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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国柒的党羽赵崖托着象牙笏上前,我默默数着拍子,如期三下他便了开口。
“臣且有本奏。”我颔首示意他说下去。
“回陛下,昨夜钦天监的李太史来微臣府上一叙,醉酒七八时,指着天上叫奇,说是紫微君星旁倚着颗星宿……哪知竟是红鸾微动……”
殿内一时有些低语嘈杂,不安分的眼珠子频频瞄向龙椅,都他妈是些八婆。
我换好姿势一手握在雕龙的扶手上,倚着身子低头看他,满心欢喜的等他说完故事。“继续。”
看他暗自清嗓子,心中冷哼。
“先皇薨前,曾嘱托陛下不可二九之前成婚……而今红鸾星动,”我看他胡子激动的抖了一下“想必是先皇的意愿!盼陛下喜结凤君啊!” 这来自肺腑间呼出的一声啊~在殿内徘徊良久,绕了一圈又是一圈。朕觉得,难听之至!
再看众臣,我笑了。你们能在装的像点么,个个眼神里的热切别告诉我是为卫国宗室而表现出的一致情感,我顶你妈的肺!
笑一笑,我不理会赵崖的激动,将目光移向太史大人,我有些迫切的想看太史大人的表演。
“来,”我招呼他出来,看他擦擦额前的汗,笑,“李太史,你怎么说。”
一步一步走出来,颤巍巍的让我很是担心那上好的象牙笏会摔瓷板上。老大爷,那是我藩国进贡的象牙玉,摔坏了你特么赔得起吗。
我忍不住道,抬手指指那长得好像眼熟的官员:“别急着,诶!那、那啥,侍郎帮着给搀会儿,别摔了。”
老太史不好驳了我的话,丢老脸的仍任小哥搀了出侍郎来,我真怀疑就他这身子骨还能同赵崖喝酒谈天?我顶他全家的肺。
揩了揩汗,哼哧了好一会,李太史忙着道:“臣抱恙在身,望皇上降罪——”
格老子,先忙不迭向朕请罪,你怎么不去*啊,玩几十年不累啊你。
我和祥一笑,“无妨,爱卿卫国兢兢业业,如今身子骨不大好使……不如哪日赐太史大人衣锦还乡?也好叫太史大人安心含饴弄孙。”
李老头大骇,若不是被人搀着,必定软在地板上。
我甚是无奈,这般年纪的人了都,怎就没点出息呢。
我看他喃喃陛下英明圣贤,再看他抱着侍郎感怀峥嵘岁月如何如何,再看他趴地上扯侍郎的衣角揩泪水痛苦说着先皇微臣这就来陪您……
我皱起眉尖,扶额无奈状。大人,我母亲不消你陪着,别搅和我母亲和父君的小日子,滚边去……
我扶着额,降下火气。
这朝堂……乱的叫人心烦。
☆、第 6 章
保辰殿内有八十六根柱子,小时候我一遍一遍的数过,记得上面各自不同的镌刻了龙、凤、天马、海马、狻猊,之类的,不知为何,记得却不甚是清晰了。反倒是朱漆门窗上的纹格,还记得丝毫不差。
我三岁时,父君时常抱着我在无人的保辰殿晃悠,父君说我自小见到描龙的柱子便欢喜,许是天生的皇帝命数。
父君总是骗我,那年父君寿终正寝,不忍看见母亲叫她伤心,我是第一个进去昭楠宫,那时我才明白父君待我的心思。
父君一直握住我的手,“姮姮……莫要累着,他日你必定在朝中受挫……放手时你便放手,摸不着那九重天才是命数……”最后他放开我的手,将我推远床边。
我是生生有感触的感觉父君手心的温度在僵硬变冷,我是有感触的。父君阖眼时,我又搭上那双温厚的手背,我迷恋安稳的味道。
三岁小手只能摸到突兀的腾龙尾巴,五岁摸到他的龙须,再大一点可以抚摸过镂刻的龙首,到现在我踮起脚伸手却不过只能抵着门长的一半,扫过鎏金云纹。我才晓得,这辈子是摸不着最上方的云雾外的几重天,摸不着也肖想不得。
我就是个在云雾间徘徊游荡的假皇帝。
多少次我想将楚连玉找回来,回首保辰殿我又打消心思……
我怎能让那个如今快活自在的妹妹来代我受罪,我怎能有这番不忠的念头?她是我的手足,我的妹妹,是母亲费尽心思为我留下的血脉旁支。
我岂能毁于一念之差。
我卫国难不成真要丧在我楚连姮手里?
白苏稳重,白及却是个木头,所以他们二人最了解我的是白苏。我打心眼里希望这两人能换换。
白苏说我不适合当皇帝,记得我好像给了他一巴掌却因喝了酒只是拂过他的脸颊给他挠痒。他又说我在害怕有一日从保辰殿上摔下了,我也是一巴掌赏过去,却是被他截住。他还说我心里一直想着守护卫国只是凤凰在笯……
凤凰在笯……我咯咯笑他,我哪里是凤凰,明明是金龙好不好,我是金龙。
他伸手揩去我脸上的水泽,说撑不下去该收手才是,莫不要等到进退维谷,别太固执。我已是昏睡过去,约莫捕捉的是话里影子罢了。
他说的好啊,但一点是错了,我不是固执,我楚连姮打小就不是个固执的人。我走到如今地步不过是头上载着皇亲的包袱,又不想自己将来落个昏君的名头,若这些与我无关,我稀的做这破皇帝。
………………
殿内越发嘈杂,钟国柒的政党纷纷跪下让我三思,我细听不大对头,仔细一瞧,发现老狐狸的党派又是添了几个走狗,着实有能耐的紧。
乔思侒也跪下了,我心忽的安矣。
他算是个小人,做事只讲输赢,不谈手段。有时我很是欣赏他这点,有时又很是害怕他这点。萧墙之人都不可信,叫我相信个外人也是很难。
我欣然摆手,“来,扶太史大人起来,朕刚才说的都是些玩笑话,做不得数,瞧老大人急的。”
“陛下胡闹!”
我一怔,又释然,干你全家的钟国柒!
他依旧端着好姿势,不举笏,站在那与我对峙,眼里的嘲笑一览无遗,明面上却一副痛心疾首,“先皇曾委托微臣定要尽心辅佐陛下,我等几年来为卫国呕心沥血,太史大人虽已年迈,可有到了辞官的年纪?陛下妄革忠臣,叫我等心寒啊!”
又是一齐人喊我三思,感觉衣内已是湿了大半,黏腻腻的扒着肌肤难受。一转头白苏上前奉上杯茶,去火的。
吐出一口浊气,饮啜一口青茗,轻呼,“委实是朕做的欠妥,都平身罢。”
“……”
捏着茶杯指甲盖开始泛白,狠狠将杯子摔下,砸在瓷板上脆的叫人入迷。我还是没能耐朝底下一干人扔过去。
“……朕叫你们起来!”白苏稳住我的身子,安抚在龙椅上,我明摆指着钟国柒骂,“我卫国养你们现在给我装聋子?都给我起来!” 翻手推开白苏,我心里已是烧的快蚀肉蚀骨。
“陛下莫要乱了尊容,有失我卫国的风范。”
这老狐狸明摆的羞辱我配不上这皇帝的位子,我真想问问他我不配你配?!
“好!都好……我卫国的风范就由着你们给我传扬下去!”我狠扫长袖,不料衣袖太长力太猛,甩在脸上。
我虚靠着白苏起身离开这不祥之地。
“退朝——”特么的这声退朝喊得倒真像今个娶媳妇似得,哪天真该褒奖一下那宣喊的内侍,净身房里没解决干净是吧?
我举袖揩一揩额头,呼哧喘气。
。。^^。。
我轻声问白苏:“怎么样,今天可是有些进步?”
他搀着我一步步走在宫里旖旎白石凿凿的长路,眼风扫过我们身后的几十步开外一干宫人,蹙眉轻叹,“陛下可是尽兴?”
我不说话,他继续“需得熬过现下,多少人盼着陛下出错。陛下记着……”
我抬手搭上他的眉峰抚过,翻眼代他说“天降大任于斯人也——”
“是。”
这太监,躲什么,朕摸他一下亏的是谁啊他也不想想。
作者有话要说: 翻滚一番~走过路过顺便收藏一个呗~
☆、第 7 章
“陛下。”
我收回手,“无事。”
他握住我欲藏到后背的右手摆在面前,看着覆盖在手指上的血痕,眉蹙的更深深,“陛下这样也没事吗?”
我这不是找骂嘛,他话里虽是询问,但严厉却藏也藏不住的。
我猝尔想起儿时白苏做我侍读的些日子……要做个联想的话,可以说一想到那些黑暗的童年的画面,就有如想起皮鞭、蜡烛、红绳之类的血腥而不宜的场景……
真是不忍回首泪两行。
那时我且是储君,宫里这一代的宗室不过我和妹妹,加个楚乾总共三人。除掉楚乾这个不成器的,二分之一的概率,选中了我。继而我身上寄予的厚望颇多,之如父君啦、母亲啦、楚乾啦、连玉啦,当然还有大祭司。
母亲给了太傅大人权力,背不好一篇诗赋直接手板伺候,我是一天一小打,三天一暴打,身上没一块好骨头。苦书都写不完三天三夜另外还要留几张写番外。
但所幸的是,太傅终究是臣,忌讳颇多,伸一头缩一头还是决定假他人之手最为妥帖,而那个最为妥帖的人,便是白苏。
我心里包一口泪,当初我以为白苏是我的人,有句话不是说“上之所好下必从之”,白苏身为我楚连姮的下人,他敢不从?可就做了怪,他偏是敢不从的,无情无义我是看透了。
戒尺就是我儿时快乐年华的唯一噩梦……
诚然如此,但对白苏,我终是恨不起来半分,反之我还对他没出息的有些忌惮。为何?这说起来倒叫人为难,白苏年长我许多,大概与楚乾相仿,但瞧那一双深沉的凤眼,我横看竖看愣是看的心底发慌,摸不透心思就像隔座城墙不知里面人。
我自然反应的打了个抖,手上温度有些凉,这更揭示了我那不堪回首叫人扼腕的童年。尽管这两者之间没有分毫的契合,八竿子打不着,不知为何心里惶惶的厉害。
他走近一步,恰好挡住了一干宫人的视线:“是杯子割到的?”
我点点头,又摇头,轻声说:“没那么严重。你看,碎片弹回来刚好擦了一下,不疼不痒的。” 确实不疼,细细麻麻的感触像似有若无的线扯在某个地方来回牵动,就像一下一下的提起溺水的人,提起来又放下去,提起来又放下去。这种感觉有种说不出的迷恋。
我心中一骇,惊觉自己竟还有类似戏本子里那种被男主虐的肝肠寸断却依然爱的作死的女主的那种被虐的潜质。潜伏了十几年被挖掘出来,心中倏尔燃起希望想我更大的潜力是不是还在冬眠?比如治国安邦之道?铲除奸佞小人的本事?
……
果然该开几副药调息一下了,最近做白日梦的潜力倒是利用的不错。
“陛下……陛下……”
我卫国宫里的甬道高窄逶迤,穿叉着四通八达,小小年纪同楚乾在宫里玩耍。甩开宫人后,不料有个不靠谱的长兄,不慎被丢在这狭长令人窒息的宫墙里,我想要不是靠四方的宫墙的极佳的声音传播优势,楚乾一定是找不到我而会被母亲打个半死。
若在灰暗逶迤又看不到尽头的甬道上哭喊几声,我想不消人来,已是被吓得丢了半条命。楚乾找到我时,我的模样大概也同那描述差不了多少。更叫人咆哮的是,楚乾个不要脸的拿这事儿笑了我半年,说什么“你瞧你这小样,真是叫为兄操碎了心~”我呸!
得此兄长,毋宁死!
宫女的声音在甬道上传的很是清脆,突兀的在寂静的环境里格格不入,我不禁抖起一身鸡皮。
我收回手在袖里,看面前低头抑制大口喘气的宫人,沉着嗓子训斥:“大惊小怪。难道宫里的规矩是给你做儿戏的吗?”
她这才害怕,跪下身子扣头,“陛、陛下恕罪!奴……奴是来禀报,白、白……”我大惊,连喊她倒是嘴巴利索点,白出个所以好不。
支吾半天,“白公公回来了。”
白及回来了,白及……这不是、这不是我“凤君”的名讳吗?!
“胡说,白及回来岂容你先知晓,满嘴胡话。”所幸我还有一丝理智。
宫女更是慌张,鲠着喉“陛下忘了吗,前几日陛下叫奴每日在城楼上看着,白公公一回来叫奴速来禀报……”
我面上一赧,好像确实记的有叫人每日城楼上守着替我看“情郎”归来否。
“那他人呢?”
“往陛下寝宫去了。”
哗啦心里一时甜滋滋的,顾不得端架势,摘下冕旒往白苏怀里扔,簌簌垂珠摩擦的声音今个听起来分外动人。满心欢喜撒蹄子朝自个儿寝宫奔去,明明就快见到,脑子里却都是那人的一眉一眼,煞是好看。
朕想死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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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公……”
白苏捧着冕旒,垂珠一下一下滑过肌理。“起来吧。”
“谢公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