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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班主刘蒲河却比女儿想得更多一些。
这位传承了鞭扫灯花绝艺的老人,虽然在长安城中声名还不显,但是他拥有足够的眼界和见识,当他听杨凤楼将《锁麟囊》讲完之后,马上就意识到,这绝对是一个神作,如果能够让刘家班来演出的话,必然名动天下!
不过,在心头的火热稍稍冷却之后,刘蒲河却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发现,这出戏,小小的刘家班,根本演不了!
首先,人员不足,别的不说,仅仅《春秋亭》一折中,就有富家千金薛灵湘,贫家女子赵守贞,丫鬟梅香,家院薛良,赵父赵禄寒,一老一小两位傧相,以及抬轿送亲的诸多龙套,这一折戏,最少也要十多个人才能演得下来,而刘家班算上牛四,一共才五个人而已。
其次,行当不足,听杨凤楼的意思,这出戏中,需要应工的行当,有青衣,有老旦,有老生,有丑角,还得有娃娃生,这些行当,刘蒲河听都没有听过,刘家班一直表演参军戏,正经的行当,也不过苍鹘和参军两个,根本划分不了那么细。
再次,演出所用的道具不足,什么花轿啊,什么铜锣啊,什么小楼啊,最重要的,连锁麟囊都没有,要是演出这部戏,总不能拿一个破布口袋上去应付吧?刘家班的家底可不厚,表演参军戏也用不着这些东西,要是重新置办的话,那可不是小小刘家班能够支应下来的。
最重要的是,声腔唱法完全不同,听着杨凤楼的唱,口音有些像淮南道,又有些像河南道,腔调呢,又有些像江南道,可是剧中情节发生在登州,又变成了山东道,实在是让刘家班这些人难以把握。
刘蒲河一瞬间就感觉到了重重困难,便为难地对杨凤楼说了。
杨凤楼却是一笑。
刘班主果然眼界宽阔,不过,他想到的这些,依旧是差得太远了。
他绝对想不到,后世的京剧,戏台服饰有多么考究,文武场面又多么严苛,舞台表演又多么严谨,后台的管理又有多少规矩!
不过,杨凤楼也不准备告诉他这些,只是微微一笑。
“刘伯父只管放心,只要咱们刘家班想演出这一处《锁麟囊》,一切,都包在我的身上!”
说完,杨凤楼突然眨了眨眼睛,似笑非笑地说道:“不过,既然要准备这出戏的话,恐怕……刘家班近期,可就走不了了……”
刘蒲河一愣。
旁边的聂一锦早就跑到了他的身边,抱着他的胳膊一阵猛摇,一声“爹”叫得简直比程派青衣的唱腔还要荡气回肠。
刘蒲河看了看杨凤楼,无奈之下轻拍聂一锦的小手,对着杨凤楼说道:“如此……就要麻烦凤楼少侠了……”
杨凤楼嘿嘿一乐,从杨少侠,到凤楼少侠,进步不小。
抬眼,正好看到聂一锦瞟过来的目光,更是心神一阵晃动。
这个时候,牛四却凑了上来,腆着脸一阵谄笑。
“大哥,没想到您还能编演新戏呢……你看,是不是在剧中也给我安排个角色?”
杨凤楼看着聂一锦的笑颜如花,正看得入神,被牛四一打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
“你?行啊,一共两个小孩,你想演哪个?”
牛四顿时苦了脸。
“我要是演薛灵湘的儿子,不成了你和聂姑娘的儿子了?不是说好了兄弟想称么,怎么差了辈了……?”
第46章 悲喜两重天
杨凤楼用一出《锁麟囊》留住了刘家班,在聂一锦的含情脉脉和刘蒲河的虎视眈眈之下,也不方便多待,起身告辞,带着牛四,离开了刘家班。
这货还记恨着杨凤楼对他的调侃,一路上竟然不怎么说话,倒是让杨凤楼得到了一刻难得的清净。
带着牛四,来到长安城中最大的成衣铺。
杨凤楼亲自动手画出图样,要求定制演出锁麟囊所需要的各种服饰。
别的服装还好说,只是表演《春秋亭》一折所需要的凤冠霞帔,成衣铺的掌柜说什么也不接。
有唐一朝,按照社会层级的不同,对所有民众,在服装上都有要求,白丁黑白、黄,而商贾、屠户着黑,至于杨凤楼所要求的大红色的凤冠霞帔,实在逾制得太厉害,即使唐末礼乐崩坏,成衣铺的掌柜,也不敢将朝堂五品之上官员才能穿戴的大红色丝绸,用来做戏服,更别说凤冠霞帔这种东西了。
最终,还是杨凤楼掏出了右龙武军的腰牌,才算解决了问题,还不包括制作凤冠。
掌故的说得好,这东西不是我们不做,实在是做不了,您要是想要,就去将作监吧,满长安城,也就他们和内廷织造,才有这个手艺,能把这东西做出来。
杨凤楼一气之下,不做拉倒,回去自己做。
带着牛四出了成衣铺,直奔西市,采买了大量制作舞台用具的原料,看得牛四直嘬牙花子,大哥这不是被气疯了吧?布条子,白蜡杆子,倒是还好说,这金线银丝是干啥的?难道他还会刺绣?鸟毛呢?还有这么多硬纸?这都是干啥的?
林林总总两辆大车啊,要不是成衣铺看在右龙武军腰牌的份上,只收了个订金,估计又得让柴飞给送钱来。
就这样,杨凤楼和牛四回到了杨家。
贺氏也被杨凤楼的大采购吓了一跳,一看这些东西,忍不住就抄起了擀面杖,你个败家子,买怎么多没用的东西干啥?
不由分说,撵得杨凤楼一阵鸡飞狗跳。
直到杨凤楼把情况说明,这才停了下来,犹自气呼呼地告诉他,等你做不出来的时候,咱们再算账!说完“嘭”的一声关上了大门,今天晚上,没饭!
杨凤楼一看,没办法,带着牛四在外面简单吃了两口,交代了他几件事,第一,把《锁麟囊》的剧本带回去,让刘家班上下人等熟悉一下,第二,十天后,按照约定,去成衣铺看看,如果他们按时完成了服装的话,就来通知一下,第三,请刘蒲河物色一下好一点的演员,初步接洽一下,看看能不能吸收到刘家班来,费用不是问题。说完之后,就让牛四回去了。
牛四一走,杨凤楼信步回家,一边走一边摇头叹息,刚刚搞定了媳妇,就惹怒了老娘,这婆媳关系果然是上下五千年不变的难题啊,这还没怎么着呢,自己都混不上饭吃了,看来,在这个难题中,最难的,还是自己。
杨凤楼一边不着边际地胡思乱想,一边信步走着,不多时,抬头一看,却是到了长安西城的永安坊。
永安坊!
杨凤楼周身一震,心中颇有些自责。
一件事接一件事地处理下来,让他在忙碌之中,忘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整理衣冠,采买物品,进入永安坊,七转八拐之后,走到了一户人家门口。
王家!
王忠,王捕头的家!
王忠家中人口不少,父母健在,家有贤妻,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男孩子大点,十一岁,女孩子小一些,九岁,一家人全靠王捕头的俸禄过活,生活很是清贫。
杨凤楼这才知道,那王捕头并不是贪财,而是“居长安,大不易”,让他不得不多弄些钱财培养孩子赡养老人。
暗叹一声,上前。
唱名而入,拈香祷告,恭恭敬敬地行礼。
随后,孝子还礼。
这男孩子,名叫王泉,乳名唤作小泉,而不是杨凤楼一开始以为的“小犬”。
想到王捕头临终的嘱托,杨凤楼上前,轻抚孩子的头顶,将王捕头临终时的话,一字不差地说了出来。
当杨凤楼说到“他老子最终抓到了坏人”,灵堂之中顿时哭声一片,王泉更是眼泪长流,抽泣得难以自已。
杨凤楼胸口发堵,眼睛发涩,狠狠地长吸了一口气,勉强挤出来一个笑容,伸手帮王泉抹去了眼泪。
“小子,你爹是大英雄,你不能给他丢人,别哭了,听话……”
小王泉应了一声,双手狠狠揉了揉眼睛,随后抬眼望向了杨凤楼。
杨凤楼看到了他眼中猩红的血丝,同样看到了他眼神中的坚定,突然,心中一阵悸动。
杨烈身死的时候,杨台是不是也是这样?
如果自己没有跨域千年而来,杨台又怎么去报仇?
杨凤楼突然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忍不住亲近这个小王泉,想了想,杨凤楼决定给他一个机会。
“小子,想不想报仇?”
“想!”
“你敢杀坏人么?”
“他是坏人,我就敢杀!我要为我爹报仇!”
“好!”
杨凤楼拍了拍小王全的头顶,转身对王捕头的夫人说道:“嫂子,我带着小王泉出去一趟,去去就回……王大哥的灵前空虚,怎么也要有些祭品才好……”
王夫人知道杨凤楼的身份,同样也猜得出他们要去干什么,看着年仅十一岁的儿子,还懵懵懂懂地站在那里,有些不忍,不过回过头看了看愁云惨淡的灵堂,尤其是王忠王捕头的棺椁,一咬牙,一狠心。
“还请杨家叔叔多为照看……”
杨凤楼点头,带着小王泉,刚刚准备出门,却不料一个小小身影,扑了过来。
“杨叔叔,我也要去!”
却是王忠九岁的女儿,王淑。
王夫人赶紧上前,一把拉回来女儿。
“你哥哥和杨叔叔去办正事,你不要捣乱,淑儿听话。”
谁知道小丫头还挺倔强。
“不,我也要和杨叔叔一起,去杀坏人!”
杨凤楼微微一笑,俯下身形,对着小丫头说道:“小王淑听话,等你长大了,叔叔一定带着你去杀坏人……”
“说话算话?”
“当然!”
“拉钩……”
“……”
杨凤楼笑着和小王淑拉了拉手指,小丫头还一本正经地念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杨凤楼却不知道,就是这么漫不经心的一个承诺,日后给他惹出来多大的麻烦。
第47章 这才是报仇!
小王泉,第一次见到杨凤楼的时候,就对他很有好感。
起初的根源,还是来自王捕头。
王忠时任大理寺所有捕快的大头目,虽然官阶不入流,却也因为职务的关系,生前很是风光,乃是小王泉心目中最大的英雄。
他最喜欢的故事,便是听王忠如何大展神威捉拿坏人,也经常能够看到长安城中的城狐社鼠,在王忠面前俯首帖耳的样子,久而久之,便把王忠看做了正义和公正的化身。
但是,这一切,在王忠身故之后,便全变了。
除了王忠生前的同僚来祭奠了一下,那些平日里和他称兄道弟的人,集体消失了,更有甚者,还有城中无赖到王忠灵前捣乱,要不是王氏夫人不顾身穿重孝,亲自前往大理寺,请得王忠生前同僚出面,恐怕王府的葬礼都办不下去。
小王泉,第一次对“世态炎凉”这四个字,有了真正的认识。
就在这个时候,杨凤楼出现了。
面容肃穆,执礼甚恭,礼金足足十两银子,这个数目,甚至超过了朝廷的赠送。
小王泉感觉,前来吊孝的人里面,只有杨凤楼是真心实意的。
不但如此,杨叔叔还问他想不想报仇,小王泉想都没想就跟着他出门了。
他相信他!
两人来到大理寺牢狱门口,两名看门的狱卒齐齐一声惊呼,不由分说转身就跑,在进入大门的时候差点打起来,最后,还是年长的狱卒跑了进去,而相对年轻的狱卒,战战兢兢地站在足足两丈远的地方,看着两人,想说话,又有些不敢。
杨凤楼有些尴尬,对小王泉说道:“那个……早晨的时候,我过来为你爹收了点利息,场面……那个……有点失控……”
小王泉只是懵懂地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大理寺的典狱长连滚带爬地跑出了大门,一见到杨凤楼,就激灵灵打了个冷战,站得远远的,一躬到地。
“杨大人,别来无恙……”
“又要给老兄添麻烦了……”
“不敢,不敢,请进,请进……”
小王泉都看迷糊了,这位典狱长大人自己知道,官品还在父亲王忠之上,据说为人很是倨傲,就算王忠在世,在他面前,也讨不了多少好脸,却没想到,他对待杨凤楼竟然如此恭敬,甚至还有一丝惶恐。
典狱长的表现,不由得让小王泉很是好奇:杨叔叔,到底干了什么?
依旧是昏暗的灯光,依旧是漫长的甬道,依旧是两侧数不尽的牢房。
三人进入牢狱,顿时惊呼连连,可是瞬间戛然而止,整个牢狱中,静谧得如同鬼蜮,仿佛已不在人间。
小王泉有些害怕,伸出手,抓住了杨凤楼的衣角。
杨凤楼回头,轻轻一笑,伸出手,抓住了小王泉的小手。
小王泉,顿时感觉到那双大手的温度,没来由地镇定了下来,跟着杨凤楼不断向前,仿佛甬道也没有那么漫长了。
在甬道的尽头,小王泉看到了最后的牢房,以及牢房里面的人,顿时一声惊呼。
他从来没有看到这么恐怖的人。
四肢绵软,血肉模糊,以一个怪异的姿势靠在墙上,仿佛全身的骨头都被抽了出去!
头发凌乱,眼神麻木,根本感觉不到生命的气息,这就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小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