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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民有骂道:“你不问问赵香和赵夫人如何了?净忙着拍上官马屁。”
陈新一脸讨好:“他们都和刘兄一样长命百岁,不会有事的,按那个优先矩阵办,先紧急后重要。”说完就赶快陪着周洪谟往中军走去,他身后的宋闻贤笑着对刘民有一躬身,也追着去了。
周洪谟一路上非要陈新走前面,他在登州听说文登营立功后,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早想来京师跑官,落实封赏,但又听说建奴仍在,既想升官又怕死,终于听说建奴去了永平,赶紧跑来了京师,他虽然留在莱阳和招远拷问了不少金子,但还是不能和陈新的大笔进账相比,拿得出的银子不多,因为文登营的缘故,兵部各官对他还算客气,他找了些老关系,准备上疏为他请功,算是搭陈新的顺风车,但他本身并未立功,升迁多少就看银子多少了,他显然就无法与杨国栋相比,杨国栋银子多又会来事,不但自己连连要价,还撺掇了一群通州的缙绅联名上书,帮他敲边鼓,不但想要兵额,还要粮饷。
以周洪谟在京师的打探,陈新这次绝对高升,所以他巴巴的跑来看看情形,顺便看看陈新有没有路子可走。
陈新把宋闻贤留在外间,带周洪谟进了营帐,两人坐定后,周洪谟又是一番奉承,他也是个粗人,绕不了太多弯子,他舔舔嘴巴问道:“陈大人,不知这建奴究竟还有多少兵,咱大明在通州就有这许多营,何时把建奴收拾了。”
陈新怎么可能把军功给周洪谟,故意一脸忧愁的道:“周大人,不瞒你说,眼下勤王兵是多,然上阵都是互相推诿,大股的就是蓟州和山海关,马总兵让祖大寿到三屯营,祖大寿让马总兵去永平,都怕离了城池走路,摆明了谁先到就先挨建奴第一刀,两位总兵都是人精,就这样一直扯皮,到现在都没个定法,孙大人也把两人无法,兵部也是干看着,现在连喀喇沁三十六家都敢自己跑到蓟州来勒索钱粮。”
周洪谟张着嘴呆了片刻才道:“建奴不是走了一些了?我大军云集,还怕了他一支偏师?”
“建奴二月出关部分,但又有陆续来的,都是听说破关抢了东西,自发过来抢掠的建奴,根本不知究竟有多少兵,我估计七八千该有的,喀喇沁三十六家也是乘火打劫,跑到蓟州说是帮着打建奴,让马世龙交银子出来。”
周洪谟一掌拍在桌子上,怒道:“这群蛮夷把我大明当做什么了,比去个后院还方便。”
陈新站起劝道:“大人勿怒,这建奴现在还没那么好打,一旦再来个全师尽没,又得好些大人捉问下狱,估摸着眼下这点兵,各位大人都不敢贸然去攻。建奴夹在中间,反而四出抢掠,蓟州这边都打过几次了,亏得曹游击威猛,击退了建奴,但下官在通州呆着,也是心里惶恐得很。既然兵部没有逼着周大人你打仗,能躲就躲,兄弟我还盼着如此呢。”
周洪谟看陈新的样子,虽然说得客气,实际不打算让自己跟着赚军功,而且他虽然外表粗豪,但原本胆子就小,否则当年也不会巴巴的从宣府调到文登营去,听了这情况也有些退缩,他懊恼勤王的时候为啥没跟着一起来,现在陈新已经升官,自己想以官压他也压不住了。
陈新假装关心道:“周大人是我文登营主官,兵部有没有什么封赏?”
周洪谟叹道:“我原本想得个临清参将,现在看来怕还是差些。”
陈新的眼睛眯起,临清是大运河上重要节点,繁华程度比天津犹有过之,就在天津往南的下一站,属于山东段的中间位置,这里的商业辐射山东腹地和河南,现在杨国栋在运河北段的通州,已经牵上关系,要是周洪谟再去临清当了参将,于他大有益处。
当下思考片刻对周洪谟道:“周大人放心,文登营亦是周大人的属下,军功不会少了大人那份,不过拼命的事,下官去做就可以了。”
周洪谟眼睛一亮,他来找陈新就是为这句话,只要陈新稍稍分些军功给他,升两级就有希望。
……
刘民有跟着海狗子在中军一处帐篷休息了好一会,茶都换了两碗还没见陈新来,张二会津津有味的听着海狗子说杀鞑子的时,听到杀巴牙喇的时候,兴奋得手舞足蹈。
终于陈新过来,把两个跟班赶了出去。陈新还不等刘民有开口,先躬身行礼道:“民有可来了,这次一定要去京师看看,景点还是很多的。家里一向可好?我老婆和丈母娘没事吧?”
刘民有没好气道:“你丈母娘眼睛都要哭瞎了,非逼着我来劝劝你,让你打仗别冲前面。”
陈新嘿嘿笑道:“当然不会冲前面,我又不是戚大帅和俞大猷那样的高手。”
“还打不打仗?鞑子不是退了么?”
“还在遵化、永平,还有得打。”
刘民有担心道:“听狗子说上次死了一百多,这次还打还得死多少。”
陈新道:“刘兄这几日无事的话,可以去看看通州周围的情景。北直隶这次遭了大灾了。”
刘民有点头道:“路上我都看到了,张家湾以南路边都有许多骸骨。京师周围应该更多。”
陈新笑着道:“更想去台湾了?打仗没那么可怕,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第036章四城战役03
四月初,蓟州城内原来镇朔卫的指挥使司官署,现在是总理总兵官马世龙的驻跸之地,大堂中一片武将官服,上首坐了马世龙和监军胡福弘。
孙承宗现在在山海关,蓟州这边没有文官领军,马世龙基本相当于武经略,他原本关在牢里,后金入寇之后朝廷无将可用,孙承宗想起这个老部下,跟崇祯求情放出来,转眼就从阶下囚变成了一方大员。
曾有御史上疏,说勤王军大多是总兵领军,马世龙怕是压不住,建议让梁廷栋领蓟州大军,但崇祯对这个新贵十分器重,让他留在京中听用,只派了个监军过来。
崇祯对卧榻之侧的后金军十分厌恶,户部也十分厌恶,因为勤王军一多,吃的用的都要户部来出,连连上疏要求各军尽快开战,兵部也只得不停催促马世龙和孙承宗。马世龙接令后便又召集勤王军各位领导开会。
大堂里面的军官有关宁的部分参将游击,和勤王各镇总兵,他们身后是各镇的参游军官,陈新也站在其中。
三月底文登营调到蓟州,受总理总兵官马世龙的指挥,这里已经靠近前线,快马到遵化不过一日路程,因为文登营的威名,他们被马世龙视作绝对主力,驻扎在蓟州西门。
陈新本来应该站在本镇总兵之后,但登莱的张可大没来,周洪谟也被陈新打发去京师等消息,登州镇就只有他一个人,官也小,有些孤零零的站在左侧后排最后,身边是个雄壮大汉,穿了一身铁甲,看不到官服,一副阴狠模样,冷冷的不搭理人,陈新看他几眼,他连头也不转,陈新也就懒得理他。
马世龙的声音响起,一副大大咧咧的口气,“各位将官既然都来齐了,咱老马先跟大伙说道说道这鞑子,鞑子兵还是不少的,那奴酋是走了,但把他哥给派来,还是个大贝勒,咱们关宁的兄弟知道,镶蓝旗的杀才阿敏。”
下面响起一阵嗡嗡声,一些总兵没听过的,在问身边的人,陈新身边那大汉轻轻哼了一声,似乎对这阿敏一点不怕。
监军一脸微笑,也没有插言,马世龙接着道:“这杀才又带了些人来,狗娘养的不把东西搬完不想走,老子看阿敏也是个没鸟的,三屯营摆他眼皮下也不敢动,不过杨总兵也撑不了多久,粮总是要吃完的,皇上也每日都在过问,咱们当兵的,这个时候就该是报效皇恩的时候了。咱们怎么打,各位大人都说说。”
“马总理说了半天,这鞑子到底有多少人搞清没有,咱们一头撞上去,万一上万的鞑子等着,谁来救咱们。”
陈新看了一眼,是延绥总兵官吴自勉,驻地和陈新挨着,这段日子陈新是名人,他也爱结交这些人,一群军官经常聚在一起喝酒赌钱,陈新已经输了一千多两银子,很得他们的欢心。
马世龙听了干脆的道:“不知道,七八千怕是有的,一万或许也有。”
吴自勉呼的站起来道:“人都不知道多少,那还打个球,老子从延绥过来不是来送命的。还是上次说的,就让那个祖大寿来三屯营,他辽镇都不急,老子客军急个啥。”
马世龙嘿嘿笑着,也不生气,身边那个监军倒是劝道:“吴总兵也不需焦虑,建奴来了去,去了来,据朵颜的人说,每日都有人进出边墙,那人数确实不明,不过人数不清也不是就不能打仗了嘛。”
吴自勉不和监军争辩,狠狠看了马世龙两眼坐下来。
接着又有几个总兵阴阳怪气的问起兵饷,马世龙又是一通哈哈敷衍,大堂里气氛更是沉闷,到后来大家都不说话,陈新也不当这出头鸟,其实后金最多几千人,还要分驻四城防守,大明勤王兵和关宁兵加起来十多万,直接四面围打就结束。
眼看又是一次不欢而散,这样的会已经开过三次,一次比一次人多,马世龙每次就是这样让大家说,然后没有结论拖下来。
这时关宁军那边站出一个英武军官,陈新没有见过,恐怕是从玉田那边过来的,他大声道:“这时了还说甚军饷,大伙有得吃的,打了鞑子抢他娘的银子不就有军饷了,呆在这里天上能掉银子下来不成,马帅,现今石门驿仍在,离遵化不过半日路程,城中最多两三千鞑子,咱们这里几万人怕他个屁,只要行军快些,带上红夷炮攻城他能挡得住?断了建奴喜峰口以西的归路,然后与祖太保合攻迁安,永平滦州便成死地,咱们再慢慢收拾阿敏。末将愿作全军前锋。”
陈新身边的那个武将也大声道:“末将愿和曹参将同为先锋。”
马世龙赞道:“曹参将、左都司勇武过人,这前锋做得。大家伙觉得曹参将说的方略如何?”
那些总兵个个把头歪在一边,只有吴自勉道:“两位将军都是胆气过人,不过是否忘了当年四路进兵四路皆溃之事,正月间马帅亦是去攻过遵化,遵化城高墙厚,一时不下顿兵坚城又如何,俗话说分则弱合则强,要咱来看,还是等枢辅大人定下日子,汇兵一处的好。再说当兵吃粮,要兵饷也不是不要脸的事,有何不能说。”
大堂中又响起嗡嗡的声音,老奴起兵以来,在辽东死了十多个总兵,这次入寇又死几个,还被抓了两个活的。
那个曹参将不卖这个外镇总兵的账,有些不屑的道:“这是要兵饷的时候?皇上日夜盼着把建奴赶出关去,吴军门不先想着为皇上分忧,倒是只想着军饷,这是什么心思?”
吴自勉站起来指着那参将骂道:“曹文诏!老子好歹是一镇总兵,岂容你一个参将冒犯。”他说着就对监军胡福弘义正言辞的道:“胡大人,我等客军皆是千里而来,没想着为自己捞啥好处,一心便是报效皇恩,可这些兵丁岂懂这些道理,当兵图啥,还不得是银子,总不能光靠咱几个总兵打仗。”
陈新听得曹文诏三个字,不由仔细看着这剿杀流民的高手,他身形挺拔,面目英挺,算是一个帅哥。曹文诏是陈新知道的明末将领,最近也多次听说,他去年还是个游击,建奴入寇之后也没有什么功劳,等到建奴跑回永平附近,曹文诏就驻守在玉田一带。
二三月间建奴企图抢掠丰润、玉田,曹文诏和建奴在滦州附近两次交锋,都是野战,虽未大胜,也没有输给建奴,还逼迫建奴撤回了滦州,维持了明军战线的稳固,是关宁军中少有的敢和建奴野战的人,勤王军都听过他名声。因为这两战,他刚刚从游击升为参将,也一样是火线提升。
吴自勉身后的延绥镇参将游击也站起来喝骂,曹文诏昂然而立,冷冷看着延绥镇的军官。
在座的其他总兵听了吴自勉的话,都开始叫苦,诉苦的对象换为了胡福弘,大堂中闹成一片,马世龙高位安坐,就像听戏一样神态祥和。
曹文诏好容易提个作战意见,就这样又被扔在一边,他愤愤的坐下,一脸不甘。
对那些总兵的意见,胡福弘也没法可想,只得好言劝慰,现在各处都伸手要银子,户部虽说收到一些,但还是不能保证全部勤王军都能拿到足额。好容易劝慰下去,大堂里面又无人再说话。
胡福弘看到陈新在最后发呆,想起这人杀过不少鞑子,赶忙道:“陈将军,你立过固安大捷的大功,对杀奴一事有何见解?”周围的武将都转眼看过来,有羡慕有嫉妒有欣赏,其中欣赏的多半是赢了陈新银子的。
陈新上前一步道:“下官听各位大人和军门的,各位大人都是百战余生的宿将,哪有小人说话的地方。”
一众总兵都听得捻须微笑,比那曹文诏顺眼了许多,陈新又接着道:“若是各位大人定下了方略,小人也愿跟曹大人一起作先锋。”
曹文诏看过来,善意的跟陈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