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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声这种东西。朕没有外人想象的那么在乎。”皇帝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打断陈栐的话,旋即漫不经心似的说,“况且就是那些生前被人捧为明君圣君的皇帝,身后几百年后。也会多出批评的声音。横竖都已经入土化为尘埃了,还在乎这些干什么?礼部的传位大典仪制已经送上来了,定在正月二十六。朕觉得很好,一来天气没这么冷了,二来留着诸王在京城过个年,三来也让群臣有个时间过渡。在此之前,先由你监国吧。”
既然已经一再固辞,皇帝一直都没有改过态度,想想父皇纵使有过疑心重重的那一面。但确实不是朝令夕改的人,陈栐把心一横,最终便答应了下来。然而,陪着皇帝挑了几件要紧政务说了,他几度想试探试探皇帝对于自己立嗣的意思。但话到嘴边又每每吞了回去。
陈善昭是嫡长子,而且此前种种也无可挑剔,其妻章氏也是机敏能干……但这些天几个从建藩开始就随着他的幕僚却是隐晦地提醒过世子妃精明太过,而世子独宠世子妃,京城中甚至传过世子惧内,他不得不再细细斟酌思量。而抛开长幼来说,屡建战功的陈善睿更像自己,其妻王氏虽则武勇,却不会挟制丈夫。虽未有子,但人还年轻,不是什么大问题。毕竟,就连之前册立太子的诏书,亦是清清楚楚地写着那一句话。
虽承继之道,咸以冢嫡居尊;而无私之怀。必推功业为首。
两个儿子各自擅长的东西并不相同,不若再看一看,仔仔细细地看一看,总得让他们都服气才是。否则若是又酿出了如此次废太子之乱这等要命的事,那时候就后悔都来不及了!
因而,陈栐想着想着,便改换话题说到了二哥秦王:“父皇,二哥如今仍是和妃妾儿女一块禁锢在宗人府中,而他那世子世子妃则是仍居秦王府,这终究不伦不类。事关皇家,儿臣和群臣都不敢擅专,请父皇明示。”
皇帝一直在留心陈栐的表情,此刻并不回答,而是反问道:“你的意思呢?”
对于父皇把此事又踢了回来,陈栐并不意外,微微沉吟便开口说道:“二哥此前可谓是大逆不道,于情可悯,于法难容。措置可严可宽,都在父皇一念之间。但前时九弟既然是废黜禁锢咸安宫,二哥理应一例处置。”
“朕正想和你说一件事。”皇帝淡淡地将此前让章晗去见太子,以赦免其二子,套出了太子曾经掌握的秦王府在京城三处秘密据点,端掉之后得了陈善聪近状的影子图形之事说了,这才疲惫地说道,“都是朕的骨肉,他们是自作孽不可活,但朕不想祸延儿孙。就好比陈善文,在他老子想要造反之际却被撂在了京城,分明是连他死活都不顾了。可他老子如此,朕这个祖父却不忍心如此,你可明白朕的意思?”
陈栐只是片刻的愕然之后,便若有所思地说道:“父皇是想让儿臣恩赦他们?”
“你登基后总要加恩立威,朕只是提一句,随你处置,朕就把他们交给你了。”
尽管陈栐觉得皇帝这有点妇人之仁,但既然是交给了自己,那些人里头也没什么人才,他也就答应了下来。等到从乾清宫出来回到东宫,不多时便传来了皇帝令人去拟皇太子监国的诏书,他的心头又松快了下来。毕竟,从古到今储君都不是好当的,他虽然志在大位,可不想战战兢兢地过日子。
章晗这一有身子,不说陈善昭紧紧张张,章刘氏也入府探望了两回,要去探望张茹的事也被拖延了好几次,最终方才得以成行。两个金贵的孕妇对坐没多久说了一会儿的话,就被人连番催着,最后不得不无奈道别。而回到皇孙府的梧桐苑正房,章晗才一坐下,外头就禀报说怀柔郡王妃陆氏来了。
陈善恩是优柔寡断人前说话总有几分迟疑的性子,陆氏却是牙尖嘴利很会来事,甫一落座嘴就不曾停过。从章晗从前的精干一直恭维到如今又第二次有喜,眼见章晗的脸上露出了微微笑容,她才言归正传道:“大嫂这虽是第二回了,但女人这种日子总是怎么小心都不为过,更何况大嫂此前和四弟妹在京城东躲西藏。对身体兴许有些损伤,就更不能操劳了。而父亲和母亲都在东宫,咱们这儿未免鞭长莫及……”
听到陆氏拐弯抹角地探问这些,章晗心知肚明。但却有意装糊涂没接话茬。如今虽是改叫了皇孙府,但其中一半都是当初赵王府旧人,而剩下的则是赵王府从北平搬回来时带上的人。东宫用不上,就都充填到了这儿,算起来竟是比从前京城赵王府还要兴旺。因为其中关系错综复杂,章晗本打算理清楚了账册就一并交给王凌。
而陆氏见章晗不接口,却仍是很有耐心地说着关切的话,最后又词锋一转道:“说起来大嫂可是比咱们这些皇孙媳妇都福气好,大家伙都没有动静。您却是第二回了。四弟妹和四弟倒也罢了,毕竟是分开久了,可也听说四弟妹正在调养身子呢,还是四弟亲自从北平带回来的大夫。而且,两人这几日常常起晚。真的是如胶似漆,羡煞了人……”
即便知道陆氏是有意说这些,但章晗还是不禁犯起了踌躇。尽管从前王凌就调养过身体,听说并没有什么隐疾,可人家小夫妻分开将近一年,如今好容易都有时间能在一块,想尽早有个孩子也在情理之中,那北平大夫的事她也听芳草提过。而王凌本就不是斤斤计较的小气人,当初也就是嫁过门之后和她别过一会儿苗头。后来便好得和姊妹似的,如今陆氏既然想要管家大权,何妨给她且看一看如何?
想到这里,她便含笑说道:“二弟妹既然来了,我倒有一件事想要托付。如今我既然有了身子,还有晨旭要管。府中上下不但有些迎来送往的人情,还有错综复杂的人事,我实在是分不开身。所以,想偏劳你几日可好?”
陆氏耐着性子磨了这么大半天,就是为了这句话,此时顿时喜形于色,但还装模作样地谦逊了几句,待到章晗一力请托,她才接过了芳草送来的府中对牌,又坐了一会儿便志得意满地去了。她才一走,芳草就忍不住说道:“世子妃,这怀柔郡王妃一看就不是什么善意,您为何要遂了她的心愿?就算要托付人管事,宛平郡王妃不是更好?再不济,也得让东安郡王妃和她一块出面,如此也好有个人压着她!”
“不就是管一阵子家吗?不是什么大事。”
章晗自然不会理会芳草的抱怨,非却凡是仑命覃她去请了王凌来。妯娌两人是此前风雨同舟的情分,人来了之后她也不拐弯抹角,直接把怀柔郡王妃陆氏刚刚那些话都一一转述了。果然,王凌的脸上就露出了讥诮的笑容。
“哟?我就觉着这些天鹏翼馆外头总有些人鬼鬼祟祟的,敢情是她的眼线?得了,她既然要权,那就成全她,横竖都是我们玩剩下的东西,正好让我好好松乏几天,看她是不是有和那嘴皮子一样的手段!”王凌说到这儿,随即便不无羡慕地扫了一眼章晗尚未隆起的小腹,旋即叹了一口气道,“真不知道这种事有什么好争的,听说她贤惠地把两个丫头都给了二哥做通房,偏偏却把心思用在这些地方!要是善睿想染指我的人……哼,看我怎么收拾他!”
章晗被王凌那冷峭的口气逗得莞尔一笑,继而便笑吟吟地说道:“所以,我也就是和你说一声,料想你不在意这些。这些身外之物总比不得子嗣更加要紧,你和四弟好容易才重新团聚,他又是闲不下来的性子,趁着如今安定,你们不妨多多努力努力!”
“努力……”
王凌想着这些天陈善睿比新婚那几个月更加火热,一时脸上也不禁有些发烧。当着章晗的面,她想起陈善睿此前的嘱咐,忍不住有些忸怩地问道:“大嫂,你和大哥……有什么特别管用的姿势和秘诀吗?”
面对这么一个问题,章晗不禁瞠目结舌。想起怀孕之前那些天,陈善昭变着法子说自己如何如何操劳可怜,和她尝试了好些匪夷所思的秘图,一时间她的脸上竟是比王凌更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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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九章 赐礼见亲疏,妯娌话真心
和此前怀孕那一次,把家中内务都交给了王凌一样,这一回章晗既然撂开了手,当然便是撒手任事不管。时而见见来探望自己的母亲和大嫂,时而见见嘉兴公主,时而见见张琪和顾家几位女眷,日子过得悠闲而惬意。直到傅氏受册为皇太子妃的那一天,章晗方才和陆氏魏氏王凌一块坐车进宫,又直入东宫,向傅氏道贺。
皇太子妃受册之后,亦要受亲王妃拜见,礼仪却是比此前诸王谒东宫简单,皇太子妃立受两拜,答两拜。等到这些长辈过后,方才是章晗这些小辈。
长媳是双身子的人,傅氏只是象征性地受了拜贺,就让闵姑姑把章晗搀扶了起来。等到回了暖阁中坐下,她特意吩咐人换了滚滚的热茶来,又端详了一会儿章晗的面色,这才关切地说道:“这些天你睡得可好,进食可好?”
“回禀母亲,都还安稳。”章晗连忙欠了欠身,旋即便看着陆氏说道,“只是既有喜脉,儿媳需得静养,便把家中事务都交给了二弟妹照管。这府中用过的旧人,再加上从北平迁回来的老人,上上下下也不知道有多少事,着实辛苦二弟妹了。”
这事情傅氏也听说了。最初因章晗把大权交给了陆氏而不是王凌,她还有些纳闷狐疑,可听说王凌照旧是常常去章晗那儿坐,妯娌两人好得和亲姊妹似的,而陆氏则是忙了个脚不沾地,她便品出了滋味来。尤其是知道陈善睿也不像从前那样老野在外头,在府里陪着妻子的时间更多了。她的心里就更加敞亮了。
此时,见陆氏连道应当的,可其脸上的粉比从前敷得更厚,尤其是眼圈四周更是微微泛青。显见这大权拿到手也不是那么好过的,傅氏便微微一笑道:“你大嫂如今顾不过来,你就多多帮衬一些。能者多劳。”
这一句能者多劳,顿时让陆氏更加打叠起了十分精神。尽管府中旧人对她总有几分阳奉阴违,甚至于每每拿着她和章晗王凌去比;尽管从北平回来的那些王府老人口口声声都是王妃留下的规矩;尽管她此前在北平赵王府时虽也帮傅氏料理过些微家务,可更多的是倚靠傅氏派过来提点她的闵姑姑和张姑姑,如今能用的人手捉襟见肘……可这会儿她却把这些都丢到了脑后。
她毕恭毕敬地站起身来屈膝行礼,旋即便笑着说道:“儿媳进门之后就一直承蒙母亲教导,如今理应学着母亲教的那些。妥妥帖帖布置好下头的事,一定会让大嫂安安心心养胎!”
章晗和王凌再能耐,那也是从前的事了。想当初只有她和魏氏嫁过门之后就一直在北平,随着婆婆傅氏寸步不离。魏氏是个腼腆没心机的人,哪会和她一样紧紧留意着婆婆的喜好?更何况。章晗和王凌此前太过锋芒毕露,哪位做婆婆的会喜欢这样可能挟制儿子的儿媳?
“好,好。”傅氏笑着点了点头,这才对着张姑姑使了个眼色。等到她去取了一个锦匣过来,她方才说道,“快年底了,这是刚刚御用监送上来的金步摇,你和魏氏一人一支。”
陆氏听到就只有自己和魏氏有,连忙躬身站起身来谦辞道:“多谢母亲厚赐。可这些好东西,理当大嫂四弟妹先挑……”
“这是庚金之物,锐气太重,你大嫂如今有孕在身,首饰等等都少戴了。”傅氏说着又看了一眼王凌,这才笑着说道。“至于你四弟妹,这御用监的式样却也未必喜欢。”
话音刚落,王凌便接口笑道:“还是母亲知道我,二嫂和三嫂便领了母亲的赏赐吧?”
陆氏瞥见张姑姑打开了那锦盒的盖子捧到面前,里头那两支步摇尽是珠玉辉耀异常华贵,心里就已经爱上了,此刻傅氏和王凌都这么说,章晗也对自己微笑点头,她犹豫片刻就伸出了手。等到抓了其中那支缀着两颗大而莹润南海明珠,又以小珍珠缀成彩翟模样的步摇在手,她便心满意足地拜谢不迭,而魏氏则是取了剩下的那一支,欢喜而有些腼腆地谢了恩。而赏过了这两个儿媳之后,傅氏便又示意闵姑姑去里头取了另外一个木盒来。
“你们两个此前留在京城,危机四伏昼夜提防,即便年轻体健,可总难免有些损伤。我却教你们一个法子,不用老是那些药补食补,这黄杨木梳是我年轻时最爱用的,比之檀香木梳角梳玉梳,它虽贱,但每日梳头轻梳三百下,最是活血散瘀提神醒脑,倒适合你们。”
章晗见闵姑姑打开木盒,里头躺着两本看上去寻寻常常的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