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氏母女是对是错,是否连累了儿子。
李绩此时竟微微勾唇,冷声道:“路遇乞丐,我施以接济,这是善。其他乞丐见我出手大方,齐齐追赶我,我因财力不足,此时拒绝接济,难道便是不善,便活该受人诟病了吗?”
李老太太看了眼宦娘,对着李绩斥道:“你这是什么比喻法儿?在外多年,愈发乖张了。”
李绩却是直接转了话头,沉声道:“一会儿到了岔口,我与兵士们要先行离去,去燕王府上与殿下一同入宫。这两辆马车,驾车的人均是我的旧部,唤作王毅与郑甲。他们俱是可靠的人,但因受了伤不能再做兵士,我便令他们帮我看守在荣华道的院子,如今恰好能派上用场。届时他们会领你们到院子,听他们安排便可。”
宦娘连忙细心听着,将李绩旧部的姓名牢牢记在心里。
及至分道扬镳之际,李绩复又叮嘱道:“那院子左边的府邸,是圣上赐给另一将军的。他与我一样常年不在京中,因而院子是空的。至于右边,则是荣昌长公主府。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不要与公主府的人有所牵扯。”
荣昌长公主府。
黑暗之中,宦娘能感觉到身边娘亲忽地微微颤抖起来。她本以为是天气寒凉,娘亲旧病复发,谁知待李绩掀帘跃下车架时,雷电交鸣,天空亮如白昼,宦娘清清楚楚地看见娘亲面带泪水,眼中满是惧意。
她心里暗暗存了疑问。等到李绩的旧部王毅、郑甲领着李家等人入了荣华道的朔阳侯府,一切安排妥当,宦娘细心掩好门窗,点上烛灯,随即向着沈晚问道:“娘亲缘何这般惊惧?”
沈晚沉默片刻,终是拉起宦娘的手,泣道:“你从小到大都是个聪明的,看出来我不愿提起你生父的事情,你便从不提起。只是如今也不知我们要寄居侯府多少时日,且你年纪也大了,我还是应当告诉你才是。”
宦娘眉眼低垂,平声道:“是否与那荣昌长公主府有些干系?”
沈晚点头,道:“正是。”顿了顿,她擦去泪珠,竭力平静,娓娓道来,“娘亲常说你若生于世家望族,必然非同小可。此话并非妄语,娘亲实乃晋城沈氏的长房嫡女,本名唤作容晚,而非单单一个晚字……”
宦娘却并不讶异,平静道:“我早就猜出娘亲出身不凡。若是柴门小户的逃家女子,如何会有这样贵重的嫁妆?平日里的举止亦与其余妇人大为不同,着实令女儿生疑。”
沈晚叹了口气,道:“当年被奸人所骗,他们里合外应,哄着我带着嫁妆与人夜奔。后来你所见着的首饰珠宝,连我当年嫁妆的十分之一都不到。”她微微苦笑,随即道,“这奸人之一,便是你的生身父亲,荣昌长公主的驸马爷,徐世韦。”
沈晚是个柔弱性子,年少时养在闺中,足不出户,见识尚浅。那时的她早已与京都裴氏的嫡子定了亲事,只是却误信庶妹沈容簪所言,以为父亲是为了结交名门才定的亲事。庶妹说那嫡子样貌浅陋,性情粗鄙,她皆信以为真,为此愁苦不堪。
后来沈晚与庶妹上元节一同赏灯,意外结识了当时尚是寒门书生的徐世韦。她以为是天赐良缘,断然未曾想过徐世韦是刻意接近,步步谋之。
她与徐世韦夜奔,将偷偷带出的嫁妆银钱拿了大半给徐世韦。徐世韦口上说这是为了拜谒名门大夫,必须用银钱打点,等他日后出息了,必会一分不差地偿还。直到徐世韦为人举荐,入朝为官,甚至娶了皇后所出的长公主,沈晚才终于看清——她打定主意要托付终身的良人,却原来是只剑戟森森的中山狼!
沈晚失了清白,怀了孩子,孑然一身,由名门嫡女变为失贞贱妇,心中悔痛。她自觉无颜重回沈家,便隐姓埋名,居于杏花巷,独自抚养女儿。
宦娘听了这故事,暗恨娘亲不争气,却仍是不忍也不能苛责娘亲。她笑了笑,起身边给娘亲换膏药,边在心里重重记下了徐世韦与那沈容簪的名字。眼下虽报仇无门,可也该记得仇人的名字才是。有朝一日得了契机,必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第6章 缠足
第六章
风雨不休,接连十日。这十日里,李绩亦不曾回府过。虽然风雨的势头稍减,雹子也不下了,天光稍亮,但外面的情况似乎愈发凶险。
幸而有宦娘悉心照料,康嫂子从旁安慰,李老太太的状况倒还不错。她每日里与康嫂子、儿子李康等一同玩一种名唤做“叶子戏”的博戏,当真是个乐观人儿,真应了她之前说的“管他外面出了什么事儿,天塌了还有高个儿顶着呢”。
宦娘自小时起,便很少接触这些消遣之物。日子过得捉襟见肘,她学写字是为了代巷中商贾写信赚钱,她学算法是为了看账算收支,穷愁潦倒,哪里有时间似其他女儿一般打桃射柳,赏月扑蝶?是以宦娘并不曾加入李老太太等人,而是在旁帮着照看康嫂子的儿子。
康嫂子有一女一儿,幸而皆不曾遗传了李康的天生痴愚,俱是聪明伶俐。大女儿采芸跟个男孩儿似的,活蹦乱跳,一刻也不能安静,此时则与大人一起玩牌,嚷嚷个不停。小儿子李凌昌方才八岁,承继了爹娘的长处,端是个俊俏小儿郎,只是他也不是个能安静的孩子,虽脑瓜灵光,却在桌前做不久。
这不,才在桌前学了一炷香的时间,李凌昌便搁了笔,将毛笔杆子抵在唇边,向着在旁练字的宦娘说道:“宦姐姐,如今外面那么乱,我搁这儿看书习字,真是丁点儿用处也没有。人家说了,‘百无一用是书生’。我想像小叔叔那般,一身拳脚,打怪除妖,那才有用呢!”
宦娘对着他柔柔一笑,知他学的烦躁了,便起身从旁端了点心来。李凌昌眼睛一亮,抬手去拿点心吃,随即便听得宦娘说道:“你若是想学拳脚,一会儿将这文章背完了,可以去寻王毅、郑甲两位叔伯,让他们给你指点指点。只是这有用无用的话,可不能再说了。武能威敌,而文亦有它的用处。”
李凌昌吃着点心,口齿不清地说道:“文有什么用处?虽说大家都高看读书人一眼,可是当下入仕需要靠裙带关系,靠银钱打点,靠贵人举荐,读书有什么用?大家瞧不起商户,看不起武夫,可是他们都比读书人过得好!”
宦娘反问道:“你想不想改变这现状?”
李凌昌想了想,重重地点了点头,仰头道:“我想!我想让大家看得起我叔叔,看得起我爹娘!”
宦娘摸了摸他的头,“就好像面前有个泥人儿,你看不惯它的样子,想改变它。一拳打碎的话便只是打碎,若要将它塑成你喜欢的样子,便要下功夫去琢磨了。同理而言,想要改变现状,那就非读书不可。有人读书读成了道学先生,死学究一个,可有的人却能够学以致用,经世济民。”
顿了顿,她望着天外连绵不绝的风雨,道:“武能平乱世,文却可以变乱世为治世。你这样聪慧,怎会不懂这样的道理?”
李凌昌心中不知为何,霎时间安定下来。他吃罢点心,老老实实地借着油灯的光看书习字,再不嚷嚷着要去同大人一起玩牌。
宦娘又陪了他一会儿,便起身去膳房做饭。这些日子以来,基本都是她与康嫂子轮流做饭,有时候她娘亲沈晚及康嫂子的女儿采芸会来帮厨。
虽然如今雨势稍减,也不见下雹子了,但她仍是包的严严实实,又执了红油伞在手,小心翼翼地沿着墙边行走。边走着,她心里边暗暗想道,粮食与蔬菜水果已余下不多,该要想些法子才行。宦娘母女从前也有揭不开锅的时候,宦娘为此想出了不少招儿来。只是这些挨饿的招儿,并不适用于老人与小孩,还要多加斟酌才是。
她举着伞,正要入膳房,却忽地听到一阵声响。
雨丝细密,如帘如幕。她手持红油伞,一步步地向着发出声响的后门走去。有人正一下下接连敲击着后门,力道甚重,似乎颇为惶急,听上去绝非是那行动木讷的“怪物”。
宦娘着实动了恻隐之心。那日她被怪物“贾大哥”堵在巷间,危难之时也曾苦苦捶门,此时此景,她很难不生出救人之心。
只是她不敢妄动。一来,她不敢确认门那侧是人是怪物,二来,她不敢保证自己的身手及速度,若是救人之时误将怪物引入门中,那她便是个罪人!
“……沈姑娘,先不要轻举妄动。”
身后乍然传出一个沉着男声。
宦娘回首,见是正带着两个奴仆巡院的郑甲,不禁安心下来。
郑甲是个面貌儒雅的男人,若不是李绩事先说明这是他的旧部,宦娘当真看不出这男人乃是行伍之人。郑甲的旧伤在腿上,若细细察看,便可发现他走起路来时步速极慢,且走的并不顺畅,似乎有些微跛,这正是旧伤所致。
不待宦娘开口,郑甲便命奴仆架了梯子,上墙头探看。奴仆撑着黑油伞,伸脖一看,随即平声回道:“一只怪物,一个死人,一个活的女人。怪物在忙着吃死人,活的女人在拍门。”
郑甲闻言,转而对宦娘道:“沈姑娘去做饭便好,我等定会将人救上来。”
宦娘笑笑,点了点头,转身入了膳房做饭,心中却仍存着些忧虑,不时向外看去。
奴仆先是低着头对那拍门的女子遵嘱了些什么,随即便放了梯子下去,可谁知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那女子上来。郑甲蹙眉,上前询问,奴仆也很是焦急,宦娘竖耳听着,却原来那女子竟裹了脚,近来正是胀痛的时候,根本无法踩梯子爬墙。
女子很是心急,嘤嘤泣道:“我乃是荣昌长公主府的大小姐,你们若能救我,我必定知恩报德!黄金白银,侯爵之位,你们要什么都行!”
郑甲并不在意这些。只是他身为兵士,又出身于李绩麾下,骨子里自有一股正气,眼睁睁地看着女人死在眼前这种事,郑甲断然做不出来。
关于那食人血肉的怪物,郑甲亦有所了解。这类怪物均是人异化而成,面色青紫,恍若死尸,并无神智,只知追逐与啃食。它们力气颇大,却行走缓慢,反应迟钝,对于人的味道和声音极为敏感。另据朔阳侯送来的情报所言,这类怪物的弱点只有眼睛。捅瞎一只,便可大挫其之实力,若是捅瞎两只眼睛,则可将怪物杀死。
如今想救这女子,非得打开后门不可。
他带着的这两个奴仆,胆子大,人稳重,近来也跟着他学了些拳脚,可到底功夫还不牢靠。此时此刻,必须得他去做这事才有把握成功救人。他虽腿脚不便,可总要比怪物灵活些,且功夫扎实,必定无碍。
这般想着,郑甲下了决断。他令奴仆在不远处候着,若出了意外,便立时攻上来,又命宦娘掩了门窗,若是出事,万万不要出来。
一切吩咐好后,郑甲执了短刀在手,缓步上前,用腰间钥匙开了门锁。
雨势骤然转急,门板发出悠悠长长的一声吱呀。
那女子因裹脚之故,只能扶着墙壁缓缓挪移。相比之下,反倒是爬更快些。只是如她这般身份尊贵的女郎,便是如此性命攸关的时刻,也绝不会在下人面前做出这般姿势来。
原本一切顺利,偏偏那怪物此时已啃食完了另一男子的躯干,缓缓抬起头来。电光乍现,将世间照的一片惨白。那怪物神情呆滞,唇边尚带着血肉,面上尽是鲜血,甚是可怖。
他遽然扔了手中男子的断臂,踉踉跄跄地向着那扶墙而行的女子走来。
轰地一声,黛紫墨黑朱红等诸色交杂的天空中炸过一串惊雷。
☆、第7章 姊妹
第七章
那缠足贵女分外惊惶,连忙加紧动作,谁曾想却被那怪物倏然踩住了裙角。她五指指甲紧紧扣着石壁,口中不断哭喊:“快救我!快救我!”
那怪物已然抓住了她的肩胛,浑浊而麻木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她露出的嫩白颈部,口齿之间不断有血水流下。
郑甲眉头一皱,立刻抽出匕首,提身上前。此等危急时刻,他顾不得许多,径直拽住贵女的胳膊,狠狠将她往前一拉。但听得“嘶拉”一声,贵女的裙衫被扯断开来,那女子心上大宽,连忙哭泣着往前走,不多会儿便踉跄着入了后门。
怪物见食物逃走,木然地转过脸来,对着郑甲张开了血盆大口。
郑甲不愿与他多斗,登时转身,迅速跑回后门内。奴仆眼疾手快,立刻上锁。
怪物逡巡不去,不住用身子撞着后门,口中还发着呜呜的声音。奴仆们死死抵着门,额上满是汗水,直到过了约有两三刻后,那怪物方没了声响,似是远去了。郑甲心中难安,又放了梯子,登上去探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