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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的尽头 作者:田可心(晋江vip2012.07.06完结)-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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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以为他会声情并茂地回答,因为你也是大美女,谁知他得意万分地说:“因为你是我女朋友,而我是超级大帅哥!”活活把心月气得连形象也不要了,硬是追打着他跑过了半条街。
  那是多么青春而纯净的岁月,连空气里的每一个分子似乎都是无时无刻不在为他们而快乐地跳跃着的。如今,已经模糊得犹如毛玻璃压着的黑白老照片的印象里,那时候每条他们俩所走过的道路两旁好像都栽着整整齐齐的大树,繁茂的枝叶在空中织起浓密的绿顶,在不分季节一般柔静的和风中切切吟哦。生命中第一次迸发的爱情总会令人无所畏惧到奋不顾身,心月任江攸明牵着她的手,走遍了那座城市每一个原本再普通也忽然之间变得浪漫缱绻起来的角落,竟从不担心会被熟人乃至父母撞见。或许那时她潜意识里甚至渴望被父母发现,然后被他们于盛怒之中赶出家门,这样她就可以别无选择地同自己深爱的男子私奔,快快开始相濡以沫的生活。
  被爱情点亮的心月益发爆发出惊人的美丽,引得早已看熟了她的同学们每次与她擦肩时都不由自主地增加了回头的频率,然后不嫌罗嗦地重复早已词穷的盛赞。而有一次,心月听见两个女孩在盛赞之余,其中一人还加了句感叹:“为什么我爸妈不再努把力?我也想当大美女!”她身旁的小丫头立刻严肃无比地说:“你也算个美女啦!我跟你说啊,当小美女就可以了,不要当大美女,要知道红颜薄命。”
  红颜薄命并不是句好话,然而听在十五六岁的女孩子耳朵里,她窃喜的心情却没法被打上一丁点折扣。这个词并非每个人都配得上,通常一旦提及这四个字,人们能联想到的都是些古代四美或秦淮八艳之类的传奇名媛。就算她们的结局大多凄惨萧瑟,在充满幻想的少女心目中,她们依然是幸运而不枉一生的,毕竟在平平淡淡的日子和轰轰烈烈的故事之间,恐怕没有几个少年人会不选择后者。
  心月也不例外。在尚未经历覆灭般的打击和痛苦之前,她无论如何都无法担忧害怕,无论如何都不会去想,美丽往往就是一面镜子,能照出形形色…色复杂万端的丑来,并往往无处可逃地被它们折射而来的恶光所伤害。初恋就是有这样的力量,它能够令就算是亲身经历过的人在时过境迁之后自己再回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那时候,怎么能爱一个人爱到那种地步?
  真正放任自己开始回忆,心月甚至能细腻地想起来,就在那个被江攸明强蛮地夺去初吻之后的清晨,自己曾经历过一番何等美丽的心情。夏初时节,太阳早早的就已经出来了,赶在一宿舍的少女从睡梦中醒来之前。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间、透绿的纱幔里洒进来,而心月恍然意识到,自己从未发现阳光这样美过!
  仿佛被蛊惑,她索性悄然起床,赤着脚走到窗边去,半眯起双眼。
  心里让这阳光滤得一片虚空,如同浓重的阴影在橘黄的暖光里退成浅淡,她再也没有办法放什么有质量、有棱角的东西进去了。
  还太年轻的女孩子,从来没有这么单纯、这么专一地体验过某一物象,让它不伴任何尘世的欲念在自己心里完整地存在。有那么一会儿,她几乎怀疑这个人已不再是自己,但是就是这么重要的思考,她也无法继续深入地进行下去以作出判断,因为她已沉醉,沉醉得慵懒。
  在后来那段漫长的岁月之后,心月重新回想起这个清晨,刚刚成为江攸明的女朋友之后的第一个清晨。她幽幽地想:或许就是那天那童话般的阳光,将我后来整整两年的人生,都带入一个美得可怕的幻梦里去了吧。
  
  
  ☆、10
  心月曾问过江攸明第一次见到自己时的感受,江攸明的回答是:“漂亮得可恨!”
  心月在一刹惊讶之后,羞喜如狂潮般涌来。只有他才用得出这么别出心裁的修辞,既形容了她美貌的程度,亦将他对她的心情呈现得淋漓尽致。
  那个学期剩下的两个月,他们俩缠绵得如胶似漆。过去中餐和晚餐共食的习惯自然依旧延续,而心月返校的时间也拖得益发地晚,往往不到踩着上课铃就回不来;有时他们就连短短的早餐时间也无法放过,制造一切条件同对方相见,以便争分夺秒地胶着一会儿。
  午晚两餐过后阳光灿烂的时光里,江攸明通常会遵照心月的坚持,只搂着她躲在林荫深处静静相拥,窃窃私语。心月后来自己都无法理解那时候怎么能有那么多的话,仿佛耗尽一生也说不完。她绞尽脑汁也再回忆不起那时究竟都说了些什么,尤其是那些根本毫无实质内容的情话,每一字每一句,到底都说的是什么?
  而心月一直不好意思让江攸明知道的是,她其实也和他一样,每时每刻都在扯心扯肺地期待下晚自习之后的那一个小时。晚自习过后,由于不住校的学生要离校,校门是半小时后关的,而宿舍门是一小时后关的。刚开始他们俩还只是抓紧那半个小时的时间,在校外相聚一会儿,后来这段时间越来越不够用,于是索性拖到一个小时快到的时候,心月才踩着江攸明的肩膀从最矮的那段围墙翻进去。
  那段时间,心月觉得文学作品中最令她不心悦诚服的描写就是月光带给恋人们的浪漫感觉。就她自己而言,内心深处最不希望存在的分明就是月光,只盼夜色浓一点,再浓一点,才好……
  因为知道每晚的那一个小时里必会发生的事,心月每次在校门口一眼看见等着她的江攸明时,都会条件反射地呼吸抽紧。左近还有放学回家的同学校友,心月不许江攸明牵她的手,俩人只好并肩走着,心照不宣地快步向着围墙转角处那片黑黝黝的树丛。这是心月有生以来走过的最难走的一段路,无论反复多少次都无法克服掉心底的那份纠结:根本都已经迫不及待得有些头晕脑胀,却还偏要落后他半步,不肯让他发现自己的真心,也是那么发疯地想望两个人之间的唇舌交缠。
  然后,终于终于,旁人的谈笑声越来越远,而那片树丛近在眼前了。
  此时此刻,江攸明再不管不顾,一把将心月拉到怀里,当她的背紧紧贴在树干上的时候,他的吻已经灼热得可以将她熔化。
  那段时间,每个夜晚那令他们俩深恨太过短暂的一个小时里,江攸明的亲吻所留下的热度总是让心月心里暖融融的,幸福无以复加。她竟遥遥地想起还在上小学的1999年寒假,每天晚上守在电视机前似懂非懂地看《2000年我们结婚》,心情随着剧情跌宕起伏。那一定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那么那么盼望自己也能立即结婚,赶在2000年元旦的钟声为世纪婚礼敲响,那该是怎样一种从整个历史的漫漫时空聚集而来普天同庆的辉煌啊!
  然而那么遗憾,对她,那是终此一生都怎么也不可能的了。
  从来没有什么时候,让她那么痛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生十年。
  可是有了江攸明以后,再回想起那部电视剧,当时的那种失望与遗憾,便悄悄转换成了一种沉甸甸份量充足的甜蜜,因为就算不是世纪交接之际,也总是有人在终成眷属,包括她自己,有一天也会,一定会!
  因为每天的几段相聚都显得那么转瞬即逝,余下的间隔便仿佛漫漫无期。算起来不过是几个小时,然而在有些个实在清闲的自习课上,心月还是被相思煎熬得不吐不快。她索性给江攸明写信,写好后有时会当面交给他,要他回去后再看;有时会偷偷塞到他的书包里,然后带一点小小恶作剧的心情,窃喜着等他什么时候自己发现;更有甚者,竟然真的拿到邮局去寄,兜一大圈,才落到江攸明宿舍的信箱里。
  然后就是甜蜜的等待,等待再见面时他的甜言蜜语以及益加激情迸发的赏赐,其后也必会有他写给她的令她看多少遍也看不够的回信。
  在给江攸明的信里,心月最得意的是这样一段话——
  “因为现在有了你,我愿意假设:
  其一,这一生,我只会无缘无故地高兴,不会无缘无故地烦恼;
  其二,每个人都有一定的命数,在这个命数的范围里,一切因缘起落都是数目既定的。
  推理:每多过一秒种,让我们烦恼的缘故就会被不可逆转地消耗掉一些;但是高兴与此无关。
  结论:每多过一秒种,烦恼就少一些,幸福就多一点。”
  之所以那么印象深刻,不仅仅是因为心月自己觉得写得别致,也因为江攸明似乎特别为这段话所打动。
  打动到他第一次试图突破她的禁区,就是在那天晚上。
  当心月感到他发烫的手摸索到自己胸前并停留在那里逡巡不去的时候,她又急又羞地抓住他的手腕,想把他拉开。
  可他坚持逗留,不依不饶的亲吻益发疾速而深入。
  心月好不容易才扭开脸,喘息着耳语道:“别、别放在那里……”
  江攸明轻轻在她耳旁吹气,像个撒娇的大男孩:“让我放在那里嘛,好舒服……”
  心月无奈,也只得由着他。
  好在他并未让她太为难,到此而止。
  而随着夏天一日日深沉,暑假也一天天临近了。
  自心月开始上学以来,从不曾有过这么不愿意放暑假的时候。
  因为放暑假之后,他们反而不能常常——更别说天天——见面了。这是因为江攸明所在的大学不允许学生暑假在学校宿舍逗留,而他的家乡在邻市,车程需要两个小时。
  随着七月一天天迫近,心月的惆怅日日涨潮,濒临决堤。每次见面,他们俩更加拼尽全力地缠绵,却都很少提到即将来临的离别,仿佛光是说说都能让惆怅漫溢,令二人负担不起。
  心月这个学期的最后一天只上半天学,其实都不能算是上学了,只是要到学校拿成绩单兼收拾东西而已。头一天江攸明跟她说好,他到时会在学校门口接她,带她去个好地方。
  对于江攸明口中这个神秘的好地方,心月不是不好奇的,可一想到这很可能就是俩人离别之前的最后一次约会,那种幸福的期待就被冲淡了一半。因此当她走到校门口,一眼看见江攸明脸上明亮得胜过这盛夏阳光的笑容时,心里不由有些不悦,心想他怎么还能这么开心呢?男人果真比女人要没心没肺一点吗?
  他们俩并肩走到校区之外,眼看四下里不再有附中的人,江攸明便揽住心月。俩人去吃了顿物美价廉的盖浇饭,然后江攸明带着心月往附近一片居民区走去。
  心月原以为他所说的好地方必然是某个名胜,至少也得是有情调的坊舍馆榭,怎么却竟然是这么有生活气息的所在?
  而一走进小区大门,江攸明的脚步越发轻快,搂着心月的腰几乎是小跑起来。
  心月的心咚咚直跳,执意拗着要他放慢脚步:“咱们这是要去谁家呀?”
  江攸明低头看她,俊气的唇角可恶地勾着:“你猜。”
  心月知道江攸明家不在本市,那么一定就是他某个亲戚朋友家了,说不定他爸妈也来了呢……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面红耳赤:“我、我不要、不要见家长……太、太快了,我还、还没有……”
  江攸明抱紧她,制止住她想要逃跑的脚步,垂下脖子:“还没有什么?不见家长怎么行?不见家长怎么进我家的门?”
  心月大窘更大骇,却也不敢非不跟他去,只得着急地不断追问:“那这到底是谁家呀?你总得先告诉我好让我准备准备呀!我、我还穿着校服呢……哥,哥!我们不需要带什么东西吗?”
  对于她这一连串提问,江攸明一个也没回答,只呵呵笑着,愉快地拉着她,一层、一层、又一层,最后,他们停在四楼的一扇门前。
  心月紧张得连呼吸都不自知地屏住,却大为意外地看见江攸明从兜里掏出一串钥匙,故意吹着口哨,吊儿郎当地开了门,一副熟门熟路的样子。
  心月被他拉进门的时候,其实已经明白了,却犹自不敢相信:“这、这是你住的地方?什么时候搬过来的?!”
  江攸明关上门,取出一双崭新的Hello Kitty拖鞋给她换上:“你考试这几天,以为我闲着呢?要真闲着,这会儿我已经死于相思病了,站在你面前的这位就是个鬼啦!”
  他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故意扮出一副阴惨惨的样子,张开爪子摆出要吃她的架势。心月吃吃笑着缩进他怀里,任他从后面抱住她,俩人像对连体儿般亦步亦趋地彼此跟随,幸福地打量着这不算豪华却颇具格调的一室一厅。
  停在卧室门口的时候,江攸明乐陶陶地说:“嗯,有房有老婆,人生该有的三件东西一下子就有了两件!”
  那个“老婆”让心月脸一红,又不愿否认,忙岔开话题:“那还有一件是什么?”
  “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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