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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赵旭面上流露出淡淡的欣慰神色:“太一门在大汉立朝就是国教,几百年来势力根深蒂固,如今陛下打算另起炉灶,我们一家根基将不复存在,大难临头只怕不远。”
“谈何容易。”赵启英对此倒是信心十足,“最近魔道在京师暗地动作,兼且师门不幸,身为当朝太师的赵无稽师伯竟然勾结魔道,导致供奉堂倒台,给了佛门中人可趁之机。”
“为父该当如何?”赵旭神目一亮,压低了声音。
赵启英神色变化不定,凭借师门将父亲推上至尊之位,也并非不可能,何况父亲暗中掌有不少兵力,发动起来,就算佛门助阵宇文家族,支持长皇子,也是大有机会。
“京师的佛门和其它不属于世俗的势力,就交给孩儿处理。”
赵旭因激动而脸色微红,闻言眉头的那丝愁绪消失无踪,他来回踱步,突然瞪着赵启英,声音有些发颤:“启英,不若你就此留在京师协助为父,将来为父的一切,终究是你的……”
“爹!”赵启英打断道:“孩儿此身只属仙道,入世修行只为还爹娘养育之恩,待京师一切平定,孩儿还是要离去。”
赵旭见赵启英一脸坚毅,熟知自家孩子脾性的他,暂且搁下了那突如其来的想法,两人各自陷入沉思。
上京城即将风起云涌。
杨逸真再度来到中南山,太一山门前修士三五成群,正施展五鬼搬运术,数块丈高巨石正在被托举移动,重新修复毁坏的山门,布置守护法阵。
一名接引道人见他到来,掐诀退了出来,直接将他引向太乙殿所在的仙峰。
一路上,杨逸真打听着昨晚的战况。
大约是方击退了天魔宗来犯,接引道人有问便答,无所不应,比之初次时候的淡然,颇为意气风发。
有些奇怪的是,杨逸真没怎么察觉太一门的人因昨夜死伤惨重显得悲伤,不过转念一想,修真人岁月无穷,早把生生死死看淡了。
在太一殿门口,太一掌门魏元君亲自迎出门来,那张平日肃慎严谨的面孔,多了几分发自内心的欣喜。
“师侄安然归来,老夫甚慰。”魏元君一把拉上杨逸真的手,在接引道人目瞪口呆的目光中,亲自引向大殿。
“掌门师弟,老道身子骨还没复原呢,这么急着找我来,难道又有不开眼的家伙上门?”杨逸真前脚进门,后面天狗老道大嗓门就叫嚷了过来:“原来是昆仑派的小家伙,我说啊……”
“师兄稍等,待本座给师侄介绍一位贵宾。”魏元君打断了刚抢进门的天狗老道。
杨逸真一眼就看到了大殿客席上的红裳宫装女子,冷若冰霜的气息让他一眼认出,不等魏元君介绍,他就大步上前道:“原来九玄前辈也在,不知可有练姑娘下落?”
九玄仙子此次没有戴上斗笠,展露着美丽绝代的容颜,只是那冰冷气息将人拒之千里之外。
“你很关心她。”九玄仙子端坐着,目中不含一丝感情打量着杨逸真,彷佛要看透他的内心。
“在洛水城因晚辈照顾不周,令练姑娘中了奇毒,晚辈对此义不容辞。”杨逸真目光没有丝毫躲闪,他知道惟有用实际行动,才能打破九玄仙子的偏见。
“呵呵,好一个多情种。”
九玄仙子冷笑连连,满脸嘲讽,“所谓有其师必有其徒,我不知你昆仑道法修的如何,有一点可以肯定,你从萧云忘那里学了不少花言巧语的本事。”
杨逸真僵立原地,脸色由红变白,再由白变红,纵然心性修养已远非昔年可比,他内心深处还是涌起一股莫名怒火和羞恼。
魏元君大为错愕,他并不知内中玄机,赶忙打圆场道:“原来九玄仙子与师侄是旧识,如此正好。”
“喂喂,女娃子说话怎么这么不客气,我这师侄哪点不好了?”被丢在一旁闷了半晌的天狗老道忿忿道。
“师兄。”魏元君轻轻一带,一把拉开跳出来打抱不平的天狗老道,介绍道:“这是玄女门当代传人九玄仙子。”
天狗老道怪眼朝天一翻,咧嘴道:“当年太一仙会,跟那冷冰冰的老姑婆一起来的,就有她罢。”
“师兄。”魏元君对九玄仙子歉然一笑,回头对天狗老道寒下了脸,天狗老道倒是识趣,嘀嘀咕咕走到了一边。
杨逸真也被魏元君安排到一旁客席上落座,刚好在天狗老道一旁,大殿一下子沉闷起来。
这时,两名道童乖巧地上前奉上了香盏。
“前辈似乎受了不轻的伤?”杨逸真强抑心中烦闷,与天狗老道打开了话匣子。
“昨晚那战真险,算修真界百年来正魔两道头一回正面交锋,连九霄太乙神雷阵都没封住那群魔头,老道对上那脱阵的斗元魔锺童,这把老骨头都快给拆散了,幸好掌门师弟赶回的及时……”
眼看天狗老道滔滔不绝说开,九玄仙子突然起身对魏元君道:“此次冒昧造访魏掌门,乃是恳请取得一物,挽救小徒一命。”
魏元君宽宏一笑,起身拱手道:“玄女门与道德一脉交情匪浅,九玄仙子但有所求,魏某只要力所能及,无不相从。”
九玄仙子有意无意看了天狗老道一眼,薄唇轻启:“血蜉蚍。”
“血蜉蚍?”正暗自恼怒的天狗老道,几乎要跳了起来,“你怎么知道我有那东西?”
在场三人都将目光落到九玄仙子身上,各自揣测。
“前日妾身有事前访中南山,偶然撞见这位天狗师兄……”众目睽睽下,九玄仙子淡然自若。
“怪哉!”天狗老道一拍脑门道:“老道怎么没见到你,难不成你修为远在老道之上不成?”
“九玄仙子为何过门而不入?”魏元君却注意到了这个重点。
九玄仙子冷道:“当日妾身本意拜访魏掌门,拜谢九转金丹一事,无意在中南山门外发现魔踪。”
魏元君若有所思道:“原来如此,想必九玄仙子追踪魔孽去了,不知后来如何?”
“追丢了。”九玄仙子淡淡一句。
第六章龙脉
魏元君本还有一些疑问,见九玄仙子不欲多言,只好压下不提,他目光转向天狗老道:“师兄,那枚血蜉蚍赠给九玄仙子可好?”他目中余光发现杨逸真竟然不动声色,心下更加奇怪起来。
“凭什么?”天狗老道对这爱摆谱的九玄仙子印象大坏,当即跳起来反对。
他指着杨逸真道:“这是老道用一只九尾灵狐,跟师侄交换来的,这东西可宝贝了,那南离岛休说沉到云梦湖里去,就是没沉,谁又能从那头凤凰口中夺食?”
“妾身可用万年冰蚕与天狗师兄交换,如何?”九玄仙子露出一个不怕你不答应的笑容,这下连魏元君都震惊了。
万年冰蚕虽不若血蜉蚍那般可洗伐肉胎,除秽祛毒,还原纯阳体,却另有妙用,修真界各道修行最怕走火入魔,这万年冰蚕的寒极灵气,正是镇神宁体的无上护体练功宝贝。
天狗老道挠着头皮拿捏不定,看看杨逸真,又看看九玄仙子,也不知在打什么念头。
深知天狗老道脾性的魏元君,无可奈何的苦笑道:“师兄,九转金丹近日就要出炉了,本座做主给你一粒如何?”
天狗老道脸上一喜,旋即头又摇得跟博浪鼓一样:“九转金丹虽好,以老道修为倒没有多大必要,道行还是自己修来得好,多一分是一分,跟老天偷,总要还的。”
魏元君眉头深皱,眼下太一门元气大伤,二十名精英弟子死伤,两个师弟战亡,更有一个师兄背叛师门,真府没有半个甲子休想恢复元气,能与修真界玄秘门派打好关系,他已是不惜血本。
杨逸真瞥了天狗老道一眼,起身对魏元君道:“晚辈手中尚有多余的血蜉蚍,留着也是无用,请魏师伯务必收下。”
天狗老道张大了嘴,这等异宝有一个就是了不起的事情,他没想杨逸真手头居然还有存货。
魏元君顿即明白了杨逸真的用意,心中暗赞,有心为双方略作化解,当下含笑从杨逸真手中接过一枚不甚起眼的暗红虫蛹。
“本座替九玄仙子和师侄做个主,不管双方有什么过节,为了练姑娘也该放下,何况上代恩怨不该算到下一辈身上,九玄仙子以为如何?”
九玄仙子脸色微变,随之盈盈起身,从袖中取一方小玉匣缓缓启开,寒冽至极的灵气泉涌而出,整个太乙殿彷佛突然置在万古冰窟之中。
“啪!”一声脆响,玉匣又合上,众人顿时感觉好过了许多。
“我不曾欠萧云忘什么,我徒弟也不会欠你什么。”九玄仙子将玉匣搁在案上,匆匆接过魏元君手中的血蜉蚍,当即告辞离去,竟是看也不看杨逸真一眼。
天狗老道唠叨了几句,见杨逸真无心理会他,打了招呼,也自顾离去,殿中空留满面苦笑的杨逸真。
“师侄……”没过多久,魏元君送客归来,一入大殿便试图安慰杨逸真,却不知道如何说起。
萧云忘乃他至交,与这九玄仙子有过节,他也不好从中评判什么。
“没关系,只要练姑娘没事就好。”杨逸真若无其事道。
“这万年冰蚕师侄就收下好了,此物与血蜉蚍,皆是修真界可遇不可求的极品异宝。”魏元君何尝看不出杨逸真竭力掩藏的那抹失落,叹息一声,拾起案上的玉匣,交到杨逸真手中。
“我先拿着,日后想办法归还九玄仙子好了。”杨逸真看了看手中盒子,没有推辞。
“将来若有机会,本座会尝试能否替令师化解这段恩怨。”魏元君摇头一脸苦笑。
“不敢有劳师伯。”杨逸真见魏元君有些错愕,便解释道:“日后我会禀明师父,自会有办法。”
魏元君看着杨逸真满目赞赏,轻拍了一拍他肩膀,道:“师侄啊,此次太一门化解大劫,重创天魔宗魔头,师侄当居首功,择日师伯遣人去一趟昆仑山,为师侄请功。”
“晚辈不过是机缘巧合,尽了本分而已,师伯不必在意。”杨逸真摇了摇头,不以为然道。
“非也。”魏元君肃容道:“近期非但妖族卷土重来,出现在九州岛,魔道也四方出动,修真界有大乱的迹象,昆仑派和太一门作为道门领袖,需要尽早商讨对策,交流双方掌握的信息。”
“魏师伯,不知道昨晚血魔道的人有什么动静?”关于昨晚一役,杨逸真只打听了个大概,今日见了九玄仙子后,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不住扩大。
魏元君抚须苦笑道:“血魔道主罗刹女,昨夜突袭了天魔宗的魔头,可惜本座不慎放走了这魔女,且令搜魂真君和蛟魔觅机逃脱。”
“魔道也非铁板一块。”杨逸真心中那个念头盘旋回转,终究没有说出来,只道:“赵启英师兄被劫那晚,练姑娘应该是另有遭遇,否则今日九玄前辈……”
魏元君颔首,忽然想起什么,神色微动,有些不快:“我那劣徒不是与师侄一道,怎么还恋栈在京城?”
“不好。”杨逸真一拍额头,“险些误了大事,京城出事了。”
待杨逸真将京师中的变化详尽说来,魏元君败退天魔宗的喜悦消散得无影无踪,当即召集门中诸部主事真人,以求应对之策。
在入太一真府两个时辰后,杨逸真婉拒了太一掌门魏元君的盛情挽留,告辞离去,驾着剑光西出中南山。
自身负重伤下昆仑山以来,首次有了龙归大海的逍遥感觉,惟一不美的是天下局势纷乱,他难以置身事外,尽管不在意修真界动荡,对昆仑派,他总还有难以割舍的东西。
九玄仙子的出现,彻底打破了他早前对练无邪下落的料想,关于那对师徒的一切,突然变得扑朔迷离,按说他应该就此放下心思,无牵无挂,但仍旧有那么一丝念头,想再见练无邪一面。
疏朗的烟云下方,一条碧绿的河湾蜿蜒向南,两岸山林茂盛,丘陵绵延,中南山山脉到了此处,已是穷尽之势,然而大地深处地脉涌动的灵气却越趋凝聚,诸脉地气会聚,正是龙脉之首,再往西就是大汉京都上京城。
杨逸真心有所动,驾剑落了下去。
上京皇城一隅一座清幽巧致的别院内,一名打扮清雅的颀长黑衣文士,站在一个长亭护栏前,负手出神望着前面碧波荡漾的水池。
“大人,人带来了。”一阵风起,一个精瘦的黑丑汉子,倏忽躬身出现在黑衣文士身后,同时他脚下一名青衣道人横搁在地,蜷曲成团。
“弄醒他。”黑衣文士头也不回命令道。
黑丑汉子一把将青衣道人提起,单手横拍竖打,以肉眼难及的手法,连拍了十数下,手上一松,又将那人丢在冷硬的石板上。
年轻道人呻吟了一声,僵硬地屈身爬起,抬头四望,英俊扭曲的面上带着恐惧茫然之色,最后落在身前那个黑色身影上,猛地一僵,低头不敢再动弹。
“在无边的黑暗中,恐惧紧摄你的心,你就像溺水的小狗,不停地挣扎,等候你的,仍旧是永恒的黑暗。”黑衣文士微笑着转过身来,抬手示意道:“起来,坐到老夫对面。”
年轻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