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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微微一顿,随即便抬起头道:“金井透水乃是在施工中期突然发生的,尽管所见之人众多,但工部侍郎方和以及钦天监的刘入微生怕追究,所以和宫中派去的司社监太监武永络串通一气,连夜将泉眼填平了,想要遮掩此事。儿臣曾经亲眼看过金井之地,泉眼已经找不到了,若不是人证俱在,只怕被他们蒙混了过去。”
听太子说到这里,皇帝摆了摆手示意其不必再说,沉吟片刻便淡淡地说道:“既然已经填平。另择风水宝地未免耗日持久,而且劳民伤财,此事就这样吧。至于那几个勾结串通欺上瞒下的人,你去处置。”
“是。”
等到太子应命起身要告退。皇帝却又开口留住了他,随即轻描淡写地说道:“秦王府洛川郡王陈善聪胁迫王妃捏造喜脉,欺上瞒下。更擅离京城居心叵测,立夺洛川郡王之爵,让宗人府将其宗籍除名,立时行文西安秦王府。另,念在洛川郡王妃孙氏乃是为其胁迫,和离归家,另配良人。”
此话一出。太子固然因为这骤然而来的消息愣在了当场,而章晗却在一呆之后,心中生出了难以名状的轻松和喜悦来。感觉到陈善昭抓着自己的手紧了一紧,她忍不住侧头看了其一眼,赫然发现丈夫的眼眸中亦是充斥着一股说不出的欣悦。一旁的张茹亦是松了一口大气。看着皇帝的眼神中满是崇敬和感佩。
自古以来碰到这种事,总是一死遮百丑,而且总是女人遭殃,却不料皇帝把罪名全都归在了洛川郡王陈善聪的身上,而且非但给了孙氏一条活路,更将其放回家,甚至还给了一句另配良人的旨意!有了这护身符,孙氏总算不用以死谢罪!
淄王陈榕和陈善睿却都没想这么多,只觉得皇帝宅心仁厚。开恩赦了孙氏。因而,当太子低头称父皇英明的时候,自然而然其他人都随着真心附和了一句。等到皇帝吩咐太子将之前禁在宫中的诸王悉数放归回家,又令淄王带着张茹去长宁宫见顾淑妃辞行,却是单独把赵王府的陈善昭陈善睿和章晗留了下来。
章晗敏锐地注意到太子当听到淄王即将就藩的消息,以及皇帝单单留下他们三个人。离去的时候看似面色平和,但目光却在陈善昭和陈善睿身上流连良久,再加上刚刚那西安传来的秦王收陕西都司兵权的消息,她刚刚因为孙氏蒙赦而生出的些许轻松喜悦立时无影无踪。当她挨着陈善昭在皇帝榻前跪下的时候,心神仍因此事而有些恍惚,直到突然发现眼前出现了一根手指。
错愕抬头的她见皇帝竟是抬手指着自己,一时间脑海中一片空白,更不知道刚刚一时失神错过了什么话。好在皇帝在盯着她看了许久,这才吐字清晰地问道:“章氏,妇人之德,最重要的是什么?”
尽管陈善昭就在身侧,但章晗知道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只能靠自己,因而只沉吟片刻,她便四平八稳地答道:“回禀皇上,妇人之德,在于相夫教子,使家宅平安。”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回答,皇帝却笑了起来,随即方才似笑非笑地看着陈善昭和陈善睿道:“当初朕为你们的父王择王妃的时候,曾经问过他想要什么样的王妃,他也是回答说,要一个能够相夫教子使家宅平安,不拖后腿的足矣。他还足矣,这世上女子虽多,但能够做到这种事情的已经很少,能够做好这些事情的却是百里挑一甚至千里挑一!朕在勋贵千金之中来来回回扒拉了好几遍,这才选定了你们的母亲傅氏,之后果然夫唱妇随一贯和美。至于你们两个,这媳妇一个是自己挑的,一个是父亲挑的,倒是都好眼光,朕是不是该说找赵王府有贤良主妇命?”
这话前半截涉及赵王妃傅氏,后半截却说不出是夸赞还是敲打,因而陈善昭立时装傻低头含笑不说话,而陈善睿却是恭恭敬敬地说道:“都是皇爷爷一番成全,父王大哥还有孙儿方才能娶到贤妻。”
“陈善文和陈善聪的媳妇也是朕成全的,怎么就没见他们琴瑟和谐夫唱妇随?”皇帝嘿然一笑,见陈善睿一时哑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而陈善昭丝毫没有义气地继续装聋作哑,他方才没好气地喝道,“好了,都不用在这儿继续装了!朕把你们两兄弟禁在宫里一晚上,想来你们的媳妇一个镇宅一个东奔西跑,也是早就操碎了心。都滚吧,朕懒得再看你们在朕这地头上的那些小动作了!”
陈善睿跟着大哥磕了个头告退,站起身方才发现大哥依旧牵着大嫂的手,这才明白皇帝那句若有所指的话是从何而来。等到出了乾清宫,他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见陈善昭依旧不曾放手,他终于忍不住提醒道:“大哥,大庭广众之下,你可留点分寸。”
“皇爷爷都没说,别人说话有什么好怕的?”
话虽这么说,但陈善昭见章晗又使劲甩了甩自己的手,终究还是放开了。等到一路从玄武门出宫,先催着章晗上了凤轿的时候,陈善昭方才拉住了要去上马的陈善睿,低声说道:“四弟,别骑马了,上我的车说话。”
“嗯?”
尽管陈善睿一贯不喜欢坐车乘轿,闻言有些不太情愿,但见陈善昭面色郑重,他最终还是答应了。等到上了陈善昭那辆车时,他坐定之后正要说话,却只见陈善昭突然站了起来,在车厢四周摆弄了一阵子,这才再次坐下。
“大哥,你这是……”
“今后非比寻常,你能少出门就尽量少出门,不要再骑马,最好坐车,而且最好是我这辆车。”见陈善睿露出了分明的异色,他方才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这车厢乃是早年定制的,内衬碎钢板,能防弩箭。四处机括放下之后,纵使想硬闯的人也会撞个头破血流。”
这样明白的解释若是陈善睿还听不明白,他就是猪脑袋了。想到秦王府的变故,以及西安府传来的消息,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立时开口问道:“陈善聪那死胖子是不是借着捏造王妃有孕,自己从旁照料,然后用了金蝉脱壳的计策悄悄离京?还有二叔秦王……这是真的要造反?”
“是不是已经不重要了,因为这两个消息加在一块佐证,别人都只会得出这么一个结论来。”陈善昭紧紧抿着嘴唇,隔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而且消息传到朝野,那些原本就因为父王功高而心中忌惮的大臣们,恐怕反应会更激烈,咱们的处境,也会更艰难。”
“只要皇爷爷还信赖……”
陈善睿的这句话说到一半就截然而止。皇帝如今的状况今日一见,已经是很明显了,否则为何昨晚上要突然把诸王全部禁在宫中?更何况经秦王府一事,同样拥兵众多的父王,自然而然便是众矢之的!而他们这两个嫡子都留在京城,倘若出了什么事,父王不说,母亲该有多担心?那一瞬间,陈善睿不禁狠狠捏住了拳头。
“四弟,若有万一,你大嫂还有你侄儿,我就托付给你和四弟妹了。”
听到这么一句话,陈善睿只觉得脑袋简直要炸开了。虽则一直对陈善昭深得圣眷颇有些不以为然,尽管总觉得这大哥太文弱根本没继承着父王的英明神武,却偏偏是世子,可在京城这一年多,兄弟相处的机会多了,他渐渐也觉得陈善昭固然不会武,人还是不错的。因而,他在反应过来之后,立时斩钉截铁地说道:“大哥你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若到了那地步,我和凌儿自然会护着你和大嫂还有侄儿杀出去,京卫这些软脚虾还能比那些蒙人女真以及叛党更厉害不成,更何况他们也不敢!”
“总之你记着我这句话就行了。”
陈善昭环抱双手,却是没再去看陈善睿那张恼怒的脸,而心中却闪过了妻子儿子的脸。他这个赵王世子在京城时间太长,遇到这种事可说是天然的靶子。早就预留的后路,该是时候准备起来了。只看妻子前时临产的情形就知道,太子容不下他的父王,也容不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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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七章黑云压城城欲摧
诸王禁宫中的一夜须臾就过去了,当这一天午后诸王渐次从宫中归府的时候,与此同时传到文武大臣达官显贵府中的,却是另外几个同样压得人心里喘不过气的消息。
洛川郡王妃孙氏乃是假孕,洛川郡王陈善聪借此金蝉脱壳偷偷离京,皇帝一怒之下褫夺其郡王爵位,却格外开恩给了孙氏和离书,令其回家另配良人。
西安府的秦王借口蒙人犯境,收了陕西都司的兵权!
皇帝突然令淄王陈榕就藩!
寒冬腊月里头发生了这一连串事件,再加上如今谁都知道皇帝身体每况愈下,自然觉得整个人凉飕飕的,就好似这走在外头让人冻得直打寒噤的天气。然而,相比沉寂一片的勋贵武臣们,文官们在最初的愕然沉寂过后,雪片一般的奏折立时飞进了中枢,人人都是请降旨讨逆,甚至于削夺各藩,尤其是赵藩兵权等等。然而,当皇帝下令让一个叫嚣最为起劲的吏科给事中充当使节前往西北见秦王时,据说那个吏科给事中立时激动得昏厥了过去。
当然,是因为即将见到那位治军残暴对待敌人更残暴的秦王,而激动得昏厥了过去,还是吓得昏厥了过去,人们便不得而知了。就连下头的小民百姓,也都知道了皇帝已经一连数日不上朝,军国政务都是太子暂代。而往日年节将到便要暂时封印的六部五府各家衙门,如今也都是沉默得和往日一样平稳运作。
秦王府奉旨紧闭四门,世子和世子妃闭门思过。而赵王府的人员出入也比往日少了许多。然而,腊八这一日乃是淄王陈榕上路的前一天,章晗自忖到了正日子送行人多不好说话,这一日便和陈善昭陈善睿一块去了淄王府。王凌素来不喜欢人多的场合。自然仍是在家中坐镇。
男人们都在前头,而女人们自然是聚在后头。眼见张茹和隆平侯夫人抱头痛哭,章晗知道此时此刻还是不打扰那母女两人的好。自然便走到了王夫人和嘉兴公主那儿。她原本还对今日王夫人居然带着前一个月刚定下了亲事的顾钰来有些奇怪,见顾钰面带得体的微笑站在她们身后,娴熟地挡着今日来的其他夫人们,她立时恍然大悟。
原来王夫人是让顾钰在后头充当挡箭牌和望风的!
“眼下非同其他时候,就不用寒暄那一套了!”嘉兴公主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言简意赅地说道,“驸马让心腹家将去各处城门打探过。无论是太平门外金川门,还是三山门聚宝门,总而言之各处城门的盘查都比往日森严了一倍不止,显见是因为那死胖子逃走的缘故。只不过城门并未调防,所以逢五逢十之日。太平门那边的守将及部属都是可以信赖的。那人受过母妃的恩惠,这事儿少有人知。还有,我把珍哥送出城去了。”
王夫人作为婆婆,此刻也是刚刚知道嘉兴公主竟然把亲生儿子,也就是自己的嫡亲长孙送出了城,她不禁挑了挑眉,旋即方才沉声说道:“神策门和定淮门这两道门,逢六之日,是老爷的旧部在看守。但神策门那边的展千户。人人都知道他是老爷旧部。定淮门那边却因在秦淮河上,又并非最要紧的门户,逢六值守的那于百户并不为人所知。至于其他人,早年就算值守城门的,如今也已经调任不在了。万一有事,只消说是宁家的人便能出城。”
京城诸门因为当初皇帝生怕定死了人值守。因而会造成各种积弊,一直都是京卫轮流值守,但时间长了哪一天哪一拨人,也就成了定例。此时此刻章晗听着嘉兴公主和王夫人说这些,知道她们也在和自己一样做最坏的打算,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气。
然而,还不等她说话,嘉兴公主就突然开口说道:“前几日我设法入宫去见过一次母妃,母妃说父皇月前还曾经歇在她宫里,身上并不见太多不好,不知道如今这阵子突然每况愈下。只是父皇高兴的时候对她提起过你家那呆子,还有你和曦儿,也就是晨旭,连母妃都嗔着父皇偏心,御赐东西不断。父皇却说东西是死物,人是活物,既然投缘,偏心无可厚非。”
听到皇帝竟然在惠妃面前坦言对陈善昭还有她和陈曦确实有偏心,章晗忍不住心头激荡,一下子竟是忍不住想到,倘若皇帝真的那么喜欢陈善昭,想当初干脆立了赵王为储君岂不是不会有如今的纷争?然而,这念头只是一
皇帝是天子,不是她该揣测能揣测的!
嘉兴公主突然看了一眼四周,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