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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教不敢当。”
顾铭笑了笑,随即开口说道:“论理令兄和令嫂多年不得团聚。令兄回朝自然是夫妻团圆的好事,但令兄秩位尚未到顶,而令尊则是佩总兵印的睢阳伯,此前从北征有功,说不定还要进爵,毕竟声威不同。开平虽重,但倘若皇上迁都之意已决,那么换一员将领未必就顶不住。更何况,塞外风沙苦寒。令尊也该享享清福了。”
章昶若有所思点了点头,继而突然问道:“恕我直言相问,这是顾四哥你自己的看法,还是……”
“是我自己如此想,你也知道,我二叔如今颐养天年不谈国事。”顾铭如今已经能习惯从前的父亲变成二叔。但话出口之后,他仍是补充了一句,“不过,当年二叔因母丧方才能回朝,心中一直觉得对不住祖母。子欲养而亲不待,这本就是人间最大憾事。令尊亦是多年战场血拼,如今功成名就,退一个不但能让朝中人放心,也正好含饴弄孙共享天伦之乐。”
“就为了顾四哥这话,请受我一礼。”章昶翻身站起,继而深深一揖,等到顾铭伸手扶住了他,他方才直起腰来,却是正色问道,“顾四哥如此提醒,我却不得不问一句。如今卫国公告老致仕在家颐养天年,而顾大哥因长公主一直不曾任过要紧实职,这也就罢了。顾四哥当初曾经在广西平过瑶乱,此后却多年赋闲在家,难道不曾有过沙场建功的想法吗?”
怎么没有?他是武家子弟,从小父亲虽很少回京,但习文练武母亲一直严格督促,后来为了能够向母亲证明自己即便不靠姻亲也可以仕途平顺,他一度请缨去广西平瑶,现如今妻女贴心,而且又要当爹了,家门富贵荣华什么都不缺,可他一直觉得少了些什么!而且若是一直如此下去,三代之后,顾家会不会便从此泯然众人矣,子子孙孙再无尚武上进的精神?
眼神闪烁了一阵,心底更挣扎了良久,顾铭方才一字一句地开口说道:“自然……有!我至今每日习武不辍,若有契机,当竭力报国!”
周王谋反查无实据既往不咎,但被软禁在内官监许久的代王,却在一个早晨被一杯毫无征兆的毒酒鸩杀,继而皇帝陈栐方才颁下明旨,代王谋逆,除爵赐鸩,代王诸子一律夺爵除籍,编管青州。而原代王府的王府官以及附逆将士等等,杀的杀,流放的流放,尽管不过是一场两日而平的小乱子,但牵涉到的上下人等却多达六七百,一时间这雷霆手段让众多亲藩为之震慑失声。毕竟,先头秦庶人和废太子可是都留了命在!
更让上上下下噤若寒蝉的是,此前未封口而报两王谋逆的两地官员,从夺职到赐死的足有七八人,恰是显出了皇帝对亲藩毫不留情之外的另一面!
在这之后,陈栐方才在拖了几个月后,开始封赏此次北征的有功将士。张铭朱逢春和宋志华三个侯爵都是原地不动,不过荫一子为勋卫,另赐金银玉帛等等,反倒是伯爵之中,一举有三人晋升为侯。这其中,最最瞩目的便是镇守开平多年的总兵官睢阳伯章锋因功升为睢阳侯。尽管也有文官因章家乃外戚,如今父子典兵于制不合等等上书建言,但皇帝丝毫没有收回封赏的意思。但不多久,睢阳伯章锋便以年迈且旧伤复发请求告老回朝。一月之内连上三疏,最终皇帝准了此奏。以永平侯代睢阳侯章锋为总兵官,镇守开平。
十年之前离京去时,章锋尚在两鬓微霜的盛年,那时女儿章晗刚刚嫁给还是赵王世子的陈善昭。他还不过是赵王中护卫指挥同知。十年之后再回京,女儿贵为东宫储妃,长子镇守榆林为参将。幼子为上科传胪新娶郡主,而他自己也因军功封侯,当了多年的实权总兵!当年和儿子章晟在威武街顾家之前的雄心壮志仿佛仍在眼前,如今从外金川门外码头的官船上下来,重新站在京城的土地上,章锋只觉得心中五味杂陈。
“爹!”
和还回过京城述职的章晟不同,因为整个北平行都司始终风雨飘摇顶在最前线。这十年中章锋就没回来过。看着当年离开时还不过一介少年的章昶如今已经是轩昂男儿,他忍不住端详了好一会儿,这才含笑说道:“和你大哥一样,现在也是个男子汉了!”
十年未见,尽管此刻尚是在码头上。但章昶激动地叫了一声爹后,竟忍不住径直翻身下拜郑重其事地拜了四拜。而章锋一愣之后本要伸手去扶,可到最后却轻轻叹了一口气。等到儿子起身,看到早自己多年回京的宋宜上了前来,他便叹道:“宋兄,我这儿子女儿都多亏你照顾了。大郎至今还没能回来,让清盈这样的好姑娘为大郎守了这么多年空房,要说都是章家对不起她。”
“说什么话,你我之间还得用一个谢字?再说了。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我抛下你一个人在北边吃了这么多年沙子,要说也是我心里过意不去。”宋宜笑着打了个哈哈,随即才指着章昶说道,“我当年只考了个秀才,如今多亏昶儿完了我多年未竟心愿,一举中了二甲传胪。而且若不是你派人从归德府接了我一家。许以子女婚姻,又硬是携了我上开平蹲了那几年,如今我不过是一个穷教书先生,天知道让人觊觎的清盈会许个什么人家,哪有如今的安稳日子?”
“哈哈,好好,咱们俩都别说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本就是一家人!”
章锋这一次是告老回京,从此便打算在京城享享清福,但他在开平多年却也没什么东西,从船上搬下来的东西也就是三四个箱笼,一辆车就装下了,驶出码头的时候只看车辙就知道没多少分量,倒是随车的十几名彪悍家将更让看热闹的人津津乐道。而到了那座赐下之后自己一天都没住过一眼都没看过的睢阳侯府前,他忍不住盯着那黑底金字大牌匾看了好一会儿,最后方才注意到了那一方御玺。
“是皇上钦赐的?”
“原本睢阳伯府的牌匾是太子殿下写的,现在爹这一擢升,皇上便赐了这一块牌匾,算是和永清侯他们平齐了。”
章昶解释了一句,便看见侯府大门缓缓打开,继而便是母亲领着大嫂和自己的妻子陈瑄一块迎了出来。见母亲看着父亲,满面都是难以名状的激动和喜悦,他索性就让了一步,眼看着父亲跃下马背大步走上前去。
尽管夫妻多年,一直都是聚少离多,但这十年却是尤其不同的。当年北平一别前去镇守开平,章锋并未想到会一守就是这许多年,更没有想到天下大局竟然会发生如此天翻地覆的巨变。此时此刻,他紧紧握着老妻那双颤抖的手,最后终于难以自已地把章刘氏拥入了怀中。
“我回来了!”
“终于等到你回来了……”
章刘氏喃喃自语地念叨了一句。想到从前丈夫和长子应命从军,她为了他们父子的性命安危,不得不狠心答应把女儿送给顾夫人养育,从此之后,家人天各一方,女儿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最终凭借婚姻扭转了全家的命运,可丈夫和长子何尝不是浴血奋战九死一生,方才有了如今的富贵荣华?想想走过的每一步每一个脚印,她都觉得后怕惊悸,可现如今,她终于把丈夫盼了回来!
第三百六十七章 微服探父
哪怕没有顾铭对章昶说的那番话,哪怕还不知道皇帝打算以军功晋封了父亲的爵位之前,章晗便打算过让父亲和大哥之中回来一个人。平心而论,从感情上,她更希望父兄都能回京和亲人团聚,可从理智上,她知道两人不能都回来。章家不是顾家那样从前朝开始在地方就已经有些名声的家族,起自于寒微,而且大哥又是暴脾气,在前头打仗还不打紧,若憋在京城极有可能会惹出事情来。更何况,章家不但是勋臣,更是外戚,比当年的顾家更至关紧要的外戚,回到京城的人断然不能领任何紧要职司,反而更容易被言官挑刺。
于是,她默许了章昶送去开平的家书,眼看着父亲因伤告老回朝。现如今,当父亲已经平安回家的消息传到了东宫丽正殿时,她忍不住为之失神了片刻,继而方才生出了抑制不住的冲动。自从被册封为太子妃的那一刻起,她便没有踏出过这看似庄严肃穆富丽堂皇的宫城一步。而随着章昶年岁渐长不能入宫,她能够见到的便只有母亲和大嫂,如今再添了章昶的妻子安阳郡主陈瑄,就连外甥章骏也只在他小时候见过寥寥两次。现如今十年未归的父亲终于回京,她多么希望能够回去见上一面,说一说别情,叙一叙家常话,又或者……如同寻常归宁的女儿一样,和父母抱头痛哭一场!
“太子妃殿下,太子殿下回来了!”
进了屋子的陈善昭见章晗侧头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心里哪会不知道怎么一回事。他摆手示意秋韵和其他人退下,这才走到章晗跟前,看着眼睛微微红肿的妻子低声说道:“你是想回家去看岳父么?”
若是别人如此问,章晗怎么也会找个理由掩饰过去,可听到陈善昭这话,她沉默了片刻,最终轻轻点了点头道:“自从咱们新婚之后,爹跟着那会儿还是赵王的父皇回了北平。此后又奉命镇守开平。一直都没能回来,说起来已经是十年有余没见了。此前北征大捷,说是爹爹身披数创,再加上这些年大小战事不断,我想看一看他究竟身子如何……不过,想归想。这毕竟不合规矩,让晨旭代我去看看他的外公吧!”
“晨旭是晨旭,你是你。”陈善昭揽了章晗的肩膀坐下,这才笑眯眯地说道。“做妻子的伤心发愁,那是做丈夫的失职不体恤。你想的事情,我怎么会不知道。我一直没告诉你,母后说动了父皇,让你在腊八节那天回家省亲。”
此话一出,章晗顿时呆若木鸡。这些年来,她对皇后傅氏这个婆婆不但礼敬有加。也十分亲近,平日皇后千秋节,命妇固然免朝贺,但她却常常亲自洗手作羹汤敬献,逢年过节更是亲自打点针线衣裳,这不仅仅是因为陈曦从前养在坤宁宫,而是因为傅氏为人宽和公允,除了起头一视同仁送给那些宗室皇族的两个宫人之外,从来不曾插手东宫的事务。更教了她许多东西。然而,她知道傅氏素来不喜破例,更不要说省亲这样从未有过的例子,甚至为此在皇帝面前说项。不消说,陈善昭为了给她这个惊喜,也不知道悄悄预备了多久,口舌功夫之外,必然花了极多力气。
“善昭……”
听到章晗轻轻唤了自己一声,陈善昭不禁笑着她的红唇上啄了一口。这才轻声说道:“如今叫我名字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就是再难。能够设法就不难。父皇都说了,孝悌本天性,况且章家满门都是功臣能臣,这等恩典虽非循例,但破例亦是无妨。不过这事不发明旨,不要太招摇,否则下头人又要聒噪,皇太子金辂或是你的凤轿就不要动用了,咱们悄悄去,悄悄回来。不过,我倒是期望,有人借此生一生事,让父皇发一回雷霆,扫落几个自诩清正的腐儒,顺带给折腾出这事的我一点苦头吃!”
章晗这才知道陈善昭借着这趟省亲,连这种事都想到了,顿时微嗔道:“要是让人知道你这仁善孝义无双的太子殿下居然打这种主意,只怕眼珠子都要掉一地了!你这哪里是悄悄的,分明已经放出些端倪让人察觉,只不让人知道父皇母后已经允准了!”
“知我者,贤妻也!”陈善昭微微一笑,这才站起身负手而立道,“四弟应该是心灰意冷,再加上有四弟妹从旁相劝,那心思应该会消停许多。而皇太孙既然册立,东宫稳若泰山的势头太过明显,难免有人要冲着我靠过来,抑或是打章家的主意,或是又惦记东宫后院的位子。咱们俩惹上这小小的麻烦,替你家里还有东宫消除一场大麻烦,岂不是划算?再者,父皇迁都之意已决,从明年开始便要逐渐准备了,日后北巡只怕不会少,我留京监国的日子也会更多。挨上一顿训斥吃上一点小苦头,能让父子不相疑,那是最好的!”
睢阳侯章锋算不上新贵,然而,他在开平镇守多年不归,幼子章昶小小年纪便开始出面应奉内外,如今正主儿终于回来了,这第一天就引来了众多人上门拜望,抑或各种帖子邀约。毕竟,章锋不但是东宫太子妃的生父,而且在北地这些年得了磐石的美名,这就更让人找到了所谓的指点军略兵法的由头。然而,首日睢阳侯府闭门谢客,次日章锋入宫谒见之后,就开始放出了赋闲在家养伤的消息,让那些想试探试探这位睢阳侯为人处事是个什么宗旨的人大失所望。不但别人,就连章府的下人们,大多也对这位第一次回府的主人好奇得很,只可惜章锋回家数日竟是不曾出过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