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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了家，王向东先主动说：“许凤已经辞定了，这下看我耍光杆吧，累死拉倒。”陈永红马上说：“人手我都给你联系好了。我们单位有个老工人，家里两个女儿都待业，回头你帮着解决一个啊，那俩孩子都特实在。”王向东白她一眼：“你把我这里当福利院还是劳动局啦，还管替你们单位分忧解难？”
王老成两口子也都替陈永红说话，看来他们是商量好了的。王向东闷头道：“那过两天带来我看看吧，长得别太夸张啊，要跟稻草人似的，还不把顾客都给我惊跑了？”
王老成冷笑道：“你就盼着七仙女下凡呢！人长得难看有啥？心灵美就成！”陈永红赶紧说：“人家闺女长得也不难看，一般人儿。”
5
转天中午，王向东跟许凤正闷闷不乐地吃着盒饭，陈永红来了，后面还跟着个梳大辫子的姑娘，小眼巴叉的，蹋鼻梁上还托个白光镜子。王向东想：“就是她了？”有些堵心。
许凤赶紧招呼一声嫂子，眼睛漂移着往别处看。陈永红先不理他们，跟那姑娘说：“小娟，看看这里的工作环境咋样？还满意不？”当时没把王向东气昏，闹了半天倒好像是她来选工作，而不是他找雇员了。
最后介绍了，这个叫李淑娟，名字也大众。李淑娟有些拘谨地笑着，跟老三、许凤打了招呼。王向东说：“那啥，这样吧，明天你就来上班，到时候跟许凤先学着——你这个眼镜是近视镜吗？”“近视镜。”“哦，没事儿，看着有学问，给我这里也提高了档次。”
陈永红回头撩一眼许凤，说：“小娟儿，我们先走吧，你要愿意来，明天八点半到这里就成了，记好了店名：家辉。”
两个人满足地走了。许凤强笑道：“这个倒塌实。嫂子真有眼光。”
正说着话，何谦急急火火地来了：“老三，给我弄几套便宜又上档次的西装。”“干啥？不搞钢材了？”“搞，弄这个是给我的业务员当职业装的，公司形象啊。”“呵，还公司了？现在这人真是逮啥吹啥。”
何谦傲然地掏出个钛金名片盒，拉出张名片来：“我现在跟老毛联合起来了——看看，地址是不是你们厂的？”王向东看看，道：“呦，还真是，东方贸易公司总经理？”
“就是在下。”
“那——你小子现在是红轧的职工了？”“谁要当他们职工？我不要工资，纯靠提成活着，不过老毛得负责一切我需要的证明材料，背靠大树好乘凉啊。你看现在哪个机关、工厂没贸易部？那些挂靠在单位的皮包公司就更多啦！嘿。”
王向东听得有些发愣，心想：这小子没饭吃的时候，听说天天抱本《资本论》啃，居然啃出了结果？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都说人是猴子变的，这回信了。王向东把名片弹一下，说：“那你有好买卖可得拉三哥一把了，妈的总经理啊，呵呵。”“老三你别分心了，塌实做你的服装最好，现在搞贸易的都是啥人呀？都是丧家之犬，实在找不着食儿了才走上这条路；要不就是那些当官的掌权的，人家光倒卖批文就发财了，连钢材、汽车长啥模样人家都不带看一眼的，那才叫高境界。”
神聊了一会儿，何谦的传呼开始乱响，急急忙忙地要走，王向东突然喊道：“何谦！”何谦转头道：“还有啥事儿？”
王向东看一眼许凤，说：“突然想起来的，你那里忙不？”“看看我这样，像闲的吗？”
“缺不缺人手？”“我已经有了五个业务员，都是老毛给安排的闲杂人等，屎货，弄得我头都大啦——对了，你啥意思？想给我安排个人？只要不是越帮越忙那种就成。”
《黑马甲》 第三部分第九章 势乱情迷（6）
王向东说：“你看许凤咋样？”许凤撩他一眼说：“你还没问我愿意不愿意呢。”
何谦笑道：“这么机灵的姑娘我当然求之不得，你舍得撒手？”王向东叹息道：“她爸可不犯啥病了，死活不要她在市场里干了，这不，再帮我几天忙，就走了，下一个工作还没着落呢。”
何谦向许凤笑道：“我欢迎，不过得你愿意去才成。”王向东撺掇道：“何谦是我铁哥们儿，到了他那里，你就跟在我这里一样，塌实干随便玩。”许凤说：“人家是做大买卖的，又不用站柜台，我能干啥？钢材是红的绿的我都不知道。”何谦说：“你要不来，我也正合计着找个人呢，就给我看办公室，接个电话收拾一下材料，来了客户给招呼一声就成啦，我按月给你发工资，比老三这里只多不少。”王向东说：“少了我也不让干呀，许凤就是我亲妹子，你给我照顾好了。”
许凤不说话了。王向东拍板儿道：“那就这么着啦，等我进货回来，许凤就过你那边去。我说你咋也得给安排个职务吧。”
“办公室主任，咋样？”
“就主任了，可惜你那办公室就一个人。”
何谦腰里又响，赶紧敷衍一句，逃犯似的跑了。王向东心里一片塌实的感觉，回头看许凤，已经过去招呼客人了。
《黑马甲》 第三部分第十章 祸乱始生（1）
1
最近大罗是越来越忙活了，他们做的西装已经供不应求，滨江道这些摊主，开始还是碍于面子给他代销两件，慢慢地就得追着他要货了。大罗在滨江道的摊子，也雇了个大嫂帮忙看着，说是大罗的亲戚，王向东去看过，挺顶事的，嘴皮子比大罗利落多了。又想到刚来店里的李淑娟，心里别扭开了。
这天大罗跑过来，说：“老三，哪天你给搭个话，我请大姐夫喝酒。”
“啥事儿啊？”“就是亲热亲热。”“不管。”王向东一摆手：“跟我还藏着掖着！”
大罗嘻嘻一笑，挠着头皮说：“我想请大姐夫帮个忙，弄个执照，要成的话，再贷点儿款。”王向东精神一振：“喝，想再开个分店？我也正有这想法，最近让一些乱事儿给搅得放下了。”
“开啥分店啊，我可没那精力。我想弄个小服装厂，地方都找好了，我们单位有个库房空着，答应给我用呢。”“嘿，你有毛病？到时候还得上这税那税，还不如就在家里做啦。”
“还不是穷逼的？不穷谁玩儿这个命？我还用我哥的名字起照啊，残疾人工厂不上税，再找几个不耽误干活的瘸子聋子当工人，配几个像样的师傅指教着就成了。”王向东真心地笑：“你小子真能钻啊。这不是啥难事儿，那咱明天就找他，后天我得去进货了。”大罗说行，到时候我上你这里看样子来，有好样式咱就照葫芦画瓢做起来。
大罗一脸满足地走了，王向东跟许凤赞叹了几句，又抱怨自己没有好帮手，分身无术：“你看，刚把你培养起来，转眼又要走了，天不作美啊。”许凤幽幽地瞟一眼正在里面帮顾客试衣的李淑娟，轻笑道：“你接着培养她啊。”
“你是拿她找乐还是拿我找乐呢？”王向东说完，掏出钥匙来递给许凤：“明天我跟四姐就下广州了，你多辛苦吧，回来给你双份工钱。”许凤微恼起来：“你以为我为了钱才多帮你几天的？”
王向东笑了，一边起身一边说：“那我给你从南边捎个礼物来，想要啥？”
“我没吃过南方的冰棍儿。”许凤说完，自己先咯咯地笑。
三天后，王向东跟瞎四到了广州，先去定了朱老板的货，又让朱老板领着去见了几个做马海毛的，瞎四第一次见着马海毛织的毛衣，立刻就两眼放光，当即脱了外衣试穿了一件中意的。朱老板在旁打趣道：“连她都着迷了，能不火？”
瞎四呵呵笑道：“老三这次你立了一功啊，咱多要点儿货吧，毛衣毛线都要，等别人省过闷来，咱早把钱赚足了。”王向东也是得意，跟朱老板坦白道：“以前都是四姐帮我，这次我也给她带了回路。”
朱老板笑道：“这回啊，你们拿全毛西装上档次，拿马海毛领导潮流，再有我的杂拌货给装点着架子，想不发财老天都不答应。”“九河市人民群众也不干啊！”王向东兴奋地说，瞎四也尖笑起来。
挑拣了一个痛快，交了款，朱老板才带他们去见批发“全毛西装”的温州人。见了面，对方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小青年，姓蒋。王向东跟瞎四一起看蒋老板展示的西装样品，疑惑道：“发货的肯定跟这个一样？”“你们到我库房看吧，都是这样的。呵呵，怎么，不相信？”
“这根本就是全毛嘛！”
朱老板笑道：“连你们都被骗倒，还担心普通消费者怀疑？就是全毛！”然后跟温州人一起笑起来。王向东赞赏地笑着：“做得真绝，这回我服了，多少钱发？”
瞎四暗中捅了他一下，王向东马上想起要货比三家价自低的约定，所以蒋老板报了个二百一的价格后，他也没落实，只说要跟四姐再商量商量。
下午两个人按朱老板的指点，去了所谓的“温州城”，很快就找到另两家做“全毛西装”的作坊，第一家给了二百的批发价，又砍，砍到一百八，瞎四有些活心，被王向东拉开了，又到一家，看了货，跟蒋老板的并无二致，问价，对方很大谱儿似的，先让他们报量，说低于五百件不谈，王向东看看瞎四，瞎四没说话，他就一脸轻松地说：“五百件，咋发吧？”
“一百三，一口价，先款后货。”
生意敲定，互换了联系方式，才知道老板姓方。大家一起去库房看货，王向东跟瞎四分别数自己的货，一个二百，一个三百，都齐了，各码放在一边。方老板一面招呼伙计装货，一面跟王向东他们算账，两个人在这里把款交清，旁边的包裹也打完了，结结实实分了五包。方老板问：“给你们送到哪里？我这里有车。”“流花宾馆。”瞎四说。
货到流花，又耽搁半日，王向东亲眼看着所有的货都经朱老板送进了火车站，才放下了心。
2
王向东给许凤买了套高档化妆品，对瞎四只说是给陈永红的，又给儿子挑了把仿真手枪，才伴着瞎四欢欢喜喜地回了九河。
先去店里看看，把一兜化妆品放在墙角，问了生意的状况。然后叫许凤出来，说：“刚才那兜子是给你的，回家的时候想着带上。”
“什么东西啊？”许凤望一眼门里。王向东笑道：“总之你配用。”许凤说：“拿了东西，是不是明天就不用我来了？”王向东愣一下，轻声问：“里面这个还行吗？”
“娟儿姐啊，挺好的，敢情比我还爱看琼瑶呢，人家连《红楼梦》都读过了。”“你跑我这开图书馆来了？我是问她卖衣服中不中用。”许凤笑道：“反应慢半拍，你得再好好给她加加油，呵呵。”王向东“啧”地嘬下嘴，晃荡着脑袋没说话，一脸怅惘和无奈，好像刚找到丢失的钱包，打开一看，空的。
王向东对许凤说：“晚上咱俩一块儿吃饭吧，明天你接着来，把该教那丫头的活儿都教给她，回头我送你去何谦那里考察一下——对了，你跟家里说了吗？”“说了。”许凤低着头，拿脚尖划拉着地说：“不过晚上不能跟你吃饭了，我爸给我规定了，天黑以前必须到家。”“唉，那就这样吧，咱别惹他们。”
《黑马甲》 第三部分第十章 祸乱始生（2）
王向东示意许凤跟她一起进了门脸，李淑娟正给一个中年男顾客摘衣服，回头道：“老板，这个多少钱一件？是正品吗？”王向东立刻窝了火。许凤抢先笑道：“当然是正品啦！要不能卖二百六一件？您甭含糊，我们这个店又不是手推车，跑不了，我们能拿自己的信誉赌博嘛？”
中年人把西服上了身，在镜子前探了下脑袋，李淑娟说：“挺合身的。”许凤偏了下脑袋：“岂止合身啊，这衣服简直就是给您订做的，又板正又帅气，衬托得您更有气质了，要是再配上一条像样的领带，接待外宾都有富裕。”
中年人神色焕发了一下，不过还是没放松警惕，他抻了抻胳膊，皱眉道：“袖子好像有点儿短啊。”李淑娟伸着脖子推了下眼镜儿道：“那我看看还有没有大一号的。”许凤赶紧说：“都说抱憾是买主，大哥您逗我玩呢吧？穿西服要的就是袖子短，您里面得穿衬衫吧？露出一小截袖口来才讲究，要不西装不成了马褂了？您看这件衬衫配这西装好不好？纯棉的，标价四十，您要全要，我们老板准能给您优惠。”
“买二赠一。”王向东在门口答腔。
“赠啥？”“西装衬衫赠条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