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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愚人“哦”了一声,自言自语地说道:“六六天罡剑法尚未学全,则这傅天麟从师,不会超过七年之久,若有机缘,我倒可设法成全他,学完这套武林绝艺!”
甄秋水不知师傅葫芦之中,卖的甚药?暗想罗浮老人已死五年,难道能令傅天麟九泉求艺,冥府寻师,补学这套“六六天罡剑法”?
可怜这两日光阴,对甄秋水来说,简直片刻如年,整天都在这清凉台上,对着山下凝眸延趾,但那位与自己撮土为盟的麟哥哥的身影,却始终未见来到!
葛愚人旁观者清,心中暗暗诧异自己这位高傲绝伦,落落寡合的记名弟子,怎会萍水相逢之下,便对傅天麟倾心至此?
所以半月之期一满,葛愚人不等甄秋水要求,便把她叫到面前说道:“武林中人,最重然诺,傅天麟到期不来,必已出了差错!但天涯之大,海角之远,找人实在太难,我们只有照我前所推测,往那有关白骨骷髅的东海枭婆,及五指灵蛇逍遥子两处寻访!我往东海,你往祁连,但玉指灵蛇逍遥子武功绝世,智计多端,决非你所能敌,倘若傅天麟真落在他的手中,你却以何术稳住王指灵蛇逍遥子,而等我自东海回头,设法相救?”
甄秋水听师傅考问自己,遂低头想了片刻答道:“我再假传‘血泪布衣丹心剑客’之言,与玉指灵蛇逍遥子订约三月,在此期间,他们不许对我麟哥哥有丝毫侮辱伤害,甚至我就陪同麟哥哥加以宽慰,一齐等待师傅来援,免得麟哥哥气傲心高,长期委屈之下,心中难受!”
葛愚人点头笑道:“域外三凶中的人物,除对‘血泪布衣丹心剑客’,还略有几分忌惮以外,目中简直无人!但玉指灵蛇逍遥子不比那几个小魔,你徒以空言,恐怕镇他不住!”
“我与‘血泪布衣丹心剑客’相交甚厚,当年他屡举义师,连番失败。身被百创之下,知道天意难回,遂遥对明思宗陵寝,跪地放声大哭!哭了三天三夜,泪尽继之以血,并欲碰头自绝!
经我再三譬解,劝他短期内虽然无法独力回天,驱除鞑虏,还我山河,但却应留此一身绝艺为天下苍生,铲除不平,扶持正义,等待机会,才是真正的为国为民之道!
丹心剑客闻言,凄然又作悲号,脱下身上所披那件血泪斑斑,尽是刀痕剑洞的布衣,赠我以为永念,飘然隐人莽苍山,人迹不到之处!
这锦囊之内,就是丹心剑客那件‘血泪布衣’,你以此为信,谅那玉指灵蛇逍遥子无论何等凶残,也不会不对傅天麟另眼看待!倘若此子不在祁连,你也不必急急转向东海寻找我,以免彼此途中相错,可就在祁连附近,暗护那位策应长白酒徒熊大年的洞庭钓叟云老渔人。
我则不论在东海寻到傅天麟与否,必于三月以内到祁连山玉龙峰左近找你!但那柄朱痕铁剑,你若带在身边,大招武林群豪觊觎,定然多生枝节,暂时交我好了!”
甄秋水情丝一缕,业已深系傅天麟,闻言不再迟延,起身递过朱痕铁剑,拜别葛愚人,驰下黄山,到山脚寺院以内,备好自己寄养的神骏青骡,便往甘肃祁连方向,绝尘而去!
葛愚人则佩好朱痕铁剑,锁闭门户,也飘然离去黄山,往东海枭婆所居的翠微岛赶去!
他尚未走出安徽省境,便听得不少绿林中人,口边传诵着两句似诗非诗的歌词:“骷髅已入枭婆手,天蓝毒剑待驼翁。”
葛愚人一听便知自己所料不差,傅天麟及白衣驼翁翁务远所赠给他的那枚白骨骷髅,果已落入东海枭婆之手,并已散布流言,激令白衣驼翁自投翠微岛,为复她昔日情夫铁瓢道人旧仇,一作决斗!
下落既明,葛愚人自然足下加劲,赶往东海,但他却未料出东海枭婆、白衣驼翁这两位武林高人勾心斗角之间,傅天麟居然毫无艰危,只遭遇了一番风流小劫!
傅天麟当日在怀玉山中,虽然因恐耽误盟弟贾伊人的赣南之事,硬起心肠,挥手而别,其实他自恩师罗浮老人弃世,落拓江湖的四五年间,始终形单影孤,子然无伴!
好容易才结交下这样一位年貌相若,性情相投的金兰好友,但伴行百里,便告分袂,心头哪得不充满一片惜别伤离的惆怅情绪?
所以一路之间,不住反复摩挲贾伊人那根暂时换取他朱痕铁剑的紫竹短笛,暗想这位盟弟,年纪比自己还轻,便在江湖中闯出“紫笛青骡”的盛名威望,实在难能!
据他说只是黄山道客葛愚人的记名弟子,尚未蒙正式收到门墙,但“黄山道客葛愚人”七字,听来极生,却不知是何门派的绝世高手?
一面思潮起伏,一面却横着那根紫竹短笛,信口吹奏,但紫笛凑近鼻端以后,却嗅出笛上仿佛含有一种淡雅天香,不由越发使傅天麟加深对那位惆傥风流,英姿绝世的盟弟怀念!
傅天麟茫然信步,又转过两重岭脚,此时长夜已过,曙色微微,忽然听得前路一片小林之外,起了一种凄厉怪声,听在耳中,令人心魂欲飞!但语音却依稀可辨,是反反复复地叫着:“朱痕铁剑”四字!
第五章 燕支小劫
傅天麟艺出名师,虽因罗浮老人身撄奇疾去世,真传未能全获,却一身傲骨,心雄万夫!他懂得这凄厉怪声,是一种荡神迷性的邪恶功力,但连白衣驼翁翁务远那等威势,都未为所慑,怎会惧怯林外之人?遂心神略定,足下加功,面含冷笑的冲林而出!
林外双峰夹立,当中道路不宽,两旁山石以上,一边坐着一个神态奇诡,面貌却颇清秀的中年华服之人,另一边则坐着一个身穿玄色罗衣,长发垂腰,身材仿佛绝美,但脸上满布疮疤,看不出年龄的女子!
两人均是盘膝而坐,身前各置一只香炉,炉中青烟,犹自袅袅!
一见傅天麟出林,中年华服之人,似乎微愕,开口问道:“年轻人,你那同伴紫笛青骡呢?他怎么送你只送到中途?难道知道这怀玉山中,险阻重重,高人云集,凭他那点能为,保你不住了吗?”
傅天麟剑眉双挑,岸然答道:“我义弟紫笛青骡,因身有要事,已赴赣南。天下路天下人行,傅天麟昂藏六尺,凭师门所学,闯荡江湖,从来不知道什么叫艰难险阻,慢说小小一条怀玉山脉,就是天堑雄关,龙潭虎穴,也未必留得住傅某半步!尊驾何人?及拦道何图?
他这种不卑不亢的飒爽英姿,不但使中年华服之人,神色一惊,连那玄衣长发,满面疤痕的女子,也把双目微抬,傅天麟顿觉眼前一亮,暗诧这女子的目光,简直澄如秋水,亮得太已撩人!
中年华服之人,缓缓说道:“我们夫妇,长年住在西岳华山,武林人称‘神仙眷属’!”
傅天麟点头说道:“六欲瘟神刘子畏,及做霜仙子樊湘,在江湖中素无大恶,亦无大善!但贤伉俪远自西岳,赶来怀玉山中,并对我施展‘荡神迷性摄魂音’,难道就是想图谋傅天麟一柄师门遗物‘朱痕铁剑’?”
六欲瘟神刘子畏眉头微皱说道:“那柄朱痕铁剑,本体只是一柄平凡兵刃,它的用途及价值所在,傅老弟却未必能详!所以在你手中,太已辜负,你若能以任何高昂代价,换与刘子畏,却可弥补我夫妇一桩莫大缺憾!”
傅天麟见这六欲瘟神刘子畏,说话的口气神情,还不大令人讨厌,遂含笑说道:“高昂代价,恐怕高不过白衣驼翁翁务远那柄名居当今武林五大名剑之首的‘朱虹剑’去?翁务远原以此剑,再加授一套他驰誉江湖的‘九宫神剑’相换,尚为傅大麟所拒!何况那柄朱痕铁剑,已被我与盟弟紫笛青骡互换兵刃……”
傅天麟话犹未了,六欲瘟神刘子畏,傲霜仙子樊湘夫妇二人,同自深吃一惊,仔细打量傅天麟周身,果见已无那柄朱痕铁剑踪影,手中所持,只是一根紫竹短笛!
刘子畏眉头深蹙,微一怔神,然后又对傅天麟苦笑说道:“我夫妇既有‘神仙眷属’之名,在武林中遂向以丰神容貌自负,但拙荆年前,误为一种毒物所害,性命虽勉强保住,面目之间,却已满布疤痕,只有东海枭婆所居的翠微岛上,生产的一种‘香兰玉实’,可使拙荆恢复昔日容光!但欲向东海采婆求取这‘香兰玉实’,必须用她梦想多年的两样东西之一,换取不可!”
傅天麟听到此处,插口问道:“东海枭婆所梦想多年的两件东西其中之一,大概就是我那柄朱痕铁剑?”
六欲瘟神刘子畏方一点头,傅天麟又继续说道:“可惜慢说那柄朱痕铁剑是我先师遗物,不便相赠,就照事实言之,我义弟所乘青骡,神骏已极,此剑目下已在百里以外!”
六欲瘟神刘子畏欲言又止地嗫嚅说道:“话虽如此,但愚夫妇仍欲与傅老弟情商,因为东海枭婆所梦想不得的第二件东西,也在老弟的行囊之内!”
傅天麟大感惊奇地问道:“我囊中只是几件替换衣服,及散碎银两,那里有什么东海枭婆梦想之物?”
六欲瘟神刘子畏,不大好意思地笑道:“就是白衣驼翁翁务远送给老弟的那枚白骨骷髅!”
傅天麟闻言知道白衣驼翁赠物之时,刘子畏夫妇定在暗处偷窥,遂把俊目一张,神光四射地朗声笑道:“美人自古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百岁光阴,弹指即过,再美的绝代红妆,除非大道丹成,驻颜有术,否则芳华逝水,岁月催人,到头来还不是变作了无盐嫫母?”
傅天麟说到此处,那位不曾讲过话的傲霜仙子樊湘,眼角慢慢垂下两行珠泪!
傅天麟继续又道:“何况夫妇之爱,贵在一心!只要两情互洽,心坎温存,岂不胜似眼皮供养?但这种境界太高,颇难作到,刘朋友既为令正费此苦心,傅天麟也何尝不乐予成全?但那白骨骷髅,是翁务远所赠,不便转手他人,这样好了,贤伉俪怕那东海枭婆,傅天麟却不怕,我在半年以内,替你们跑趟东海翠微岛,弄它一枚‘香兰玉实’!”
他这一番话,听得那对“神仙眷属”仿佛均十分佩服!六欲瘟神刘子畏点头说道:“傅老弟高怀说论,我夫妇既敬且感!但东海枭婆功力太深,‘天蓝毒剑’更是见血封喉,厉害无比!此人只可软求,不宜硬碰,刘子畏夫妇,怎好意思今老弟为我们冒此奇险?这样好了,我想厚颜请老弟在五步以内,接我夫妇一人一掌,倘若胜负不分,所请便作罢论如何?”
傅天麟自己忖度自己,暗想凭师门所得,对这神仙眷属一人一掌,总还能应付下来。
遂傲然走到离六欲瘟神刘子畏,傲霜仙子樊湘左右各约五步之处,巍立如山,凝神静气!
六欲瘟神刘子畏脸上忽然微红声叫道:向那傲霜仙子樊湘,扬“湘妹,你先领教这位傅老弟一掌!”
傲霜仙子樊湘,依旧默不开言,只把妙目微睁,精光略注傅天麟,一掌当胸,缓缓推出!
傅天麟艺出名门,识得这位做霜仙子樊湘,用的手法似是一种颇为高明的阴柔功力,来势虽慢,威力却强!
何况说好只接一人一掌,遂不敢丝毫待慢的,凝足内劲,双掌齐翻,硬接对方来势!
果然傲霜仙子樊湘所发无形潜力,在双方掌风互接之下,傅天麟竟感心头巨震,足下几乎站立不住!
心中方自一惊,耳边又听得六欲瘟神刘子畏微带歉声地说道:“傅老弟,请原谅为了拙荆复容之事,不择手段,要得罪了!”
但随着话音涌到身前的,并不是什么排山倒海的内家掌力,只是一股氤氲香气!
傅天麟莫明其妙之下,猛一回头,原来六欲瘟神刘子畏,自丹田提聚一口真气,并不用以击人,只张嘴喷向身前青烟袅袅的香炉以内,炉内立时香气四溢,烟雾大盛,刘子畏再伸掌微扇,便扇得一片浓香,直向傅天麟袭去!
他既然得号“六欲瘟神”,这种迷魂手段自极高明,傅天麟鼻观才觉氤氲,便感心神迷惘,头脑昏沉,任何功力,均已施展不出!
等到他自昏沉迷们中,慢慢恢复知觉以后,首先人耳的,便是一片风涛之声!
傅天麟想起自已被六欲瘟神刘子畏迷倒之事,自然大惊,但一睁双目,却更觉茫然,几乎疑诧自己尚未十分清醒,仍在梦境之内!
存身之处,是一所布置得颇为精雅的楼阁,阁外沧波万里,极目无边,阁内靠东边的白玉几旁,有两个女子,坐着的一个,年约三十四五,一身玄色长衣,徐娘半老,丰致嫣然,手中拿着白衣驼翁翁务运送给自己的那枚白骨骷髅,不住反复摩拳,满面感慨怆然神色!
站在玄衣妇人身后的,是一个红衣红裙,二十七八的美艳少妇,但那双妙目之内,却光冷如刀,森厉已极!
傅天麟人是躺在一张软榻之上,方一睁目转动,那红衣少女,便含笑叫道:“傅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