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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里抖擞着精神张罗打听,人家都把重心放在置办年货和年下家事上。
这些拉拉杂杂的琐碎事情理起来是没个完的,既要准备家下人的赏钱,还要预备各家的送礼,掂量着回礼,加上府里下人来年的春衣也该准备起来了,凡此种种,茗渠也不晓得大太太自打病愈后是怎么会如这般打了鸡血似的生猛。
这一年转眼就翻过去,次年大老爷给女儿办了及笄礼,宴宾请客,大大热闹了两日。
大太太更是擦亮了眼睛,女孩儿及笄后意味着什么是不言而喻的,十五岁花骨朵儿似的女孩儿,盘了发,像个大姑娘了,身体也发育得差不多了,穿上华服俏生生立着就是个景儿,满园j□j也无光彩,窈窕淑女,是真正可以嫁出门去的年纪。
自那一次后宁书齐和书湘便断了往来,开年春自请到外地任上历练去了,大老爷虽心有疑虑,到底也没有说什么,总归在外头呆上一年能抵上京中三年,倒是韩姨娘见儿子要走哭了两天,最后也只得罢了,老老实实每日里和几个姨娘一同在大太太屋里伺候着。
书湘从冬日里便没有再出过门,便是茗渠带来赫梓言的消息她也置若罔闻,整个人仿佛被掏空了似的,坐在房里拨弄着琴弦,闲时看看书,把一切都看的淡了,又变成那个听任父母安排的宁书湘。
大太太瞧着女儿知书达礼的模样打心儿眼里欢喜,及笄那日京中贵妇见宁家二丫头生得俊俏,除了宫里头现今正当宠的杨贵人便是她了,门第也好,性情儿瞧着也是不错的,便多有同大太太兜搭探话的。
宫里边柔平公主亦是这年春日远嫁和亲,她原是求着闹着自己母妃,叫其在太后娘娘跟前求个恩典,把自己下嫁赫家去。太后倒是没同意,但也疼柔平,便过问皇上的意思,姜池想了几日,故意叫人透了口风给赫家。
宫里不只一个公主,赫夫人的意思是,把公主娶回家倒也不错,赫钦却不同意,无端娶个跋扈刁蛮的公主回家来,驸马也不是好当的。
他左思右想,破天荒问过了儿子的意思。
赫梓言早防到柔平公主这一茬儿,当即进宫见了皇帝,原来当年突格可汗还不是可汗时曾在京中作为大懿的人质停留过两年,他同年幼的柔平公主有过数面之缘,还曾受过其恩惠。因此人家不是贸然同意议和的,要娶哪个公主也是有要求的,非柔平不可。
姜池做了皇帝,一切以国家的利益为先,固然宫中公主甚多,然而人家可汗点了名要你柔平,他便不能遂她意愿将其下赐赫家。
却说公主和亲队伍浩浩荡荡出发后,一切尘埃落定,赫梓言吁出一口气,他把自己求娶宁家二姑娘的心愿告诉父亲,赫钦在书房里琢磨了一上午,忽觉未为不可。
只是赫夫人颇有微辞,她倒也不是不满意宁书湘,只是觉着她是进过宫的,且赫夫人近来多有耳闻宁夫人,也就是薛氏对赫家多次流露出不屑之意,她倒也奇了怪了,你薛家倒台硬要怪上我们赫家么,不瞧瞧你那贵妃姐姐自己的行事做派,她死,她该!
然而胳膊却拧不过大腿,赫钦私下里把两家结亲的意思委婉透露了,这种事大老爷本来是不愿意过问大太太的,但是想到她如今乖顺许多,不似以往气焰甚高,也就主动去禧正院找她了。
哪里想到大太太一听见要把女儿嫁进赫家当即就不同意,两下里差点就要翻脸,大老爷气得脸红脖子粗,凭良心讲,这时候的宁家还能同赫家结亲实是高攀了,那家哥儿也是百里挑一的人物,同女儿是正堪配的——
消息到了韶华馆的时候,书湘正趴在栏杆上喂池塘里的鱼,茗渠消息总是灵通,乐颠颠道:“姑娘快别板着张脸了,多好的事儿呀,虽说太太这会子同老爷又吵起来,可最终做主的必然是咱们老爷呀,您放心便是!”
她怏怏“嗯”了一声,看不出欢喜的情绪,茗渠忍不住又道:“您这是怎么了,忍着这么些时候我也没问,今儿却实在不能不说了,前儿赫三爷传进来的信姑娘怎么看也不看就烧了,您这不对呀!还有上一回,您及笄前头,来信儿告诉三爷约您外头说话去… …这都多少日子不见了,如今我听来信儿说那时候他们爷一直忙着公主和亲的事宜,这不都是为了姑娘么,否则何必多出那样多的事。”
见书湘木着脸仍旧瞧着水里的鱼,茗渠咬咬牙,话里甚至有了埋怨的意思,小声嘀咕道:“您怎么变的这样了,过去听见赫三爷的事总也有表情的,如今这是怎么了?变心也没有这样快的,不是我帮着人家说话,就姑娘这样,我都瞧不过眼…!来信儿上回还告诉我,他们家太太在给他们爷选媳妇呢,说起来,以赫三爷的人才,也不是非您不可是不是,姑娘再这么不搭理人家,没准儿人家就瞧上别的姑娘了… …”
书湘鼻子一酸,把小食盒放在栏杆上,转身抽出帕子在眼角掖了掖,不说话,埋头往屋里走,茗渠不屈不挠追上去。
她没奈何,拿指尖点了点自己,“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也犯不着说这些话刺我的心,横竖是我配不上他,我自己清楚… …!便是老爷要将我许配过去,我也不敢依从。”她险些儿将“残花败柳”这样的词从嘴里说出来,自己先咬住了唇。
转身靠在廊柱上,春日里百花盛开,鼻端游曳着阵阵幽香,廊上阳光充沛,照得人如同发光一般。书湘对着太阳眯了眯眼睛,十五岁的年纪,倒仿佛经历了多少沧桑似的,眸中渗出几缕怅然。
——倘若时光能倒流多好。
从那日他将毛笔上的墨汁沾在她脸上作为伊始,他再作弄她,她保证自己不会再生他的气了,早早告诉他她的真实身份,两个人也能在学里好好的相处一段日子。一定十分惬意。
只是如今再也回不去书院那段青涩的时光,夫子也老了,听闻去年已从书院告老返乡,书院里如今俱是新的学子,谁还记得旧年人事?
廊前的桃树开花了,她跑下去仰着脖儿看,踮起脚尖折下一枝,引得花枝震颤,扑簌簌临头浇下无数花瓣。漫天花雨里,眼花缭乱,过去种种都像是一场大梦。
作者有话要说:
看了上一章的评论,对不住,好像越写越差了,自己也没什么信心。而且发现大家看法偏差挺大的,似乎这种时候不该把哥哥的形象过多牵扯进来,可是写那一章的时候就决定了是宁书齐最后的出场。那一点福利,也算是一段情,一个了局。
文章确实是1v1的,谢谢一直看到现在的亲,文文一直在完善,我也有很多不足,有时候一抽就会写歪,还喜欢灵光乍现。。。!orz 因此我怀疑自己是不是需要不停的修文,感谢大家提出珍贵的意见,谢谢!
☆、第八十回
自古儿女婚事皆是父母做主;大老爷和大太太即为书湘的父母,这两个在人选上有了分歧;但如同茗渠说的,任大太太再反对,最后还是大老爷这个一家之主说了算。
大太太心里是极为不愿意女儿嫁进他赫家去的;凡是同赫家沾上关系已经叫她不乐意之极了,竟然还要把唯一的女儿嫁过去,老爷他这不是摆明了和自己唱对台戏么,横竖她说了也做不了数,他看着自己蹦达了几个月给女儿选夫婿,临了了还不是只是来知会自己一声;何曾是来过问意见的!
书湘的婚事是大太太的心病;她见两家连订婚信物都交换过了,过不几时互赠了写着各自八字、年纪的定亲庚贴就更坐实了,这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连着几日都歪在床上称病。
家里老太太做样子似的遣了婆子来问候过,再来就是两个庶女也来看过了,她们心里倒很是艳羡书湘是正房太太嫡出的这个身份,能嫁进赫家多好的造化,偏生大太太和宁书湘都没什么喜色,真不知还要怎样她们才会满意?
这一日过了晌午,书湘到大太太院里去看她,大太太坐在床上手上还在瞧着账册子,一丝一毫的病态也不见,只是心里不舒服罢了。
小丫头搬了小杌子在床边,书湘低着头坐下,大太太见到女儿闷闷不乐的模样,心道她是和自己一样的心理,对嫁进赫家自然是不喜欢的,就叹了口气,安慰着道:“事到如今已成定局,你爹从来都是那样的性子,他做下的决定容不得我质疑… …”
书湘抬了抬头,目光复杂地看着母亲,大太太又一叹,接着道:“湘儿日后嫁进赫家,你未来婆婆她未必对你客气,赫夫人这人也是个小心眼子,我虽同她没什么往来,却晓得他们赫家诸多的腌臜事,家下人吃酒赌钱闹出多少事端!他们家现今儿是庶出二爷的媳妇熊氏掌家,这熊氏不是个省油的灯,竟越过了老大媳妇理了家,足可见其至少讨得了婆婆喜欢… …湘儿若嫁过去,首要的还不是叫你婆婆喜欢你,这不容易。”
大太太同女儿说这些时联想的全然是自己,她是丈夫不疼婆婆不爱,不希望女儿落得和自己一般的下场,尤其不能叫夫君对她生出厌烦的情绪,若到了这一步怕就回天乏术了,就像一块玉有了裂缝,再修补完善终究也有瑕疵。
“那女儿应该怎么做?”书湘听得心里生出些坎坷,她倒是见过赫夫人的,那时她还赠送了自己见面礼,瞧着是个不错的妇人,难道会因自己变成她的媳妇就反而对自己看不惯了?
大太太靠着引枕,沉吟了下,缓缓地道:“自古婆媳是天敌,便有些人家媳妇是婆婆自己挑选的,回头进门来还不是放在身边立规矩,十年媳妇熬成婆,家家都是这么的过来的,倒是…若你夫君愿意疼你,家下人也会另眼相待,在你婆婆跟前帮衬着,这待遇跟着就能不同了。我说的湘儿可听明白了?”
“喔… …”书湘面色愁然,“母亲是叫我把夫君放在第一位?要讨他喜欢?”
大太太抚掌,笑道:“湘儿进门后要同赫家那哥儿好好处,别再听凭自己的犟脾气,到了外头不比在自己家里,哪个肯迁就你。”
书湘颇有微辞,自己是母亲说的犟脾气么?只听大太太倒豆子似的又道:“你过去在学里见过这位赫三爷没有,可知他素日为人如何?喜欢过谁家姑娘的么?”
书湘蓦地抬了头,眨巴两下眼睛,绞着手指头回道:“见是见过的…至于他为人如何,女儿也不十分清楚,也不晓得他可有喜欢的姑娘… …”
“倘或有就不好办了!你嫁过去后要留意着些,别叫外头或是家里头狐媚子把汉子心勾走了,男人虽说是变心容易,可他们对自己年少时恋慕过的姑娘却不同,恨不能一颗心时时刻刻跟过去,愈是造成了遗憾愈是放不下,若是这样的人家真倒不如不嫁了!”
大太太话尾的音调重重的压过来,书湘知道母亲多半还是想到大老爷和太后娘娘身上去了。
她现在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仿佛分裂出两个自己,一个自己是希望嫁进赫家的,一个自己又觉得自己嫁过去对不住赫梓言。想着,书湘向大太太告退,自己打花园过,一路走走停停地回了韶华馆。
不妨才一进门就撞见徐妈妈,徐妈妈是大太太的人,书湘才从禧正院回来却没有见到她,没想到她会在自己这里。
书湘疑惑地看着徐妈妈,她蹲身作礼,脸上的笑容颇有几分说不清的诡秘感,转过身同屋里几个丫头又寒暄几句,才出了院子。
书湘打帘进正屋的门,里头三个大丫头并茗渠神色都怪怪的,书湘这会儿是真好奇了,冷不丁在圈椅里坐下,曼声道:“莫非徐妈妈是妖精变的,才刚把你们精魂吸了,弄得你们几个一副失常的模样,可别吓唬我。”
茗渠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眼珠子滴溜溜和屋里蔓纹、慈平、麝珠一一对过去,随后从圆桌上拿起一本被青布包着的书,鬼鬼祟祟挨到姑娘耳边咬耳朵道:“徐妈妈带来个好物件儿,说是太太叫给姑娘送来的,我们适才偷摸着翻开了瞧了两眼,哎哟——”
可羞死个人了!
她说话又不说完,天知道她在脸红个什么,连带着后头蔓纹几个也闹了大红脸,书湘的好奇心并没有因长了两岁而减弱,她伸手就从茗渠手里把那小布包抽过来,作势要打开,“我倒要瞧瞧这是什么了不得的好物件儿。”
“别别别!”茗渠几个一叠声上来止住她们姑娘的动作,怕她自己到时候臊得慌,素日是蔓纹稳重,这会儿她咽了咽唾沫道:“徐妈妈特特嘱咐了,这东西青天白日的瞧似乎不十分合适,姑娘不妨先午睡一会子,回头夜里天黑了咱们慢慢再研究不,不迟。”
“那就这么的罢,”书湘抱着布包站起身,伸手掩唇打了个哈气,扭身道:“我且睡一会儿,你们各自忙去。”
她平静说话时自有一股沉着淡然的气韵,没人怀疑书湘会偷偷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