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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快走到最后一个渡口,一个手下鼻青脸肿跑过来,邓柯山脸色一暗,大声骂道:“是不是又是临清那帮人?”
那手下哭着道:“就是他们,他们收买了船家,往他们这烟铺拉,他们知道自己的烟比不过文登香,眼看客人快到就动手殴打我俩,强逼着我俩离开码头,大傻子被打晕了,还在那里倒着……”
邓柯山身后一众青皮齐声叫骂,邓柯山一挥手,“兄弟们,都给老子去叫人,打行、青手、帮闲,凡是能喊到的都给老子叫来,今天抄了他妈的临清烟店。”
第027章发小
南运河码头上鸡飞狗跳,上百人互相追来打去,周围看热闹的纤夫客商大声叫好,唯恐天下不乱。
斗殴的一方便是邓柯山代表的文登烟草公司天津分公司,另外一方是临清烟草公司天津分公司,临清那边在天津也寻了一伙地头蛇,加上店伙有四五十人,械斗越演越烈,邓柯山远远站在五十步外,指挥着后面赶来的帮手加入战斗。
“邓哥,我带人来了!”
“啥人?”
“五个打行!”
邓柯山一挥手,“每人二两银子,给老子上。”
“邓哥,我也带人来了!”
“啥人?”
“十个街坊!”
“每人一两银子,给老子上。”
“邓哥,我来了。”
“啥人?”
“十个龟公!”
“每人……滚你妈的,龟公来提夜壶么,滚滚滚。”
“龟公也能打不是,邓哥你给个五钱银子,包管打得临清烟店的人一溃千里。”
邓柯山一咬牙,“那也叫他们抄家伙上。”
天津城内地痞流氓源源不断赶来,邓柯山混迹天津,坑蒙拐骗二十多年,这人面是很广的,天津的三教九流都跑来近半。
形势迅速变化,近两百名青皮流氓手执棍棒刀具,追着临清烟铺那边的三四十人乱打,有些临清人被追到河边,无路可退之下一头扎进运河中。几个平时拉客的小船靠过来,上面的艄公对水中扑腾的临清人大声喊道:“一两银子上船罗。”落水的人只要递上银子,便拉上船去,没有银子的,说什么都不准上。
看到临清那边全处下风,邓柯山哈哈大笑,摸出一把鎏金扇子唰一声打开,一摇三摆的走到临清那个烟店前面,里面的掌柜被几个青皮抓住,正按在地上暴打,掌柜涕泪横流,连连求饶。一群龟公则在柜台里面翻银子。
邓柯山扫了铺子一眼,里面堆满了箱子,他过去打开一个,随手拿起一包,是临清产的,叫做个临清香,包装很粗糙,最近一直在往附近的乡村销售,和文登香争夺低端市场。
邓柯山哼了一声,转到后进翻看,又打开一个箱子后,呆了一呆,然后破口大骂道:“你娘的,老子就说是你们造的假货,这次被老子抓到了。”
他从后进跑出来,拿着一包跟文登香一模一样包装的卷烟,对着地上的掌柜连连踢打,“你个狗东西,上次你不说你们临清不出假冒的吗,想抢老子生意,坏老子的口碑,今日就要打死你。”
邓柯山连打带踢,直打得那掌柜口鼻流血,不过他只是地痞,终究不是亡命徒,看着那掌柜甚为凄惨,其实伤得并不重。邓柯山打完对那些青皮叫道:“把烟搬到码头,给老子全部烧了。”
众流氓答应一声,七手八脚的把临清店铺的烟搬出去,全部堆到外面河堤上,顺手又往自己的怀里面装进去几包。
几名龟公殷勤的跑路,找来一些桐油撒在那烟堆上,其他地痞乘着机会拼命抢烟,这些人都是卷烟的消费者,连文登当地见面发卷烟的习俗也流传到了天津,他们每天抽烟的数量不低,现在虽然是假文登,但也可以顶顶烟瘾,自然是要顺手捞点。
邓柯山皱皱眉头,这里多抢一包,这些人就会少买一包,影响他的收入,马上大声骂道:“别抢了,这些都是假的文登香,抽了一夜一女都拿不下。”
那群青皮哪里会信他,嬉皮笑脸的继续拿,还不时往旁边围观的纤夫那边扔,引起一阵阵欢呼。邓柯山心中焦急,不待那些龟公浇完,抢过火把就扔了上去。
旁边的围观者中齐齐发出可惜的叹气声,邓柯山得意洋洋,这次他算是打垮了临清烟行,这个烟行跟天津这边巡抚衙门有些关系,不过他的关系也不错,宋闻贤每年都要在天津巡抚、水师和清军厅走动打点,主官都是关照着的。加上文登营在四城之战后曾在天津驻扎很久,对天津民间的影响力很大,吏目和百姓只要听说是文登来的客商,都要客气几分。
吏目这一级更是邓柯山的长项,明代的政府机构十分简略,一个县才几个公务员,根本管不过来那许多事情,考功名出来的父母官处理实务也十分平常,便只能招募一群手下,就包括执法的衙役在内,基本都是临时工,没有编制的。
天津这里原来是军卫,没有县衙一说,后来民户渐多,不得不设了一个清军厅,实际上就是担当着县衙的作用。清军厅自然也要招一群吏目差役,这些人很多都是天津土著,从小就跟邓柯山认识,在衙门担任着快手、牢子、小官、帮虎等等角色,实际上跟邓柯山一样都是地痞,地方官要管好当地的事情,离了这些人还真玩不转。有了这些人相助,四海商社在天津黑白都通,是运河沿线发展最好的一处地方。
堆起的烟箱上窜出火头,冒其阵阵白烟,烟草燃烧的味道弥漫开来,周围的那些纤夫、挑夫和周围的店伙纷纷靠近,摸出烟筒对着白烟吸起来。
邓柯山懒得管这些人,反正临清烟行面子丢尽,以后估计不会在天津混了,少了天津这个地方,他们往北直隶和辽东的路子也就行不通,自己就可以卖出更多的货。
邓柯山想起刚才说的那几个渡船,心中不由来气,居然敢在他邓二眼皮下耍滑头,反正现在人也喊来了,大汗“还有那几个帮临清拉客的船家,都给老子抓来打。”
一群青皮抢够了烟,一窝蜂往渡船停靠的地方跑去,那边几个船家一看不好,连忙撑着竹篙离岸,邓柯山正要跟着追过去,突然有一人拍拍他肩膀。邓柯山正在兴头上,头也不回就骂道:“滚开些,老子有事情办。”
“邓大人可真是贵人事多,老朋友都不理会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一时却没想起是谁,连忙转头一看。
“周哥,你可回来了,宋先生说你当了个啥局长了,局长到底是干啥的?兄弟我最近可想你得紧,可说过两月搭船去文登看你,你看看,你就先回来了,咱这叫心诚则灵。”
邓柯山喜出望外,殷勤的给周世发拍着衣衫上的尘土,一如他当年拖着周世发扎火囤之时一般无二。
周世发笑眯眯的让他拍了,打量了一下邓柯山的装扮,全身都是高档货,不由笑道:“邓二你真是个大东家派头了。”
邓柯山点头哈腰道:“都是陈将军刘先生周哥照应着,不然小弟哪能那么顺当拿到南货,要说四海商行真不错,货价比最低的还少半成。周哥你这趟回来呆多久?正好我把去年该给你的份子给你。”
“我明日便走,先去京师给陈大人趟趟路,安排些事情。份子反正也不多,你换成银票,我回程来拿。”
邓柯山惊讶道:“陈大人回来啦,那怎地不找小弟呢,你也是刚来便要走,是不是都升官发财,看不上小弟了,你可知小弟想得你们多苦。”
周世发知道他是满口胡说的人,只是笑笑便指指那堆燃烧的卷烟问道:“临清来的货?”
“是啊,周哥你咋知道?”
周世发脸色转冷,这次四海商社分配股权,他作为高层也有一千两的股份。周世发现在干着秘密工作,动脑子的时间很多,大多数时候也需要商铺等等掩护,对商业慢慢有一种敏感,他觉得这个商社恐怕能赚大钱,卷烟和辽东走私货品以后都是文登独有的,而文登正好又有渠道从南方进到很便宜的南货,这些都是建奴渴求的东西。
南方商船到靖海运来南货,文登营用南货和卷烟换辽东的银子和特产,南方商船再装满辽东特产和卷烟返回江南,运河沿线也同样是这个方式。任何一个方向都是利润极大的贸易,今年又新开辟了北方边镇的直接贸易,周世发对四海商社的前景十分看好,既然四海商社是帮自己赚银子,他就绝不允许有人出来抢生意。
“又是临清帮,不过你放心,我保证他们明年绝不会再来天津。”周世发微笑着说出一句,邓柯山感觉一阵阴风掠过,觉得这句话里面似乎带着很多的冷酷。以前周世发不是这么个样子,不过是兵痞里面狠一点的,严格来说也是地痞之一,如今却似乎最阴冷的打行。
邓柯山心中冒起一些凉意,不再敢给周世发拍衣服,停下手赔笑道:“周哥,晚上得空没有,兄弟给你接风。”
“不了,刚才陪陈大人去拜访了这里的巡抚……”
邓柯山夸张的大叫一声,“啊,郑宗周?”
周世发毫不激动的道,“一个天津巡抚罢了,如今在陈大人面前,地方上无论文武,一般的官员都十分客气。还是说商社的事情,郑宗周答应关照,你以后更好办事些。像今日这般的事情,杀一两个也没事。”
邓柯山吞了一口口水,他每次叫得厉害,但还真没胆子杀人,忙岔开话题问道:“晚上兄弟做东,请你和陈大人喝酒如何?”
周世发摇摇头,“明日便要去京师,今日要养好精神,我回程时再来寻你。陈大人也不想应酬,他今晚就在原来的院子住,你晚间过来说说话便是。”
“是。”邓柯山答应完,抬头时周世发已经径自走了,以邓柯山的江湖经验,他发现周围至少有三个人从人群中依次离开。
邓柯山望着周世发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个自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如此陌生。
第028章吴总兵
退开小院门,一种熟悉的感觉迎面而来,陈新迈步而入,心中微微有些奇怪,其实这里他只住了不到一年,中间还曾出海和去京师。但他每次来到这里都感觉很亲切,凡到天津就要住在这里,这次代正刚几人则住了周来福的院子。
后面跟着他们原来的左邻江旺,这人平日在城隍庙、观音阁等庙宇卖香火,不如周来福那么会来事,是个老实疙瘩,很少主动和人说话,但是该帮忙的时候从来不拒绝,在二道街的人缘极好。周来福搬去文登后,这两家的钥匙都给江旺帮忙收着,他平时偶尔也来收拾一下。
陈新在石桌边坐下,院子里面没什么变化,只是那个简易厨房塌了一角,茅房边的那棵小树都长大了,枝叶十分茂盛。
王码夫带了两个卫兵到各屋查看,顺便整理里面的床铺,江旺就在陈新旁边拘谨的站着,这个邻居很久不见,现在是名动天下的大人物,他确实有些紧张。
陈新招呼他坐下,笑着道:“这屋子许久没来,难得江旺你把里面收拾得这么干净。”
江旺坐下后紧张稍减,微微颔首,“小人该做的。”
“嫂子和公子可好?”
“都好。”
陈新笑着拿出一个小包道:“咱们刚到二道街的时候,都亏你和来福帮助,让我们两个外来户立足,这次回来,也没有带什么东西,小小心意请江兄弟不要推辞。”
江旺连忙站起来摇手,陈新塞到他手上,“这是兄弟给嫂子和侄子侄女的,江兄弟再推辞就是看不起我这邻居了。”
江旺呐呐的收了,一摸就知道是些银子,不知道该不该跪下道谢,毕竟这个人是朝廷大官了。
陈新请他重新坐了,然后对江旺问道:“江兄弟以前在城隍庙卖香火,如今生意如何?”
“回大人话……”
“江兄弟不要客气,还当我是以前的街坊便可,要是何有难处,不妨跟我说说,如今我还算有些情面。”
江旺躬身道:“多亏着大人情面,这二道街的人如今出去,也没人敢欺负了。清军厅的人听说是井东坊的,一般都不为难,大伙都知道当年是文登营打退了鞑子,不然那些建奴是打算来天津的,所以大家都念着大人的好。小人卖些香火,生意一向都是那样,也能养活一家了。”
“哦,那感情好,只要街坊都好就放心了。”陈新微微点头,知道是情报局的人散布的消息,也算是给文登做广告,当时建奴占据滦州后,天津风声鹤唳,但其实建奴当时没有打算继续南下。不过这事一般百姓是不知道的,有了文登营在固安和滦州的战绩,这种话很容易让人相信。
江旺现在放松了些,他主动对陈新道:“附近街坊跟着大人的,都富贵了,周世发如今是武官,来福、老蔡、邓柯山都出息了,连以前那个卢友,如今也能把衣打理得井井有条。街坊里面有好几个后生去登州投奔周世发和来福,也想奔个前程。”
陈新点头道:“这也是他们自己认真做事换来的,我不过是让他们人尽其才罢了。江兄弟常年做买卖,若是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