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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言走过去坐下。他也不再看我,埋头公务。
我并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只是呆坐着。大殿中悄无声息,只除了元冕偶尔翻动奏折的声音。
元冕这个人,很沉得住气。
他明明对我有心,却时进时退,虚与周旋,和我玩起游戏。
首次见面,他冷淡斥我出宫,让我以为他根本无意于我。
可当我放心下来,他却又送来琉璃对樽,暗示于我。
我要违他意思,他便把我推到后妃面前,与之为敌。让我骑虎难下。
我做好准备,等他出手时,他却又莫名其妙接收元昂的建议,让我做他女官。
欲擒故纵,猫戏老鼠。他玩得不亦乐乎。
可是,我也绝非等闲。他要玩,我便奉陪。他沉得住气,我也不着急。
我一直在等,看他到底什么时候才收网。
“哼!”
一本奏折被砸到地上。我看向元冕,他在生气。
赶紧站起来,去帮他把奏折捡回来,尽好女官本分。
放回桌案的同时,我已偷偷瞟了一眼奏折内容。原来是有人参穆亲王受贿。
在走回去坐好,却看到元冕拿眼看我。过了一会,他说道:
“穆亲王元竺,是朕九叔。现在有人参他收受贿赂,为人谋私。偏偏这贿赂不过是些丝绢之物。为此小利,就肯枉法,实在是有失宗室脸面。”
他顿了顿,又说:
“依你看来,朕该如何处理此事。”
他又这样。总拿政事问我意见,到底是想试探我什么。
“锦绣是个妇道人家,不懂国家政事。请陛下恕我无知。”我冷静地看着他。
“哼,”他脸上露出讥讽的笑:“妘锦绣,你别装蒜了。‘机敏神赋,心智缜慧,独工纵横运筹。’你以为朕不知道么。”
我一震,这只是许多年以前,鸿源阁大学士邹自清递给父皇的折子里的一句话,元冕怎么会知道。莫非在很早以前,父皇身边就有齐国间人?
罢了,既然他真要看我定策谋划,我就做给他看。
“那锦绣就斗胆说出自己的拙见了。”
“亲王受贿丝绢,只是小错。如严罚,则是广告天下,亲王失检,实有失宗室脸面,且亲王难免有所不服,心生怨怼,反而不知自责。如不罚,此事又事关吏治风气,令陛下有包庇宗亲之嫌。”
我停下来,看元冕脸色。
“那依你之见,应如何处置。”他眼中微有期许之意,我便知道,我所说的正是他心中所想。
“依锦绣愚见,处理此事,攻心之术才是最宜。”
再顿一顿,看他。
他露出很有兴味的表情。
“陛下不如在殿廷之上,公开赐予穆亲王丝绢绸缎数十匹。如若亲王性灵,则必然惭愧知悔,反思其罪,得绢甚于刑戮。如不知愧,一禽兽耳,杀之何益。”
元冕颔首,露出些许笑意。
但过了一会,他复又严肃起来,紧紧盯着我看了半天。
我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低下头去。
“朕现在看到你,只觉十分后怕。如若当年,你也如此助妘崇光处理晋国政务,那朕恐怕至今还未能一统这天下。”他声音沉沉。
我偷偷抬头看他,只觉他眼中有杀机隐现,心中大骇。
一定要安抚住他,否则又无活路。
“陛下,如今江山一统,已成事实。锦绣也不过陛下身边一女官耳,如若陛下认为锦绣有才,也只有为陛下所用,报效大齐矣。”
说完,紧张的看着他。
生死祸福,只在他一念之间。
静了片刻,他忽然笑了出来。
“妘锦绣,你害怕了。”
我真的又是全身汗湿了,加之朝食未用,只觉耳鸣眼花,头脑晕眩,还未反应过来,已是两眼一黑,栽了下去。
醒过来时,我正被一个含雍殿侍女抱在怀里,靠在伴桌边,身边一个太医装束老者为我把脉。元冕站在一旁,脸上有焦虑之色。
老太医把完脉,元冕急问:“到底何病?”
老太医向他拜了一拜:“陛下宽心,公主并非有病,只是体质羸弱,内盘亏虚,又因未进朝食,这才晕厥。”
元冕一听,转向我:“你为何不用朝食?”
“朝食太糙,我不习惯。”我说实话。谁让他召我入宫,使我无法再享侯府饭食。
元冕顿时哭笑不得:“公主可真是锦衣玉食,如今做了朕的女官,莫非还要特别配备御厨不成。”
我直言直语:“御厨所做菜肴,锦绣也不习惯。北方膳食多腻油,质粗犷,而锦绣喜爱郁醇味道,细致作工。只有自家厨师所做才合口味。”
“是么,公主倒还真小瞧我大齐尚食局,朕就不信,尚食局八百四十主膳,二千四百掌固,就烧不出合公主口味的珍馐。”元冕十分不以为然。
“王德承,传朕旨意,内殿省尚食局所有主膳、掌固全力预备今日晚膳,谁能令无双公主展颜,朕重赏。”
第七章
当晚,宫灯初上时,元冕命宫监传膳。
饰纹华丽的牙盘盛着五花八门的御食,每四碟一组,由供膳女官端呈到元冕与我面前,并一一唱名。如若有我二人有兴趣的菜品,则再由女官转拨一部分到玉制牙碗中,递到我们手中。
许是我早中都未好好进食,腹中饥饿,胃口大增。许是齐宫尚食局真有艺高能人。总之,所上菜品居然十有四五,我都点名品尝,而这之中,又是十有四五,令我再吃第二口。
元冕在一旁看的笑意不止。他终于成功让我倾倒在齐国美食之前。
一组退罢,一组又上。我的腹肚已到极致,却仍不见上菜有结束的趋势。我不得不开口喊停。
“陛下,锦绣以前确是小觑了齐国掌勺,如今始信齐宫珍味也是精彩。”只有低头认输。
“哈哈哈哈,朕早有信心,齐宫菜肴定能使遍尝天下珍馐的无双公主折服。想我大齐,国泰民安,天下归一。中原各路豪杰能人皆收入朕觳中,有识智士,忠义仁臣,在我大齐可说是比比皆是,信手拈来。更遑论各种能工巧匠,庖丁名厨了。即使是过去晋宫的主膳,如今为齐效力的也不在少数。此等阵容又怎会不令公主折服。哈哈哈哈。”元冕此次,占尽我上风,实在是得意非常了。
他终于下命,结束晚膳。饭菜一一撤走之后,他还是意犹未尽。
“王德承,方才有道肉炙,公主竟然点了第二次,你去弄明白,此菜到底是何奥妙。” 王德承得令而去。
片刻,他已来回话。
“启禀陛下,此道菜肴叫做珍味浑羊殁忽。它的做法是取鹅,去毛,去内脏,鹅内填肉和糯米饭,用五味调和;再取羊一只,去毛,去肠胃,放鹅于羊腹中,将口缝好;然后放到文火上小心烧制,蒸去动物油脂。羊烧熟后,取出羊肚内鹅,再由五香浸制,直到柔酥化口,便可装盘。”
王德承侃侃而道,我在一旁只听得晕头。自小到大,任何美食呈到面前,都觉平常,只吃不问。直至今日方才明了,宫廷御膳,制作工序繁杂冗长,随便一道,都浸透庖厨心血。
“此菜作者何人?”元冕问。
“是尚食局主膳刘道济。”
“好好,刘厨此菜,做工精细,心思巧妙,最得无双公主青睐。朕就赏他黄金五十两,以示嘉奖。”元冕大悦。
这顿晚膳,程序冗繁,耗时颇久。直等漱口、浣手完毕,居然月已中天。
我站立一边,等着元冕叫我退下。
这时,王德承端了个覆盖绛色绸缎的鎏金托碟走进殿内,跪到元冕面前,又掀开绛绸,向上呈去。
我朝托碟里看去,是数十几枚柏木腰牌。心里顿时明白,这是要请元冕挑选今夜侍驾的女子。
元冕只是看了一遍碟中木牌,却并不伸手去摞牌子。反而看向我笑,笑得很有些不怀好意。
我只是淡然回视他。
“今日不摞牌子了,朕就歇在含雍殿。”说这话时,他一直看着我。
王德承收起托碟,退了下去。
他慢慢踱到我面前,看着我,又是笑。
“锦绣,”声音温柔的让我头皮发麻。
他叫了我名字后,又停了半晌。
“你退下罢。”
充任元冕文书女官,作息也与元冕同步。偏偏这人太过勤政,一日之中,竟有二分之一的时辰是在决断国务,连累我也是起早摸黑,不分晨昏。
终于熬到上元节,按照惯例应休朝一天,君臣同宴,共怀新春。我也终于得了空,可以休整休整。实在是个天性懒散的人,元宵这天早上,既是不用到含雍殿当值,我索性赖在了床上惬惬意意睡起白日觉来。不睡觉又能做什么呢,今日是元宵节,新年正月的最后一天,是圆聚之节,朝堂上君臣同乐,内宫中后妃共庆。过去在晋国,一贯是有上元灯会的习俗的,如今上京侯府中还会有人扎竹灯做灯谜么。他们今晚该会环聚一桌共食元宵罢。过去每年,父皇母后,以及皇兄,都会一同陪我品尝元宵。可是今晚,我将只有独自一人。
皇兄登基后的第一个元宵节,大赦天下,昭示祥瑞。朝廷下诏:正月十五元宵前后三日,上京解除夜行禁令,京城皇亲贵戚、仕庶百姓均可彻夜长游,以兹普天同庆,与民同乐。
这实际上是我的主意。
我对皇兄说,听说每年元宵,民间盛行上元灯会,届时长街陋巷,寺观楼阁,都会巧为装饰,张灯明烛,上京将是一夜灿烂如画,火树银花。此等美景,我等贵胄却反因深居禁宫而无缘得见。今年不如下旨,开放门庭,百无禁忌,宗贵仕庶,共闹元宵。
皇兄欣然应允。
于是上元当晚,吃罢元宵,皇兄携我,还有当时的皇后史端泽,以及嫔妃诰命,亲王诸人,在侍从暗随之下,去赏民间灯会。
出了宣德门,便是山楼影灯、十里辉煌的御街。长街两旁廊下,奇术异能,歌舞百戏,鳞鳞相切,乐声远扬。击丸蹴鞠,踏索上竿,倒吃冷淘,口吞铁剑,,猴呈百戏,鱼跳刀门。各色奇巧百端,实在是我们这些宫中之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更别提那万余灯盏,珠罩闪耀,流苏宝带,交映璀璨。
真真是 日暮迎祥对御归,宫花载路锦成堆。
朱栏画栋金泥幕,卷尽红莲十里风。
然而,这一切并非我真实目的。那夜上元灯会,我有大事要办。
上京游蛟河,有个传统习俗游戏,放漂船灯。就是由女子自扎竹灯,内置方胜小笺,放漂游蛟河,在不远处由她们心仪男子捞得,让那男子阅读小笺,明她心意。
我们一行人来到河畔,我便怂恿嫔妃宫娥也来一戏。
自然众人大感兴趣,皇后史端泽也是兴致勃勃扎灯写笺。一时间河上漂灯数十船,皇兄满载。只是奇怪,数灯之中,并无皇后所做。
此事并未留在众人心上。到元宵夜半,大家兴尽,便打道回宫。
数月后,鸿胪寺卿崔放之因贪污获罪,抄没全家。从他府中书房暗格内抄出香艳宫词小笺,上书题字,竟是皇后闺名。
皇后六宫之主,竟不顾妇德,违背纲常,犯下如此大孽。皇兄震怒,下旨废后,并赐鸩酒。
史端泽饮鸩自裁时,我去观看。她看到我,指着我凄厉怒骂:我知道是你做的,我就是化为厉鬼,也饶不了你。
我嘿嘿冷笑:是我做的,但你咎由自取。
她真的是咎由自取。
我与皇兄,浓情蜜意。皇后看在眼里,毒在心里。不仅倚仗皇后职权,处处作对于我,更是不知非礼勿言,竟在背里阴讦我与皇兄私事。此等女子,怎能不令人咬牙切齿。她在宫中,我无宁日,必要将她除之后快。
史氏自裁又三月后,皇兄重立新后甄妤融。后宫太平。
我知道是你做的,我就是化为厉鬼,也饶不了你。
忽然从梦中惊醒。自己还正躺在盘书房的床上。真是可恶,不是都说白日美梦么,怎么今日却做了这么个扰人心烦的噩梦。
再也不想睡了,起身梳洗。
门外响起敲门声。
是来送午膳的罢。自从那次晕倒含雍殿以后,元冕就许我特权,责成尚食局主膳负责我三餐,务必令我满意。
开门一看,却是一个面生宫女。
她面容严肃的开口:“奴婢是仪凤宫尚宫,今日仪凤宫中皇后娘娘大宴嫔妃诰命,未见公主到场,娘娘特遣奴婢来传唤公主。”
立刻注意到她用的是传唤二字,而非迎请、邀请之词。心生警惕,皇后来意不善。
不过,既然宴请贵妇诰命,妤融应该也在。我正好找她问问侯府近况。
“既是如此,尚宫带路。”
未入仪凤宫门时,听到里面一片欢声笑语,一踏入门,四下一片安静。
是等好戏开场么。
“娘娘,凤台文书使带到。”
“映梅,不可如此逾礼,公主还是公主,怎可乱喊。”皇后板脸,一副斥责尚宫之态。
“奴婢知错了。”低头退下。
皇后脸上呈出笑意:“今日元宵聚宴,公主不到,是否是身子不好。”
“我并不知道我需到场,因此在自己屋中补眠。”
皇后笑容减了几分,看着我不说话。
耳边响起一声不屑的冷哼,我转头看,是德妃。
“公主还真是公主,作了女官,也不知女官身份职责,”她的声音满是嫉恨:“那是当然,公主身份多特殊啊,日日夜夜侍奉陛下,自然劳累,补眠可真是个正大光明的借口。”
我心下已是生怒,这种粗俗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