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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会推迟,然而依眼下的情形来看,竟是不会变了,师父这次竟是铁了心要帮着大师兄了。
她微有些诧异,心头竟有些莫名的失落,思想间便听那边裴玄义哈哈笑了起来,笑了一阵,将椅子推地嘭地一响,咬牙切齿道:“李玄矶,你最好夹紧尾巴,别让我抓住什么把柄……”但听脚步声急响,继而房门砰砰两声大响,裴玄义怒极之下,竟摔门而去。
洛小丁被这两声巨响惊得心头直跳,探头朝外边看了一看,见师父背对她坐在书案前不动,她知道李玄矶这时候只怕也是气得不轻,便轻手轻脚走了出来,斟了一杯茶放在他面前。
李玄矶以手扶额,手指修长洁净,指节处因为用力微有些泛白,他微闭着眼眉头紧锁,似乎正在苦苦忍耐,听见动静,睁开眼望了她一望,洛小丁也不知那是不是错觉,只觉他眸中幽晦不明,虽是疲累苦涩,却在看见她的那一瞬闪过了一丝喜色。
他轻轻问:“你不是去送悲云,怎么来了这里?”
洛小丁小心翼翼道:“我将他送到门口便回来了。师父你……很累?”
李玄矶微微颔首,轻啜一口茶,不觉摇了摇头,道:“这茶太酽,你走这一年这些人连茶都不会沏了。”抬头对洛小丁一笑,“去搬你那些家什来……前次你托悲云带给我的碧螺春还没动过……”
洛小丁愣怔住,心头忽然一阵酸楚,师父到底还是记得她的好,只是,然而……鼻子微有些酸,她别过头应了一声,回房里将煮茶的一干用具全拿到了书阁之中。到书阁时,李玄矶也已差人将茶叶木炭送了过来。
银风炉中木炭泛着红光,火势很旺,一会儿功夫紫砂罐中净水熬开,热气四溢。李玄矶在躺椅上正襟而坐,含笑看洛小丁在面前的矮几上忙碌,热气扑在她脸上,她的面色因此而变得红润,额上鼻尖亮晶晶数点水珠,倒有了几分女子的妩媚之态。
李玄矶将眼光不动声色撇开,看她用茶匙将茶轻轻拨入紫砂壶中,而后将滚水注入壶中,一霎时茶香四溢,洛小丁待壶嘴处泡沫散尽,这才提了茶壶往早已烫好的品茗杯中斟茶,扬头笑道:“师父,茶好了,你品品看。”李玄矶端起来浅啜一口,隔了半晌才点头:“嗯,果然跟先前那杯茶大不相同,汤色鲜亮,清香爽口,回味甘甜,当是上好的碧螺春。”
虽是赞茶,洛小丁听着却像是在赞她,心头欢喜,由不住莞尔。李玄矶望着她的笑容,微微有些失神,只是一瞬,他的目光便转开了去,低头又啜了两口茶,神色间颇见倦意,歪身躺下去,好一阵不见响动,竟是睡着了。
洛小丁想,师父这些日子一定是累坏了,所以连这提神的香茗都解不了乏。她将茶具悄悄撤下去,又拿了搭在椅子上的披风盖在他身上,一时间忙完,竟再无事可做,闲极无聊,便坐在书案前慢慢地翻看案上的书。阁内静极,隐隐听得李玄矶轻微的呼吸声,也不知隔了多久,忽听李玄矶叫她:“小丁——”
空寂的房中蓦然响起这么一声,倒把洛小丁吓了一跳,转头看时,却见李玄矶已经坐了起来,像是大梦初醒,微有些茫然地往前直看。她磨磨蹭蹭走过去,问道:“师父,什么事?”
李玄矶缓缓转过头来,眸光深长凝注于她脸上,洛小丁目光与他相碰,心口蓬地一悸,只觉他眸中如有暗流汹涌,似痛楚似担忧更似幽恨,她不觉往后退了一步,想要说什么,脑中发空,一时竟全不知说些什么。
良久,李玄矶都没有说话,洛小丁低下头不敢看他,只听得悉悉嗦嗦一阵响,而后脚步声渐渐去远,她抬头看时,李玄矶已经开门出去。
第一卷 。。贺礼
尚悲云的婚期尚未来临,又一场大雪突如其来,大雪下了一天一夜,足有两尺来厚。雪停之后,天又冷了一层,屋里只烧一个火盆已无法御寒,好在取松院铺设有地热,平常时候用不着,这时候却应了急,当下命人架火烧起来,整个房中如春日般温暖和煦。
洛小丁在房中呆着,只觉热烘烘地闷人,于是便走到外面廊下透气,正是清晨时分,空气冷冽而清新,院子里正有几个仆人在清扫积雪,一边拿锹铲雪一边抱怨天冷,洛小丁走路极轻,众人竟没察觉她在廊下,依旧絮絮叨叨地说着。
其中一个家仆搓着手呵气道:“他娘的……这天真是太冷了,只怕要冻死老狗。”他年纪在几个家仆中最大,其他几人闻言,立刻便哈哈大笑,纷纷指着他道:“便冻死你这老狗就好。”
洛小丁在旁听得有趣,也不觉跟着微笑。那家仆也不生气,又道:“听说小寒山那边的山路都被雪封了,昨天有人要上去送饭,都没能上得去。”
另外一人接口道:“这时候小寒山还有人哪?那可不是要冻死了……”
洛小丁心头沉了一沉,便听先前那家仆道:“你们不知道呀,茹惠院岳主事的小弟子前阵子被罚去面壁,如今还……”话说到这里,忽然一转眼看见站于廊下的洛小丁,这话便咽了回去,再不敢说话。
其余人都是极机灵的,见他忽然闭嘴,马上觉出不对,顺着他的眼光一看,也都瞧见了洛小丁,当下院子里再无人声。
洛小丁笑了笑,回身叫鹧鸪将柜子里仅剩的两百缗钱都拿了出来,打赏给那几个家仆,笑道:“天冷,大家伙儿看身上还缺什么,拿这些钱去添置两件,可别冻着了。”几个家仆诚惶诚恐地接了,都向她道谢。洛小丁便问先前那家仆:“岳主事的小弟子是不是叫薛稚燕?”
那家仆连连点头:“是,是……”
洛小丁微蹙起眉:“她……如今果真还在山上?”问完才觉自己问的是废话,薛稚燕被罚面壁半月,这才不过七八天而已,不在山上又在何处?
那家仆呐呐地道:“小的也是听旁人说……并不太清楚……”
洛小丁也不好再多问,朝他温然一笑,一面示意他继续干活,一面抽身回了她自己房里。坐了没多久,便听见外面鹧鸪在跟小郭说话,一会儿小郭便走了进来,作揖道:“三公子,城主请你过去。”
鹧鸪进来拿一件厚厚的斗篷给她披上,洛小丁系上带子跟着小郭到了师父房中,只见外面起居室内的桌上堆着好几个箱奁,李玄矶正打开盒盖一样样查看,见她进屋,面上微露笑容,问道:“你今日有空没有?”
洛小丁忙道:“有空……”她心里想,有空的很,整天都闲着。
李玄矶指了指几个箱奁,道:“这几样东西都是送给你大师兄的贺礼,你带小郭找两个人一起帮我送过去。”
洛小丁应道:“好,我这就过去……”
李玄矶看了她一眼,神情有些古怪,问道:“对了,你送悲云的贺礼准备好了没有?有的话,也一并送去。”
洛小丁迟疑了一下,道:“在晋阳的时候买了一副白玉带钩,离开的时候太急,没有带回来。”
李玄矶道:“晋阳那边传信来,说你房中被窃贼洗劫一空……什么也没留下。”眼望洛小丁变色,一霎时竟好像失了魂魄,站在那里呆呆发愣,话也说不出来了。他不由得叹气,自柜屉里拿了一个长方形的锦盒出来,放于她面前,不动声色道,“看看,是不是这个?”
一看到那锦盒,洛小丁便是一楞,那锦盒同她留在晋阳盛放白玉带钩的那个盒子简直就一模一样,心头疑惑,却又不好问出口来,于是便将那盒子打开,里面果然便是自己在晋阳买的那副白玉带钩。洛小丁心里面直犯嘀咕,师父说晋阳那边失窃,怎么这东西却又到了他手里?莫非那贼是他派去的?如此一想,心头顿时明白过来,望着李玄矶结结巴巴道:“那……那……”
李玄矶冷了脸道:“别问那么多,拿去送你大师兄吧!”转身走开,想了一想却又站住,回头跟洛小丁道,“其它的东西多半都是毁了……你也别再惦记着。”
洛小丁松了口气,对李玄矶道:“师父……那……我这就去了。”李玄矶点头道:“去吧,送完了早些回来。”洛小丁忙唤小郭带人进来搬东西,她自己拿了白玉带钩的盒子抱着跟在几个小厮后面,一行人出了取松院,往大师兄的住处而去。
尚悲云住在城中逐云阁内,离取松院不远,往西走过一个街口便到,家人听说是城主前来送贺礼,慌忙热络络地迎进去,走进内院,洛小丁一眼便瞧见了霍元宵,她今日倒凉快,外面的大衣裳也不穿,只穿了件银红貂鼠皮袄,正挽着袖子站在廊道里指挥底下人扫雪,忙得不亦乐乎,俨然便是这院子的女主人。
因为薛稚燕的事情,洛小丁看见她便有些发怵,若不是送礼,她真想掉头溜个无影无踪。正犹豫着,霍元宵却已经看见了她,她硬着头皮走过去,没事人似地笑着打趣:“元宵姐姐——你胆子也真大啊,都快成亲了,也不避着点儿,这么点空子,还往我大师兄这里跑。”
霍元宵柳眉倒竖,又把袖子往上撸一撸,径直冲了过来,骂道:“好啊,你个混帐小子,我没找你算账,你倒派起我的不是了。”一边说一边就动上了手,去拧洛小丁的耳朵。
洛小丁护着手里的锦盒,脚下往侧边微让,身子一旋,轻而易举便躲过了。她个子要比霍元宵高,轻身功夫也比霍元宵强,左转右转,引得霍元宵围着她团团转。霍元宵一时间得不了手,气得顿足大叫:“洛小丁……洛小丁,你再敢躲一下试试看。”
洛小丁也知霍元宵的性子,这要不让她拧上一下子,必不能平下这口气去,只好站住了不动,道:“好……我不躲,不躲。”正闹着,尚悲云从西首厢房走了出来,恰巧看见霍元宵的手揪住洛小丁耳朵,连忙出声阻止:“元宵,别胡闹,快松手!”
霍元宵虽然泼辣任性,对尚悲云到底有几分忌惮,慌忙缩回手道:“我教训教训这个坏小子……”尚悲云瞪她一眼道:“轮得到你教训,上面不是还有师父?”
“我——”霍元宵气得张圆了嘴,一时无话反驳,睁大眼睛也把尚悲云瞪着。
霍元宵下手的确有点狠,松开手好一阵,洛小丁都觉耳朵火辣辣地,这时见霍元宵脸上下不来,只得忍着,陪着笑打圆场:“大师兄别生气,元宵姐姐在跟我闹着玩呢。”
“谁跟你闹着玩?你这坏小子……回头再跟你算帐!”霍元宵横她一眼,也不理尚悲云,转身走进屋去。
洛小丁在后面叫她:“你不看看师父送来的贺礼?”
霍元宵忽地撩开门帘,探出头来,满脸喜色,笑道:“怎么不看?快拿进来。”
尚悲云拉着洛小丁走进去坐了,小郭同另外两个小厮跟进来将贺礼放在桌上,洛小丁对小郭道:“你们先回去,我在大师兄这里坐一坐。”尚悲云见小郭面有难色,忙吩咐人打赏,小郭拿了赏钱,再不好说什么,带着两个小厮退了出去。
霍元宵忙着看桌上的东西,共有红雕漆长屉匣两对,雕紫檀长方匣四对、红填漆菊花式捧盒二对,她不好意思都打开来看,只将最上面的一个匣子揭了条缝往里面瞅了一眼,却是一对金并蒂莲如意簪,上嵌东珠数颗,红宝石数块,光灿灿直晃人眼,霍元宵由不住“呀”地一声,又将匣子关上。
尚悲云斜睨她一眼,半是宠溺半是嗔怪,皱眉道:“你快回去,只这几日了,别叫人笑话。”
霍元宵嘟起嘴道:“你再赶我……我就……”她后面本想说“不嫁给你了”,看看洛小丁,就没好意思说出来,对洛小丁道,“喂,你送的贺礼呢?”
尚悲云叹道:“竟有你这样逼人送礼的。”
洛小丁笑道:“在这里……一点心意,大师兄看看。”正欲将手里的锦盒交给尚悲云,却被霍元宵一把抢了过去。
她打开盒盖往里看,却是一副嵌了宝石,雕工精细的白玉带钩,不觉抿嘴一笑:“臭小子很有心哪,这带钩正配你大师兄。”
洛小丁听了这话,心头砰然一跳,竟仿佛是做了亏心事一般,颇有些不自在起来。尚悲云对霍元宵道:“呶,看也看完了,可该走了罢。”
霍元宵虽不乐意,却也无法,将锦盒塞给尚悲云,拿了斗篷往外走,走到门外又气冲冲跑进来,对洛小丁道:“稚燕妹妹被大雪封在山上,你也不去看看,真够狠心的。”
洛小丁不知怎么答她,磨蹭了一阵才苦笑道:“为什么非要我去看她?我跟她又不熟……”
霍元宵道:“不熟?不熟还要看人家的荷包,看完了又不要,洛小丁,你也太欺负人了,惹得稚燕师妹难过成那样,要不是看在你大师兄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