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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逸真大为讶异,纵然九玄仙子对他敌意大减,但仍旧因他师父的关系对他排斥甚大,但此刻表现出的关心却不似作假,只是这转变来得他有些不知所措。
“别想了,我只是为我徒儿着想。”九玄仙子淡淡道。
杨逸真一窒,她这句话什么意思?想来想去,隐约知道那个可能,却不肯相信,只好掉转话题道:“既然前辈知道魔道在京中下落,为何不联络京中玄门同道一起携手诛除?”
“诛除?”九玄仙子冷笑一声,不屑道:“一群乌合之众,这雍州地面上,唯一有实力叫板天魔宗的中南太一自顾不暇,巫门跟魔道一向不干不净,其它小门小派若无你昆仑派打出旗帜,谁敢轻捋虎须?”
杨逸真先是苦笑,进而直直地瞧着九玄仙子,出其不意道:“九玄前辈,小子有一问,为何单单是天魔宗,据我所知血魔道也出现了。”
“你对血魔道有多少了解?”九玄仙子默然片晌,反问。
“血妖多弥罗在我未上昆仑山以前,险些要了我的小命。”杨逸真语意平静无波,彷佛说着别人的事。
“原来是这样,你想找他报仇?”九玄仙子似有些兴趣。
杨逸真笑着摇了摇头:“他虽然改变了我的命运,但我对他谈不上什么恨意,何况我现在也奈何不了他。”
“那你对罗刹女怎么看?”九玄仙子再度追问。
杨逸真心中登时翻腾起了巨浪,他权衡了半晌,终是放弃道:“我觉得她不似魔道中人,她的所作所为依我来看,是一个很奇怪的女人。”
“你指她设陷天魔宗?”九玄仙子目光幽亮,盯着杨逸真闪现一丝疑色。
“我以前听过不少她在修真界的传闻,杀人无数,所到之处腥风血雨,奇怪的是尤以屠戮魔头居多。”杨逸真摇头又点头,“说句私话,晚辈以为她是个能呼风唤雨的奇女子。”
“是吗?”九玄仙子目中光芒更炽,“我越来越奇怪,你一点没有玄门弟子的自觉,连法力气息也迥然有异,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很难想象出在一个昆仑弟子身上。”
不等杨逸真说话,她声音陡然转寒道:“是不是无邪对你透露了什么?”
“练姑娘什么都没对我讲过,她这几日郁结不解……其实晚辈很好奇,你们师徒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杨逸真感觉到了九玄仙子身上若有若无的杀气,但却一无所惧。
“这京中不是久留之地,你还是尽快带无邪离开得好。”
“练姑娘独立特行,非我能左右,何况眼下发生一些跟师门有关的事,让我无法脱身。”杨逸真一阵错愕。
“好好照顾这丫头,不要让她受到伤害,否则我不会放过你,若你负了她,就算你师父出面也护不了你。”九玄仙子声音转厉,无穷的压力瞬间撞上杨逸真,转瞬又随着她消失在黑暗中的身形敛尽。
这时夜空中又传来一句:“小子要当心点,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的同门也未必可靠。”
杨逸真这才醒悟,九玄仙子似乎有什么地方弄错了。
他消失了大半个日夜,只怕这练无邪已经急坏了,他心中记挂,掠身转入了长街另一端。
杨逸真刚赶回客栈独院,漆黑的小院中只有一处烛火未灭,“吱呀”一声,花窗推开,练无邪一脸平静的望了过来,但杨逸真却从她那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睛中读到了焦急。
“你回来了。”练无邪嗔责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欣喜。
“我刚见到你师父。”杨逸真想起九玄仙子的暗示,面对练无邪那一丝若有若无的依恋,多少有些不知所措。
果不其然,练无邪立刻寒了下脸,“砰”一声关上窗,“我要休息了。”
杨逸真一身疲惫,内伤未愈,想了想,还是推门而入。在房中,练无邪背身而立,以往异常坚强的身姿又回到了她身上。
“我不知道九玄前辈跟你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一点。”练无邪听到杨逸真话,缓缓转过了身,杨逸真这才一字一顿道:“不管你师父做了什么,她都是为你好……我想她是有苦衷的。”
“难道你都知道了?”练无邪脸色一白,一脸不能置信。
“我有所猜测,却不敢肯定。”杨逸真给出了似是而非的暗示。
“你似乎总是知道很多东西,我一点都不明白你。”练无邪认真盯了杨逸真好半晌,想从中发现点什么,却终究无奈放弃。
“你只要明白,不论你是何身分,我都不会在乎。”杨逸真坚定道。
“是啊,白姐姐身为狐妖都能跟你在一起,你真是个奇怪的人。”练无邪脸色缓了下来,抚额有些痛楚的神情。
“怎么,又发作了?”杨逸真见状一惊。
“不妨事。”练无邪娇躯微微发颤,单手扶在长桌上。
杨逸真手掌贴上练无邪命门,一股浩然温醇的法力送了进去,梳理她体内激烈对冲法力,压制桀骜不驯的龙族之力,一炷香后,他收手道:“与其堵截,不如疏导,龙族血脉是属于你的天生禀赋,多少修道人梦寐以求也不可得的绝佳修行体质,何苦抗拒?”
“你不在乎,可是我在乎,现在无邪连修真界同道都不敢相见,难道我要一辈子待在黑暗中?”练无邪猛然转首,激扬的秀发扫在杨逸真身上,她脸上浮上一层激动的绯红。
杨逸真看着练无邪眸中闪烁的晶莹光芒,心中一痛,抓住她肩膀道:“所以,你更不能自暴自弃,只要你有足够的实力,这天下谁敢说你是非,谁又能奈你何?”
“实力?”练无邪有些茫然。
杨逸真鼓励道:“对,龙胤之强,只怕不在我师祖一元真人之下,他只不过拥有一半龙族血脉,而你是纯正的龙族,将来你定然比他还要强。”
练无邪眸子渐渐亮了起来,最后焦点对上杨逸真诚挚的目光,一脸希冀道:“那,那无邪现在该怎么做?”
“尝试运用你的血脉力量,不要有任何顾忌。”
“我,我怕变成那个丑样子。”
杨逸真只好拉着她的手,保证道:“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怕。”
“真的?”练无邪前所未有的认真和专著。
两人突然之间有些暧昧,杨逸真不露声色地放开了练无邪的手,重重地点了点头,忽然他一拍额头道:“我差点忘了,纤情留了一篇心法给你,让我交给你,应该对你有所帮助。”
“白姐姐她……”练无邪有些狐疑。
“别忘了,她是曾是狐妖族族长,连龙胤也是她看着长大的,若说对龙族的了解,无人出其右。”杨逸真将心法以神念传给了练无邪,一想到白纤情,他心情又沉重起来。
原本他打算尽快离开京城这个大漩涡,连番遇合让他明白,只有与不同的强手交锋才能最快的提升自己。
要闹,就要大闹一场,前世低调的自己,并未能够突破师门桎梏的囚笼,这一世,他决心要掌握自己的命运。
练无邪盘坐在床榻上,两手捏着法诀,突然螓首微抬,睁开明眸望向榻下盘坐护法的杨逸真:“杨大哥,你为什么对无邪这么好?”
“别胡思乱想了。”杨逸真怔了一怔,故作胡涂地安抚道。
接下来两日,京城风声日紧,杨逸真和练无邪两人却各自闭关练功。
练无邪得了新心法,凭独特的体质,很快上了手,她彷佛发现了新天地一般,修为突飞猛进,且在杨逸真协助下,渐渐摸出了稳妥控制体内龙族血脉的法门。“这……”杨逸真眉头皱了起来,他本无意正面卷入天佛寺与中南太一之间的斗争,何况师门的态度不明,一着错棋,没准会给师门带来麻烦。
“杨大哥,你放心好了,内外宫距离不远,若有事你也能及时赶来。”练无邪显得很大度,她对赵启英启唇微笑道:“还请赵大哥派个引路人。”
“如此甚好,有练姑娘这个仙家传人为我们的武将军保驾,我等局面就万无一失了。”赵旭击节赞叹。
练无邪匆匆先行离去,而杨逸真不管愿意与否,他都无可避免地卷入了京城这潭浑水中。
大汉皇宫太极殿内,文臣武将个个神色焦躁,在殿中来回走动,不时交头接耳,殿外重兵把守,个个不得出入,整个内宫已完全为宇文族亲兵把持。
大汉天子自得了那番邦姬女后,已少有早朝,前日更是突命长皇子赵明阳监国代掌朝政,满朝上下人心思动。
谁料今日一早群臣甫入宫内,大批突如其来的兵马,一路如入无人之境杀入了京师,将整个皇城围了个水泄不通,跟铁桶似的,关键时刻,宇文族凭借大内禁军支撑了起来,在重重高墙阻隔下,形成对峙之势。
能暗中调动大批军马,长驱直入京师,且令外城禁卫军临阵倒戈,如此之能,群臣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那人是谁。
所有人心中都想到历朝最为血腥一个词:兵变。
近期天子的异常,和宇文族势力的益发膨胀、供奉堂之变、国教之争接踵而来的变化,令京师局势变得扑朔迷离,而在大汉四方边境狼烟四起,整个大汉可说已经陷入了内外交困的局面。
满朝文武一时如无头苍蝇,生怕就站错了位置,即便有少部分心底透亮之人,也不敢莽撞表态,在仙家势力介入后,大局根本就轮不到他们主宰。
宇文族凭借皇城精兵拖延援军的到来,凭借的是手中的天子,以及他们真正依仗的天佛寺。
此等局面下,以太子赵旭的绝对优势,仍旧不敢轻易发动最后一步,尽管有太一门站在背后。
就在皇城内外杀气腾腾,一触即发的境况下,阴沉的天空一朵祥云横空而至,在太极殿外广场冉冉落下。四方回廊过道的禁军一阵骚动,虽早有心理准备,见到这等情形,依旧有些惊慌失措。
两声佛号先后响起,两名一红一白袈裟为首的和尚,迎上从天而降的天妄真人一行,披大红袈裟的和尚,身材魁梧,浓眉虎目,眉宇深沉,方正的光头戒疤狰狞;披月白袈裟的和尚年轻许多,眉清目朗,顾盼间一双大眼满是灵动光芒,甚有超然物外的气度。
“贫僧天佛寺大日院灵智,恭迎诸位仙家道友。”大红袈裟的和尚竖掌迎唱。
“贫道太一天妄。”从祥云中当先降下的天妄真人,随手一挽拂尘,飒然报出了道号。
“久仰,久仰。”灵智和尚脸双目神光炯炯,面对天妄真人的逼视毫不退让。
杨逸真和赵启英父子随在天妄真人身后,双方彼此都在打量对方阵营,暗含玄机。
“天佛寺远在九州岛东南邛州云顶山,为何到我中南地界惹是生非?”天妄真人雪白的眉梢斜挑了挑,双眼微眯,先发问罪。
“我佛慈悲,哪里有魔,哪里就有佛。”灵智和尚再唱佛号,不慌不忙,垂目应道:“大汉京师魔道横行,妖孽暗动,我天佛寺身为修真界正道一分子,自当斩妖除魔,死而后已。”
“斩妖除魔?”天妄真人冷笑,“我看魔在和尚心中罢?倘若真是如此,来的该是你天佛寺伏魔院的和尚。”
“道长此言差矣,弘扬佛法,消除戾气,乃除魔之根本。”灵智寸步不让。
“和尚好一张利嘴!”天妄真人当下明白,很难在这和尚面前讨得嘴上便宜,暗叹这天佛寺果然名不虚传,年轻一辈竟也有如此玲珑人物。
就在场面陷入僵持,杨逸真突然从后而出,盯着那披月白袈裟的秀气和尚似笑非笑道:“小和尚,大半年不见,难不成就不记得我了?”
“杨兄?”灵宝和尚大眼圆睁,呆了一呆,这才发现那施了障眼法、一直面目模糊的人竟是故人,满是欢欣地迎了上来,一把拉住杨逸真激动不已道:“杨兄伤势果然痊愈,真是可喜可贺!这些时日,修真界盛传杨兄的八面威风,灵宝还有些不敢置信,亏小僧担心
了好一阵子。”
杨逸真伸手敲了一敲灵宝的光头,故作愤然道:“你这臭和尚当年害我不浅,我还没找你算帐呢,上次在昆仑山,也是不声不响地就走了。”
灵宝和尚摸着圆润的后脑勺,一时有些发傻,他记忆中,只有师父在他年幼调皮的时候,才打过他的小光头,万没想到杨逸真对他如此亲热。
他哪里想得到,杨逸真还不曾上山前,那个仅与他短暂相处,却喜欢与他斗嘴的小和尚,已经沉淀在了杨逸真久不触摸的记忆深处。
“师弟!”灵智和尚沉喝了一声,面色微黑,有些不豫。
“是,师弟忘形了。”灵宝和尚冲杨逸真眨了下眼,一脸无奈地退缩了回去。
“这位小师父,想必就是天佛寺普济大师座下得意弟子灵宝?如此根骨不入我玄门真是可惜了。”天妄真人捻着胡须,笑呵呵道。
“心中有佛,道亦是佛。”刚为师兄教训的灵宝和尚站了出来,双手合十,嘴角弯弯,淡然微笑,不动声色地打了个反击。
天妄真人顿时语窒,暗道天佛寺果然有备而来,两个和尚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四位施主,事关苍生,还请随贫僧走一趟。”灵智和尚容色一整,侧身作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