过恶梦醒来仍是漫漫黑夜的滋味。
睁开眼睛,室内仍是一片漆黑,额上冷汗犹存,我喘息着,看看桌头柜上的夜光表。
凌晨两点。
咬了咬手指,我知道一墙之隔的客厅沙发上,一定坐着一个人,吸着烟,等我叫他。
因为过了午夜,就是整整一个月。
我打开灯,看见夜光表旁放着一杯水,喝在嘴里,是恰到好处的温热。
那个温度,就象我刚刚流出的泪水。
“尹绘……”我喃喃低语,声音轻的连自己也听不见。
卧室的门被猛地打开,那人旋风一般地来到我的床边,将我整个儿揉进他的怀里,鼻间绕着淡淡的男性体味与尚未散去的烟草味道,他发烫坚实的胸口不停颤动着。
“非非……非非……你吓死我了……”他捧起我的脸,印下胶着缠绵地吻,象在确认我仍在呼吸一样,没有任何技巧,只是不断地吸吮我的舌尖,获取我的温度。
我想,若是我死,这个男人是否还能活下去?
近来我常有这样残酷的想法,我想看看如果失去我,他会怎样,常常想。
睡在尹绘的怀里,我一般很少做梦,然而那一夜,我却梦见自己死掉了,象轻烟般飘在空中,用冷淡地眼神看着他痛苦崩溃,心里一片漠然,仿若这人世间的爱恨痴狂,已变成了一个笑话,激不起心头的任何一点动荡,就象从未爱过这一场。
叹息着醒来,他抚着我的脸,温柔地道着早安,那眼中满漾着爱意,如何可以看不见?
我突然觉得可怜。
自己可怜。
他更可怜。
不理会他想要一个早安吻的暗示,我披衣下床,开始洗漱。做为一个上班族,好象就是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必须振作起来,乖乖到公司贡献自己每天最精华的八个小时,挣得一些物质和精神上的满足。
这对我尤其重要,因为我必须努力在经济上脱离尹绘的支持,否则将永远无法和他彻底分手。
我渴望与他分手,在我活着的时候。
母亲去世,必须支出的医药费减轻了一半,然而就算只剩一半,也远非我现在看起来算高薪的收入可以负担。何况还有我自己,时不时进医院小住,花钱与挣钱的速度差异,仿佛不是同一个次元的。
尹绘在厨房弄早餐,动作很快,我从卫生间刚走出来,就直接被拉进了小饭厅。
看着我吃他煮的东西,好象是他莫大的快乐,就算以前那样甜蜜相爱的日子里,也未见他如此珍视过我。
也许他心里也明白,总有一天,我将离他而去。一去,不再复返。
今天是展示会的第二天,我却没有去现场,躲在公司的设计室里,描着新案子的铅笔草稿。
有人敲了敲根本没关的门,一抬头,是林总。
心里觉得无比的诧异,我这个爱激动的上司,什么时候变的如此懂得礼貌。
他走到桌边,摸摸这个,看看那个,最后搭讪似地说:“练非,这次绘悦的案子,你做的很好,业界的评价也相当高,都说你是一个很有灵性的设计师。”
我站起来帮他拉来一张椅子放在我座位的对面,比了一个手势邀他入座:“林总,有什么话,不妨坐下来慢慢谈。”
他微皱着眉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坐下,把手指放在下巴上:“练非,……我听说昨天在展示会上发生了一些事……”
“是,”我点头,“我打了朱欢。”
林总似乎很吃惊我这样直接,一时接不上下一句。
“不过请您放心,这是我与她私人间的事情,不会牵连公司。”
他摆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提醒你,你是一个设计师,应该知道设计界有个龙头老大……我指的是……你当然明白,我提的是沛大师,他一句话可以捧红一个人,也可以毁掉一个人,这个人脾气天生护短,而朱欢恰好……”
“是他的干女儿。这我知道。”
林总直直地看着我。
“谢谢您为我担心,事情已经发生了,他若是计较,我会立即递辞呈,绝不连累公司受池鱼之灾。”
林总表情有些生气:“练非,我一向视你如子,怎么这样看低我?”
我淡淡一笑低下头。我知道林总欣赏器重我,但他毕竟身在商场,若被人恶意打逼至死路时,为了自己心血基业,什么都会丢弃的。我亲身亲历,血缘关系尚不能保证,其他的情谊又算什么。
他还想再说,手机铃声突然大响,忙忙接起,喂了一声,听对方刚讲得一句,已是脸色如土:“…沛……沛大师……是…是……练非是我旗下的设计师……您老人家听我解释,他年轻人脾气就是……啊?他现在?……”林总看了我一眼,百般为难后,还是坦白招认,“他现在就在公司……什么?您要他接电话?不……你听我先解释……啊?啊,好的……好的……”
擦擦额上的冷汗,他把手机递给我,小声叮嘱:“你赶紧道个歉,千万别顶嘴啊。”
我接过手机,迟疑了一会儿,放到耳边。
“非非,你手机为什么关机?打你办公室电话也不接?”话筒里传来精力充沛的声音,好似在用吼的。
“我在画图,不想接电话,所以把电话线拔掉了。”我干巴巴的解释。
“非非,你听我说,欢儿为人犀利了一些,但她对你没有恶意的,你不要计较……”
我不说话。我不想谈她。她是没有恶意,别说昨天,就算是当年也没有恶意,只是我神经构造与她不同,在整个事件上所处的立场位置与她不同,感受当然也截然不同。她手执利刃,刀刀毫不留情,自以为在为我手术,促我痊愈,却不知我血淋淋的伤口被越划越深,痛彻心肺,如何忍得住不呻吟出声?
“非非,”钟沛在话筒那头叹气,“好了,不提也罢,未伦说你这一向消瘦,找时间来钟伯伯家里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