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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本书看完,她吁了口气道:
“难怪这部书武林中人舍命争取,天下武艺各门各派何啻数十,可全都包括在这小小书中,如果下册能够得到,练功的法子更多了。”
立青急问道:
“这里有速成的武功么?咱们赶快练两样,好打跑金发岛主。”
可兰道:
“那倒不必这么急,等师姐回来,金发岛主还敢撒野么?这书包罗万象,我一时也说不清楚,对了,方大哥,你明日不是要走吗?待我将书中梵文翻译成汉文,你日后可以好生参悟。”
立青大喜,连忙双从阵后跑到石屋,取来纸笔,可兰念一句他写一句。
立青连受少林老和尚及何克心的教授,武功虽然不能跻身上乘,武学之道却是大大明悟,这时见书中字字珠玑,一些运气调息练功的道理,真是闻所未闻,显然那老和尚及何叔叔的内功虽深,却仍有少许破绽,这书上所说真是十全十美,立青不禁雀跃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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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两个时辰,天上已是星移斗转,残月西下,立青这才写完,可兰站起身道:
“天又快亮了,月亮落下去,太阳总会升上来,可是人生呢?方大哥,你在江湖上莫要留连,免得叫人挂念。”
两人运了半夜心思,帝是累极,就偎在阵中睡了。
天色一明,立青惦念书中所叙,便悄悄起来练功。
东方旭日初升,立青胸中澈然,那老和尚和何叔叔所教的内功都流过他心中,再把书上一参照,只觉武学之道,虽则千头万绪,却是万流归宗,上乘功夫之间,都有脉络可寻,老和尚和何叔叔所授的内功,一刚一柔,其实均是柔中有刚,刚中有柔,大可要相济融会了。
他这一悟,斗然间武学连越数层,正在醉心研究,忽然阵外一声惨叫,正是那金发岛主所发。
可兰睁开了眼,正在奇异间,一个娇滴滴听声音道:
“老前辈,令徒所受这毒却也算不得什么?我这谷中勾吻草善解百毒,前辈只管采用。”
可兰喜叫道:
“大师姐!大师姐!你终于回来啦。”
她东转西转便走出阵外,立青紧跟在她身后,怕走岔了路闹出笑话,只见阵外一个中年妇,一个高大老者。
那老者正是三心红王,立青惊得张大了口,那老者指指立青道:
“小子,又碰着你啦。”
立青不语,那中年妇道:
“老前辈,既是百兽神王死了,这些野兽也差不多完了,前辈还是快救令徒。”
三心红王道:
“我道这野人如何有能耐伤我徒儿,原来是指甲中有毒,这野人五指已断,毒气攻心,只怕死多活少了,云儿,快拿勾吻草来。”
立青见三心红王竟是可兰师姐的前辈,心中真不知是何滋味,可兰已察觉了,便悄声道:
“这老人是你的仇人么?我师姐怎会认识他?”
立青凑近她道:“此人就是三心红王。”
三心红王笑笑,接过中年美妇手中采摘之勾吻草,背起瞽目杀君,对立青道:
“小子,你福缘倒是不错,靠山可不少啊!”他转身对中年美妇道:
“云儿,替我向你师父问好,就说三心红王无暇拜候。”
他说罢一晃而去,可兰忍不住道:
“大师姐,三心红王是你什么人,怎能喊你云儿?”
中年美妇笑道:
“瞧你急成这样子,喂,这人是谁呀?”
可兰被师姐一问,怔怔说不出话来,立青见可兰大师姐笑口吟吟,像一个老人家看一对珠联璧合的小情侣,心中一甜,脸上却是讪讪不安。
中年美妇轻笑道:
“我本想找一个旧友助拳,不意那人外出,我连夜赶回却迷失了路,在大山中转了一日一夜,想不到碰到三心红王,他就和我一起赶来了,谁人有这宏大本事,杀了百兽神王,又驱散打死他的兽群,是这位小侠么?”
可兰道:
“是他的叔叔,要不是他老人家赶到,师姐,你就看不到我们俩人了。”
中年美妇笑道:
“我还以为只有你一人孤零零在谷中,真是急得要死,原来还有‘我们’在一块哩!”
可兰大羞,一头扑是她师姐怀中,她师姐抚着她的秀发,笑道:
“别害羞了,师姐赶了一天还没吃东西,这三心红王与师父大有渊源,此事说来话长,有空再说给你听。”
立青见天已大明,便向可兰师姐妹两人告辞。可兰心知留他不在,也不顾师姐在旁,一直送到谷外里余,又送了立青许多灵药仙草,立青心中黯然,愈走愈觉可兰可爱,他说道:
“兰妹,待我办完正事,一定到此处寻你,千里相送,终须一别,咱们就此别过。”
可兰含泪点头道:
“如果我不在,请你问我师姐,便可知我在何处,大哥,你要多多保重啊!”
立青不敢逗留,只怕忍不了心离去,他凝视可兰,目光中千怜万爱,恨不得注入可兰心中,可兰微笑点头,表示感激,神色却是凄苦。
立青才一转身,一滴情泪流了下来,他赶紧挥袖一擦,又踏步走向前程。
他心中虽然狐疑,可兰师门与三心红王究竟有何渊源,可是别人师门之事,他当面又不便问,一路上琢磨不已。到了中午时分,口中走得干渴,一摸背囊,不但装有几罐清水,而且更有精美干粮。
他不知可兰何时已将背囊中粮食准备得妥当贴切,想了半天,这才想起定是昨晚自己睡后,可兰起身为自己准备的,心中好生感激。
立青一阵急赶,这一收起缕缕柔情,便想到父亲不知身在何处?心中很是焦急,直到星辰初上,立青还在施展轻功赶路,忽然前面山坡陡峭,这时星光朦胧,立青只见山顶端坐着两人,他定目一瞧,大惊不已,口中喃喃道:
“纯阳观主!纯阳观主丹阳子,那人又是谁呢?能和神州四奇首位的一争长短?”
事情发展到这里,有一段似乎必须补述一下了——
时间向前推,当老人黄百岩被飞孤掌毙的那天晚上——黑死潭畔。
那一潭暗色的死水静静躺着,一丝波纹都没有,只是夜枭古怪难听的声音不时荡漾在死一般的沉静之中。
这时,忽然轻微的人声打破这等沉静:
“唉!司空老兄,这就叫做怪了。”
另一个声音道:
“咱们听完黄白岩那老儿说的秘密后,一掌把他干了,立刻就赶到这里来,怎会有人比咱们更捷足先登的?”
“难道说……难道就是与冯百令那杀星耽搁的一刻里出了毛病?”
“我看不可能吧!那冯百令行动虽然可疑,但是他分明是向反方向走去,咱们抄捷径赶来,说什么他也不会跑在咱们的前面呀?”
“但是现在事实如此,……啊……这黑死潭水有奇毒,必身穿套牛皮衣方能入得水去,会不会方才我去备制皮衣时出的毛病?”
另一人冷笑起来:
“哼,飞狐你也把我司空凡看得太不中用了,你会备皮衣的时刻,我司空凡坐害在湖边,整整一个时辰,半个人影也没有来过,怎会出事?”
“司空兄不必多心,这潭畔尸骨累累,分明早有人为了那话儿争夺拼命了,看来咱们是晚了一步……”
“唉,真想不到咱们这样运气好,仍是慢了一步,眼看雁荡山这一趟是白跑的了……”
“司空老兄也不必说白跑这一趟,只要设法擒住了那姓方的正点儿,岂非大功一场?”
“云老弟说得是,咱们走吧!”
两条人影如飞一般消失在黑暗之中。
不到半个时辰,这死一般寂静的黑死潭畔又出现了三个人影。
一个铿锵的声音:“百令,牛皮衣穿好了么?”
瞽目杀君的声音:“好了——”
接着便是跳入水中的声音,过了半天,那铿锵的声音道:
“糟啦!我们来迟了——”
另一个低沉的声音:
“师父,何以见得?”
“你仔细看看,四处总有五六具尸身,那还用说么?”
果然,不久之后,水花闪动,下水的人爬了上来,他喘了一口气道:
“师父,潭底找遍了,什么也没有。”
“哼,我早知道了。”
我的声音寒得如同冰一样,沉寂了片刻,他才道:
“嘿,百令,你在武林中的浑号叫什么呀?”
瞽目杀君大为惊诧,他结结巴巴地道:
“师父不要见笑,武林中好事的人管弟子叫着‘瞽目杀君’……”
三心红王干笑一声道:
“好,从现在起,我要你这‘杀君’大开杀戒——”
瞽目杀君吃了一惊,呐呐道:“师父……”
三心红王一字一字地道:
“从今日起,凡是碰见到雁荡山来赶这趟浑水的不三不四的人,全给我宰了!”
另外一人,正是那三心红王的大弟子高无影应声道:
“师父,师父,此事只怕不妥——”
三心红王不闻不问,只冷然道:
“高捷或听令!”
高无影恭声道:
“弟子在此。”
心红王道:
“方才我对百令说的你可听真了?你们两人同时执行!”
高无影想说什么,但是想了一会儿,只说道:
“是!弟子遵命。”
黑暗寂静之中,传来三心红王冷峻的哼声,谷中山石依然默默无声,谁知道立刻就有一块大屠杀要展开了,这就是各派为什么不能赴雁荡的原因了。
且说立青睁大眼一看,心中更是惊奇,原来那和丹阳子对掌的竟是一个女子……
就在前一天夜里,在高山上,武当派的掌门至尊正满面紧张地仰望着远处漆黑的山谷,武当三剑则个个站在三丈之外,除了风声在谷中呼啸之外,万籁俱寂。
纯阳观主丹阳子清癯的脸上流露出一种浇寞的神情,这位威重武林,几十年来名居武林第一的武学大师还有什么事值得伤感的么?
人们只知道丹阳子是个半路出家的道士,他本是江南一个富家的独生公子,在廿七岁那年才上武当做了道士,一个富家公子忽然做了道士,这究竟是为了什么?多年来武林中人一直猜测着,但是没有一个人知道。
丹阳子以一个全然不懂武技的富家公子踏上武当山,而且年纪已二十有七,但是在他三十七岁那年便成了武当山第一高手,从此而为武当掌门,名震武林达三十余年,这是武林中罕见的奇迹。
但是这位不可一世的武当道长却一直是默默寡言,但有时又性烈如火,完全不像是一个修炼半生的谦冲道长。
这时,他仰首望了望天空,全圆的月亮已渐渐移到中天,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蓦然,一个清朗的声音道:
“师父,弟子有一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发话者正是武当三侠中年纪最轻,但是侠名却是最着的青峰真人麦任侠。
丹阳子沉吟了一会儿才道:
“任侠有话只管说吧!”
麦任侠道:
“师父几十年来对于当年那件恨事怒终不能忘怀;师父那件伤心之事,弟子们虽然不得而知,但是凭师父为了她出家为道,把几十年岁月消磨在青山白动之中,难道她还能怀恨于师父么?弟子出言无状,实因心中百思不得其解,尚乞师尊谅宥。”
丹阳子为人虽然性烈寡言,但是对于这三个得意高足却是宠爱有加,丝毫没有做师父的架子,有的时候倒像是师兄弟一般融洽,是以麦任侠才敢说出这番话来。
丹阳子长叹一声,凝视着麦任侠,良久才道:
“任侠,你懂得什么?你自幼便随我修行,莫看你现在长得高高大大,实则你的心理幼稚得如同少年,你懂得的实在太少了,人言‘人非太上,焉能无情’,以我这几十年来的体验,我已深深地发现,即便是太上,亦不能无情啊。”
麦任侠道:
“师父在上,非是弟子胡言乱语,只是弟子对一事万难了解——”
丹阳子道:
“你所指的是何事?”
麦任侠道:
“师父一身武学已达超凡入圣之境界,师父要求见那人一面也罢了,那人却坚持先要与师父以武相会,这岂不是天下难信的奇事?”
丹阳子默然,过了一会儿才道:
“任侠,你以为……为师的要求与那人相见一面,只是为了儿女之私么?”
麦任侠恭身道:“弟子不敢。”
丹阳子长叹了一声,仰首望着长空,喃喃地道:
“不错,我虽然当了几十年的武当掌门,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