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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嘛,青儿也要你喝。”另一女顿时不依,伏身上前斟上了另一杯。
“清儿,你叫清儿?”杨逸真刚接下杯子,冷不丁一惊,这才仔细打量半依在怀的美妓,这是个婉约细致、惹人爱怜的美人,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
“青山绿水的青,公子喜欢就好,来,再敬公子一杯。”青儿喜颜一笑,更殷勤了几分,她知若是攀上这么一个富贵人家,比这花舫卖笑生涯强甚百倍。
杨逸真怅然若失,来者不拒,任由两女灌送,转眼就喝了七八杯,醉意和愁绪一起上了心头,却不知酒入愁肠愁更愁。
突然间,花厅光线渐渐暗淡了下来,最后只余下几盏昏黄的琉璃辉光。
下一刻,莺声燕语顿消,所有人皆知道最后的大戏已经到来了。
洛水怀月舫日前隆重推出“怀月七宵”,上戏的乃一群来历不明的神秘女子,尤其为首的神秘女子巫羡鱼,被捧得天上少有,地下无双。
只是其规矩却是古怪,非名流权贵不得其门而入,这样一来,反倒令洛水城为之疯狂,四方来客也无不抢破了头,意图一睹风流。
在接连推出六夜后,这已是最后一夜,却仍旧无人识得巫羡鱼真面目,吊足了风流客的胃口。
众人都屏息静气,期待这第七夜又有何等好戏开锣。
一阵铿锵的金石之音从天外传来,起初微不可闻,似隔着三街五巷,后来渐渐高起,仿佛有两人手持兵刃交锋正酣,追逐到了近处,众人喉咙都提到了嗓子眼,呼吸跟着鼓瑟之音急促了起来。
轰!一声擂动巨响,声息忽然尽敛,万籁俱静。
花厅正门一阵冰冷的狂风卷来,红帐翻飞,所有人目光都聚集到了此处,两个娇小的黑衣人缓缓走进了门厅。
“哐啷!”船侧花窗破开,又一股寒流袭来,所有人目光又转到了船舱另一侧,一道蝙蝠一般的黑影翩然掠了进来,厅内顿时一片压抑地惊呼小叫。
三人对峙在厅中央。
“镪镪”琵琶声又响起,接着频密的鼓点响了起来,令人热血沸腾,又是一声巨响擂动后,转瞬一切声响尽然化入轻缓如逝水的琵琶声中。
三人同时叱呵一声,弹地腾空而起,一长两短,三道蓝色剑光交相辉映,金铁之声高亢响起,火星迸射。
三道黑影迅即纠缠在了一起,伴着瑟音,腾挪闪跃,横剑刁钻,剑花闪烁,明暗之间,看得席下一众心潮起伏,提心吊胆,生怕不一小心就误伤到了自己。
武令候悄悄对杨逸真传音道:“果然非同凡响,这种别开生面的搏杀戏,如身临其境,对这些没见过大风大浪的公子少爷来说,正是投其所好。”
杨逸真无法传音,只能低声一笑,他能感觉到身畔两个女子瑟瑟之心,显然有些骇惧。
白纤情突然在他心中道:“一群肉眼凡胎,怎看得出人家的把戏,你们都给戏弄了。”
杨逸真凝目看去,这三人贴身肉搏,兵危剑悬,凶险万分,在他看来与生死厮杀几无分别,失去法力神通的他,却是看不出名堂和不妥。
白纤情叹息一声,道:“若奴没看错,她应该是传说中的巫门中人,肉眼看上去三人,实则只有一人在舞剑,你们所见都是幻觉。”
“巫门,幻觉?”
“关于巫门一切都是你当年告诉奴的,你该比奴更清楚才是,唉……”
杨逸真默然片刻,问道:“你是说……有人用巫幻之术……”
白纤情提醒道:“小心些,莫要用神念偷窥,会惊动她,你目前与其交手,死路一条。”
杨逸真不解道:“无缘无故,为难我一介凡夫俗子作甚?”
白纤情冷嗤道:“修术者,不论谁都不会擅自在凡俗面前施法,这女子必然有所图谋,若是她伤害你眼前这些人,比如武令候,你能无动于衷?”
“不是有你……”
“若是遇到奴也无法对付的人呢?”
杨逸真怔然。
“没有奴的吩咐,你不要轻举妄动就是。”白纤情说完,又沉寂了下去。
又是一串清音爆开,两个黑衣人猛然从厅门倒飞了出去,若有所应,花厅再度亮了起来,一个周身包裹在黑色轻纱里的蒙面女子,玉立场中,一柄长剑斜指在地,闪耀着寒光。
“好!”不知是谁缓过了气当先喝采起来,顿时满堂采声雷动。
刚缓下来的鼓瑟,又随着巫羡鱼轻盈的舞剑步伐,开始奏鸣起来,她裹在黑色轻纱下的一双细长光致的腿,在弹腿起落之间,身内妙处若隐若现,她竟然只穿了件水绿亵衣和小裤。
人随剑走,细长的剑锋如蛇颤鸣,去势无定,在花厅飞射旋舞,挽出一朵朵美丽的剑花,不时飞掠过席旁,挑逗无限。
巫羡鱼轻盈一个旋身,如瀑秀发与黑纱一起飞扬,露出了她亵衣下几欲弹出的坚挺双峰,水蛇一般的柳腰,翘挺的臀部,修长纤细的长腿。
这一瞬间,厅中所有人呼吸都沉重了几分。
她娇喝一声,再度蹬足弹腿,纵越腾空而起,引剑直刺长空,剑光一转,剑锋陡然落向杨逸真和武令候席前。
就在众人呼吸顿止的刹那,寸余的剑尖如神一般,将红木案几上的酒杯挑空飞起。剑锋在几上弯曲轻弹,巫羡鱼人剑合一,腾空收剑一个回旋,身上妙处春光再度尽现。
当她落下时,刚好跪坐在武令候席前。
而从舱顶落下的酒杯,不知如何已经粘在了剑锋之上,滴酒不洒,稳稳当当。
巫羡鱼玉腕轻舒,剑锋缓缓送向了武令候。
武令候松开搂着两女,大刺刺道:“揭开你的面纱,本将军就赏你个面子。”
所有人火辣辣的目光都落到了此处,巫羡鱼轻声一笑,甘甜充满磁性的嗓音,荡出无限媚意。她猛然仰头一甩,瀑发飞舞,面巾飘落,露出一张完美无瑕的秀丽脸蛋,无一处不美,无一处不迷人。
上席一角的府尹公子双目血红,死死地盯着巫羡鱼直吞口水,喉咙咕噜直响,余席的洛水城豪客名流,也好不了多少。
连杨逸真的心都突突跳了起来,纵然他早有先入为主的提防也有些难以抵抗,正想提醒武令候,却发现他双目呆滞,楞楞地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一阵银铃一般的娇笑声洒落整个花厅,巫羡鱼大大地后撤一步,飞身而起,又一个旋身,身内无限美好的风光尽掩,一路翩然飘出了垂帘如瀑的厅门。
“啪!”武令候手中的空杯掉在了地毯上,他仿佛这才回过神来,神智依旧有些不太清醒,目光痴痴地望着厅外。
“我一定要得到她!”武令候猛然一掌拍在几上,雄浑的掌力顿然将坚硬的长几碎裂成一堆大小木屑。
“武兄?”杨逸真推开身旁两女,起身拍了拍武令候肩膀。
却见一双狂热而坚定的目光转来,他心中顿然叫糟,难道刚才那女人施展了巫禁之术?
“春宵如梦,武某先去了。”武令候狂笑一声,左右揽起两女,直寻上房而去。
转眼大厅中就只剩下杨逸真和两个美妓。
第五章领悟
杨逸真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他势必不能丢下武令候,却也不能效仿他,与这两个素昧平生的女子来个一夕之欢。
“夜深了,你们自去吧,我一个人坐会儿。”
两女见杨逸真一脸冷淡,有些不能置信,竟有人对她们的美色无动于衷。
“公子莫非嫌弃我们姐妹蒲柳之姿?”青儿说着,与香儿一般目含氤氲,神情哀怨地仰望着杨逸真。
“杨某……空有赏花之心,却无亵渎之意,辜负两位姑娘盛情了。”杨逸真拙劣应对道。
“是我们姐妹妄求了,公子人中龙凤,自是看不上我姐妹卑贱的身分。”香儿轻轻放开了杨逸真的手,垂首黯然。
杨逸真有过少年孤苦岁月,自然也知没有谁天生愿意操持贱役,大多有着苦命的身世,他心知两女有借他脱离苦海之意。
然而,他此身也与浮萍一般,哪有心思为旁人牵挂,正左右为难,叫青儿的美妓突然道:“我姐妹不敢奢求得到公子恩宠,只盼能与公子良辰美景,共饮通宵,青儿还可为您弹弹小曲,如何?”
见杨逸真点头,两女花容盛放,转嗔为喜。
盏茶工夫后,三人移驾花舫一间上房,临窗案前对坐,弄琴把酒共饮。
一曲终了,杨逸真望向船窗外河面上的如鳞月色,感受着窗外的寒意,再饮尽手中杯酒,缓声道:“两位姑娘沦陷风尘,杨某或可助一臂之力。”
两女同声惊喜过望道:“真的?”
“为你们赎身不难,只是,你们可有去处,或者还有亲人?”
两女顿时明白过来,杨逸真并无收留她们之意,青儿放下手中琴弦,怨道:“公子莫要怪我们姐妹自甘堕落,若是无人收留,我们宁可留在风尘中,或许还有一丝希望。”
杨逸真愀然无语,不敢再看两女的凄凉自弃的哀怨神情,自己斟上一满杯,再尽。
这时,一阵怪风吹来,拂在三人身上,杨逸真立刻回神,在心中问道:“狐娘,可有结果?”
等了一阵,没有回音,却见对面的青儿神色古怪,手脚张动,仿佛被牵引的木偶一般,半晌才恢复正常。
杨逸真忽见她张嘴吹了口气,风声微响,身旁一侧的香儿连同手中的酒壶一起摔落在地,没了声息。
“这具皮囊虽然差了点,但还凑合,咯咯。”
“白纤情?”杨逸真反应了过来。
“呆瓜,这才反应过来。”白纤情伸指轻了一下杨逸真的额头,含嗔带怨,转头,她又对自己脸蛋、小臂反复抚弄捏拿,仿佛很新鲜的感觉。
“武令候那边没有动静吧?”杨逸真看着眼前的情形有些哭笑不得。
“动静?那个色胚这会儿在女人肚皮上忙着呢。”白纤情尝试着来回走了两步,身姿摇曳,大感满意。
杨逸真忙直起身,道:“我是说,那巫女去向呢,有没有什么发现?”
白纤情这才回身,款款来到杨逸真跟前,一脸笑靥道:“奴没追去,她不在花舫了,这船上不少人有中过迷心法术的迹象,不过,倒不妨事。只是,这姓武的就说不上来了。”
见白纤情漫不经心,杨逸真有些明白道:“他没有生命之危,只是中了寻常的巫蛊之术?”
白纤情白了他一眼,道:“奴对巫门了解不多,怕你一不小心倒进了温柔乡,这才急着回来看紧你,咯咯。”冲杨逸真抛了个媚眼,她自顾着走向了一旁梳妆台,顾影自怜起来。
杨逸真看着她曼妙的背影,心中涌现一股说不出的古怪滋味,自己糊涂的身世,白纤情与他糊涂的关系,将来如何是个好?
念头转动着,喉咙一股渴望升起,他抓起酒壶,重重仰头灌了一口,不知何时起,他已经喜欢上了这杯中之物。
“这两个女子……”
“放心,她们只是睡一小会儿,醒来什么都不记得。”白纤情恋恋不舍地回身,轻踢了脚下女子一脚,“你跟他一样,都是个多情种,呵呵……”
杨逸真脸色沉了下来,半晌后,低声道:“弄醒她们,我们先回王府再说。”
白纤情叹息一声,挥袖卷起地上的女子,一并躺到软榻上,一道白光飞回杨逸真头上,一切又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夜风吹拂下,杨逸真登上了上岸的快艇。
“这样离去,武令候不会有事?”
“那巫女若要取他性命,何须如此大费周章?”
“那这巫羡鱼究竟有什么企图?”
“用你人族的话,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
“……”
“公子爷,到了。”船家的声音传来,快艇缓缓靠上了码头。
同时,白纤情和杨逸真也结束了对话。
杨逸真回到王府已是午夜时分,丫鬟巫灵儿被府中管家叫起,她睡眼惺忪地从独院厢房中出来,气恼道:“公子早不回,晚不回,半夜回,是不是给人家姑娘踢下了床头?”
“我跟你家小王爷出去……只是饮酒作乐……无关风月。”杨逸真给呛得说不出话来。
“骗人,满身脂粉气味。”巫灵儿走近杨逸真,鼻息一嗅,将信将疑道。
“逢场作戏,杨某也是头一回,灵儿就莫要取笑了。”杨逸真不知为何面对这俏皮无邪的丫头,总不欲在她心中留下污点。
“你们这些公子大老爷不知道,这作下人的也是人呀,灵儿没睡好,第二天会变丑的。”
“灵儿姑娘莫恼,从今儿起,你自行其事,杨某不需人照料,你早些休息去。”杨逸真一脸歉然地摸了摸下巴,随着她走进了大厅。
“真的?”巫灵儿瞪大了眼,不敢相信杨逸真如此好说话。
“让灵儿这么一个美丽可爱的姑娘劳累,杨某可不忍心。”杨逸真见她神情可爱,忍不住调笑了一句。
“花言巧语。”巫灵儿脸红了一红,“武大公子、武小王爷吩咐了,您是王府天字第一号贵客,不得怠慢,奴婢这就给公子打水去。”
杨逸真对这古灵精怪的丫鬟颇为喜欢,也随了她的意,将外袍交给她,径直登楼而去。
待巫灵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