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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耳朵到最后,往日那个在陈善睿面前最下功夫,却从来没得到一丁点关注的那宫人更是轻声嘟囔道:“要说燕王殿下会有今天,还不是因为家里有个母老虎!燕王妃除了出身好。婚后七八年才好容易早产生下了个儿子,娘家助力却一丁点都没有,燕王殿下如今的样子和当年的意气风发可没得比!倒不如太子妃,出身再低,自己有能耐。家里人也争气!”
其他几人虽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却也都心中暗自附和不已,一时间小小的屋子里,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把自己幻想成了那位距离后位一步之遥的太子妃。
而东暖阁中,陈善睿进门跪下行礼之后,便没有再起来,而是磕了个头后声音干涩地说道:“父皇,儿臣请命前去镇守北京。”
今日陈曦加冠册封皇太孙,皇帝特命陈善睿最后为其赞冠。便是已经下定决心,打算彻底消除陈善睿兴许存着的那念头。代王对他告了陈善睿一状后,接下来他还没决定怎么处置,不少武将便纷纷上书说是要把代王明正典刑,他自然察觉到了这背后的暗流汹涌,一时免不了更加失望。他自己当年兄弟相争多年。直到现在仍冒出代王造反,而周王被人密告谋反的事,自然绝不希望儿子中间再闹出兄弟阋墙。然而,他本已经打算好,倘若陈善睿是因为册立皇太孙而来找自己陈情或是其他,便好好敲打敲打陈善睿,可怎么也没想到陈善睿竟然提出此等要求!
良久,皇帝才沉声问道:“你是因为朕今日册封了皇太孙,所以想要去镇守北京?”
“父皇就是不册封皇太孙,儿臣也已经想好了要请求父皇放儿臣出京就藩。至于为何是北京,只因为父皇封了儿臣燕王的缘故。”陈善睿说着便抬起了头,目光中露出了久未露出的大胆,“当然,倘若父皇认为北京已经有了二哥,有所不妥,那么保定府真定府,甚至于代王从前镇守的大同,都未尝不可!”
“未尝不可?你倒是敢说!”瞪着这个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儿子,陈栐的脸上露出了在其面前少有的疾言厉色,“当初开平告急北地乏人的时候,你若是能够主动请缨,朕也不会派你三哥去,如今北京城池已经修缮整齐,漕河亦是疏浚,而行宫只要再扩建一二,他日迁都便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况且朕才刚刚北征给了鞑靼和兀良哈人一个教训,北边三五年可宁,你打算过去干什么?就是大同,如今也只是缺一员能够独当一面的武将,不缺亲藩!”
“儿臣……”
不等陈善睿说完,皇帝便没好气地打断了他道:“太祖皇帝子嗣众多,大多封在北边一线,所以那边如今没有空缺的地方,你要是真的想出京,云南湖广那边倒有的是空地方,而且也不太平,你敢去否?你敢带着你才刚一岁的儿子去否?”
接连两个问题问得陈善睿面色煞白,他张了张口,终究脑袋一片空白,一个字都答不上来。见他这般失魂落魄的样子,皇帝不禁更加失望,当即淡淡地说道:“好了,念在你是一时冲动,朕就当作今天你没来过,也没说过如今的话。你退下吧。”
尽管破釜沉舟的请缨被父皇硬生生打了回来,心里已经是伤心失望,但更让陈善睿难以接受的是父皇那极其冷淡的态度,这是他从小到大几乎从来没领受过的!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昏昏沉沉出的乾清宫,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的天街,直到过了华盖殿东边的中左门,他突然听见头顶乍然间一声巨响。脚下一个踉跄,这才陡然惊醒了过来。抬起头来望了一眼昏暗的天空,他竟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打雷了!
这天变得极快,等到了东角门。就只见豆大的雨点已经砸了下来。这里已经靠近外头内阁和六科廊所在之地,往来的内侍和官员都顾不得平日的礼仪了,无不是撒开脚丫子狂奔。而陈善睿随行的内侍无一带伞,本有人想招呼了陈善睿到哪儿避一会雨再走,却不料这位燕王竟魂不守舍地仍一个劲往前,哪怕是雨下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密,最后甚至在天地间交织出了一道厚厚的雨帘,青石地面上砸起了一朵又一朵雨花,他仍然仿佛全无所知似的。只是高一脚底一脚地走在雨中。
直到一个担心出事的内侍终于追上了陈善睿,随即一手抓住了陈善睿那湿透的袖子,叫了一声殿下时,陈善睿方才身子猛然摇晃了一下,继而竟是一头栽倒了下来。尽管那内侍慌忙托了一把。可仍是架不住陈善睿倒得突然,再加上天雨路滑,两个人一块摔倒在地,他自然充作肉垫倒在了下头。须臾,其他人便都追了过来,手忙脚乱地搀扶起了陈善睿,更有人大声嚷嚷了叫着燕王殿下,可陈善睿竟是半点反应都没有。一时间,在雨中急得火烧火燎的众人顿时乱了套。还有人说要去乾清宫报信,最后方才有个机灵的喝了一句。
“这里离东宫近,快把燕王殿下送去东宫!东宫旁边就是御药局,总有御医值守,分两拨行事!”
当陈善睿被送进东宫的时候,陈曦正认认真真地教陈旻识字。而陈皎则是在一旁托着腮帮子看热闹。当听到外头那喧哗的动静,他微微挑了挑眉,最终还是气定神闲地继续做着自己的事。可陈皎悄悄打算溜出去看看,他却仿佛脑袋后头长了眼睛似的,淡淡地说道:“明月,是你自己对爹和娘说要跟着我读书的,这会儿又想干什么?”
“大哥!”陈皎顿时疾步回转来,撒娇似的说道,“东宫规矩大,很少有这么大动静,肯定出大事了,你就不好奇么?”
“外头若有大事,自然会有人来禀报。”
话音刚落,就只见一个内侍在门外说道:“皇太孙,郡主,外头是燕王殿下的从人把燕王殿下送了过来。刚刚外头骤然大雨,燕王殿下似乎是在雨中行走受了寒,太子殿下把燕王殿下安置在了春和殿西暖阁,已经命人去请了御医,奴婢特来禀报一声。”
是四叔?竟然要把四叔紧急送进东宫来,这可绝不会是受寒这么简单!
即便刚刚才教训过陈皎,但这会儿就是陈曦,面上也露出了难以掩饰的讶色。看着眼珠子骨碌碌直转的陈皎,他思量再三,最后还是轻咳一声道:“既然是四叔病了,我这就和明月青鸢一块过去看看。”
等穿过明间到了西暖阁门口,他才刚对门口守着的内侍低声询问了几句,又拉住了冒冒失失要往里头钻的陈皎,还没来得及再训诫她两句,就只见章晗在几个宫女的簇拥下往这儿来,连忙带着弟妹迎了上去。瞧见母亲那裙角微微有些湿迹,显然是从回廊过来大风大雨,因而方才打湿了裙角,他便轻声问道:“已经秋天了,穿着湿衣裳容易着凉,娘换条裙子吧。”
章晗是听说陈善睿人事不知地被送到了东宫,这才急忙赶了过来,此时听到儿子这提醒,她微微一愣便回了个微笑,道了句不妨事。待到了西暖阁之前,她隐隐听到陈善昭说话的声音,便对身旁的秋韵吩咐了两句,人进去不多时,路宽就跟了出来。
“燕王情形如何?御医可来了?”
路宽瞅了一眼陈曦和陈皎陈旻,这才低下了头说道:“回禀太子妃殿下,燕王殿下的从人里头已经有人去御药局叫御医了,如今人刚剥了湿衣裳,看情形似乎在发热,看样子……似乎不是才刚发病,兴许早上皇太孙冠礼时就已经有症兆了!”
;PS:谢谢大家的鼓励和支持,谢谢大家的打赏!我之前说三年五载不写女主书兴许夸张了些,但一两年之内估计是肯定不会碰了,一来没灵感,二来我不是最擅长情感戏,更拿手的是布局和其他剧情人物的铺陈,所以下一部会转至唐朝练一练,明朝背景的写太多了
第三百六十三章 王图霸业,浮生若梦
陈善睿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在梦里,他跃马横刀驰骋沙场,麾下精兵强将如云。然而,那一身他最最心爱的甲胄和宝剑,永远是她亲自为他擦得亮闪闪的。和那些含泪送夫出征的女子不同,当他出征之际,他的身边还永远伴着这个一身大红的飒爽身影!他和她并肩作战,一块月下练剑,膝下儿女环绕欢声笑语,每一天都是过得精彩快活,每一刻都是刻骨铭心。他还有严厉却疼爱自己的父亲,温柔敦厚的母亲,情分深厚的兄弟,誓死效忠的部属,可是当有一天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却发现什么都没有了!
空落落的屋子里没有妻子儿女,没有父母兄弟,更没有部属,没有一个仆从,甚至连飞鸟蚊虫都没有!偌大的地方没有一丝一毫的活气,只有那飞檐斗拱的华屋美室,只有那些富丽堂皇的家具摆设,然而他却无论在里头转多久都找不到门,甚至连仿佛轻易可以攀登的高墙也无法逾越,他只是一日复一日地憋在这看似豪宅大院的地方团团转,纵使憋疯了也出不去!直到有一天,什么办法都尝试过了的他终于拿起了一贯最珍视的宝剑,在端详良久后将其横在了颈间,随即重重横拉了下去。
那一刻,他只觉得整个天地都瞬间昏暗了下来,但心头却只余下了解脱的轻松。恍惚之间,他仿佛喃喃念叨了一个名字。
“王凌……”
“陈善睿,你给我醒一醒!”
当这一声熟悉而又陌生的大喝陡然之间传入耳畔的时候,陈善睿顿时打了个激灵。眼皮子发重的他缓缓睁开眼睛。当光线入目的那一刻,他的第一反应便是刹那间闪过的疑惑——他怎么没死?
而下一刻,他便看见了床头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人。尽管每日总会看见,但和当年定远侯府初识。后来又洞房合卺结为夫妇新婚燕尔的时候相比,王凌早就没了最初那敢爱敢恨的样子,脸上多半只是冷淡和漠然。可此时此刻的她。眸子分明红肿,脸上满是狂喜,甚至在自己努力想要看清她的时候,还能清清楚楚看她那顺着脸颊滚落下来的泪珠。完全愣住的他甚至不知道,一个又干涩又沙哑的声音是如何从喉咙口迸出来的。
“凌……”
听到这一声唤,得到消息后便慌忙赶到了东宫,一连守了三个昼夜的王凌只觉得浑身力气都被抽干了似的。整个人几乎瘫倒了下来。她一手扶着床架子,眼睛死死盯着面容枯槁的陈善睿,又紧紧咬住了牙关,也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气方才骂出了声:“混蛋!”
她明明已经彻底心灰意冷,明明已经下定决心再也不管他的事。无论死活都不管,明明连那些府中的姬人都懒得理会,明明已经打算只教导好自己的儿子,让他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可当章晗派人告知陈善睿突然在雨中晕倒,又被人送进了东宫的时候,她仍是毫不犹豫地第一时间赶了过来。得知陈善睿高热不退汤药几乎都不管用,她能做的唯一一件事便是守在旁边,横竖闻讯的皇后傅氏已经把她和陈善昭的儿子陈昂接到坤宁宫去了。
听到这一声咬牙切齿的混蛋,陈善睿这才恍然惊觉这并不是梦。自己也并没有死。尽管脑袋还是昏昏沉沉,浑身上下酸痛难当,但失去知觉之前的经历仍然一点一滴回想了起来。他艰难地支撑着想要坐起身,可只是稍稍一用力,整个人就重重瘫倒在了床上。
“都这时候了,还逞强。你是想找死吗!”王凌怒瞪了陈善睿一眼,本想起身去叫御医来,但突然又回身坐下,冷冷地对陈善睿说道,“别自以为是从小练就的好筋骨就糟蹋自己,你这一次整整昏厥过去三天,你知不知道东宫上下为了你的病给折腾成什么样了,知不知道父皇母后都来看过你,知不知道连御医都险些立下军令状,治不好你就得集体吃挂落!陈善睿,我最后再说一遍,要是你还这么只知道酒色,我就和你……”
说到这里,王凌突然觉得自己的手背被人轻轻按住了。那一层掌心上的厚厚老茧让肩膀一僵的她随之松弛了下来,于是,刚刚到了嘴边就已经犹豫起来的那和离两个字自然更加说不出来了。见陈善睿蠕动了一下嘴唇,仿佛想要说些什么,她记起刚刚陈善睿乍一开口迸出来的那一个凌字就是极其轻微,想了想便把耳朵凑了上去。须臾,她便听到了那仿佛竭尽全力的三个字。
对不起!
眼睛一瞬间格外酸涩的她强忍落泪的冲动,好一会儿方才深深吸了一口气,坐直了身子别转头,用竭力平静的语调说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只是为陈善睿掖好了被子,她便匆匆起身到了门口。可是,才打起了那一层夹门帘,她就看见了正站在门口的章晗和陈善昭。见这夫妻俩面露微笑,她不禁生出了几分心虚,紧跟着方才强作若无其事地和两人打了个招呼,冲着另一边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