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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点可惜,这不是他的遗传。韦行微微苦笑,抬手给韦帅望一个耳光。
帅望后退一步,没吭声。
韦行看着手里的银票,拿起来看了又看,强拉住想往上弯的嘴角问:“你想干什么?”
帅望低头沉默。
韦行道:“说。”
帅望声音颤抖:“我看了韩叔叔的信。”喔,不出所料。
帅望喃喃:“对不起。”
韦行沉默,咦,怕了,这孩子怕了,他以为他不怕。原来韦帅望并不是英雄好汉,也完全清醒明白自己所作所为的后果。
韦行想,他知道会挨揍,知道这种行为不会得到表扬,可还是这样做,为什么?因为他的韩叔叔来信向我借钱。韦行微笑:“嗯,好,还有吗?”
帅望道:“我不该用你的名义发信。”
韦行沉默一会儿:“如果他们坚决不认帐,你想过打起来很危险吗?”
帅望沉默一会儿,声音低弱:“我想,那种可能很小。”
又是一记耳光,帅望咬牙,默默压下心头的羞愤,肉体疼痛,心灵就会怨愤,可是这次的事,不能怪韦行,他借人家的地方,借人家的名头,借人家的势力,换句话说,他狐假虎威转嫁了自己的风险给韦行,如果韦行是那种出了事会把他往前一推了事的人也就算了,他明知道韦行不是,所以他确实给这个被他叫做父亲的人带来危险,虽然他认为这种风险的可能性很小,可是任何小概率事件一旦发生,后果却是灾难性的。
韦帅望忍着脸上的疼痛,恐惧着即将到来的鞭打,眼睛里再无刚刚的神彩,那种闪闪发光的智慧与自信的神彩,那个锋芒毕露的亮相,都被一个十岁孩子对疼痛的恐惧代替了,疼痛会撕碎他的意志,疼痛会让他失控,疼痛让他恐惧,让他打回原形。
韦行看着那个怕得微微畏缩,低着头,脸色苍白的小孩儿,呵,这个孩子,明明只是个孩子,早在很久以前,韦行就不止次听过韦帅望的传说,他是传说中的小魔头,韦行对此从不相信,一个孩子,能怎么样?可是自从韦帅望到了他这里,他慢慢发现,一个小孩子居然可以做很多事,韦行想,如果韦帅望真的要对付我,他也不是完全做不到的,如果他想逃避惩罚,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可是——他选择忍耐。
他害怕,可是他宁可忍着。
那些个阴谋诡计呢?他所有的花招呢?用来对付别人的那一套,从来没用在韦行身上。
韦行叹息,我拿这个孩子怎么办?
总不能拍拍他肩,夸他干得好,下次玩大点吧?
韦行道:“你胆子这么大,总有一天把自己的小命玩掉。”
姚远与冷辉,这时才来到韦行面前:“大人。”
韦行看了康慨一眼,这件事这么处理很正确,不过,韦帅望发的那封信——平时挺机灵一个人,怎么遇到韦帅望就成了白痴呢?
康慨在一边低着头,韦行道:“没事了,你们两个回去吧。”
姚远与冷辉有点莫名其妙,退下去之后才向赵钢打探:“出了什么事?”
赵钢声情并茂地把刚刚的情形说了一遍,冷辉目瞪口呆:“他给那孩子盖了府里的封漆?”姚远道:“糟!”
冷辉道:“疯了,他疯了!”
两人对视一眼,相互间传递一个诧异,韦帅望那小孩儿居然是拆弹专家?看不出来啊。
韦行问康慨:“你是疯了还是傻了?你是康总管还是韦帅望的小跟班?”
康慨被骂得无地自容,低着头一声不吭。
韦行被气笑了:“他让你给唐家发信,你居然就敢给他发!”
韦行长出一口气:“你跪下。”扬声:“来人,拿棍子来。”
康慨低头跪下,还好,韦大人没直接一剑砍下他的脑袋。
棍子拿来,冷辉与姚远也跟了过来,齐齐跪下:“大人!”
韦行挥了挥手,这次他两个手下居然不肯听话起来,冷辉道:“大人!大人饶了康慨吧,小少爷不过是要寄封信,他怎么能拒绝!”
韦行冷冷地:“我这就教教他,怎么能拒绝!”
棍子打在康慨背上,康慨一震,绷直身体,然后再也不动。
姚远惊叫一声:“大人!”
冷辉道:“大人!毕竟没什么损失!唐家不是认帐赔款了吗?”
韦行终于怒了:“滚!滚出去!”
这下子,两个人再不敢说话,倒退着出去,远远地听着棍子打在人身上的声音,清晰地不受打扰地,一声一声传过来。
韦帅望一直没出声,一声不吭,眼睛虚看半空,过了一会儿,他转过头,看屋子另一边。
沉闷的击打声,帅望从来不知道棍子打在人身上会发出那么大声音,那声音,象噩梦一样可怕,却比噩梦更真实。
韦帅望咬着牙,一声不吭。
真残忍!真是残忍!
比直接打他还残忍。
四十七,黑牢
疼痛钻心,康慨不能动不能呼吸,痛到忍无可忍,却不得不忍。
他可不是个孩子,可以痛叫挣扎,他必须使尽全身气力同疼痛对抗。
在窒息般的痛苦海洋中,康慨忧心,帅望为什么没有声响?不不不,他不是怪帅望不为他求情不为他哭泣,可是他觉得如果帅望哭,那比较正常,为什么没有声音?
原来在剧烈的疼痛中动一下眼睛要费尽全部意志力,康慨看到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的韦帅望,微微侧过去不肯看他的脸,韦帅望没有表情一动不动可是全身散发抗拒的气息,那倔犟地拉低了的攻击性的肩膀,那僵直握着拳头的手臂,紧咬的牙,冷峭的表情。
康慨在惨痛中恍惚地想,糟了!
糟了。小家伙在——那个表情,怕是会——如果他哭了,如果他哀求,也许,这件事就算了,可是,这个表情——
康慨有一瞬间,眼前一黑,等他再一次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倒在地上。他挣扎着支起身子,帅望扶住他,那张倔犟地忍着泪咬着牙的小脸,康慨痛苦的皱皱眉,竭尽全力,不过叫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帅望!”帅望,你这是干什么?你是成心要激怒你父亲吗?
康慨喘息,他说不出话来,即使他能,他也不能当着韦行面说什么,他只是焦灼地看着帅望那张铁青的小脸,天哪!别发脾气!请控制你的脾气!
谁说韦帅望不是韦行的孩子,他的臭脾气简直同韦行没多少分别,他明明是知道自己有错的,明明知道韦行会惩罚他们两个,可是看到康慨挨打,依然愤怒了。
韦行见康慨摔倒,也停了手,他不过是给康慨个教训,对康慨来说,这种耻辱可能比疼痛更可怕。
帅望呢?他拿着这孩子怎么办?
他不想打他,他不喜欢看韦帅望一脸轻松:“咦,我可不欠你了。”的表情。
可是,就这样算了?
韦帅望沉默不语,自始至终一言不发。他以为帅望会哭,但是没有。
看起来韦帅望是对这种后果早有预料,这个小孩子,忍心时也真忍心,他是一早打算把康慨牺牲掉了。目标明确,这个明确的目标,是为了不让韩青为难,还是为了冷良?
冷良那家伙,死了活该,根本不值韦帅望这样对他!
击打声停,韦帅望转过头去,一边嘴角倔犟地拉下来,冷硬地绷着小脸。那种:“你打死他干我屁事的表情”配合微红的眼圈,发抖的手,让韦行微微觉得好笑,你不是真的想让我以为你不在乎吧?
不过,你假装不在乎,也一样是挑衅,韦行一巴掌抽过去,帅望侧过头,眼睛渐渐红了,可是依旧忍着,韦行淡淡地:“我今天不打你,不过,为了睡个安稳觉,我关你禁闭,二天,或者二十天,看你的表现!”
挨了打依旧跪在地上不敢起来的康慨猛地抬头:“大人!”
韦行冷笑:“对,关在黑牢里。”
康慨怒吼:“大人!你太过份了!”
韦行淡淡地:“我一直如此,下次你做事,记得我是一个过份的人。”转身,又想起来:“对,你亲自送他进去,搜他的身,否则,出了意外的话——,哼!”这次真的离开。
康慨大叫:“大人!”
韦帅望怒道:“别叫了!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关两天吗?又不痛,你还想找打啊!”
康慨这回也火了:“你知道个屁!”微微一挣,痛到头晕,只得跪坐在地上,半晌才道:“帅望,去认错。”
韦帅望道:“死也不去!”
康慨想挣起来,心有余力不足,呻吟:“帅望,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帅望沉默,他看着康慨的目光那么复杂,以至康慨辛酸地:“我宁可看你哭,帅望!”
帅望轻声:“我不哭,我会记着的。”
康慨苦笑:“别这样,帅望,我希望你有心理准备,黑牢可并不只是牢房,那是——”
那是用来折磨刑讯惩罚的地方。
不,不是动刑。
没有窗户,所以,没有光,地下,大门厚重,所以没有声音。
帅望在黑牢里,努力睁大眼睛,然后他伸手摸摸自己的眼皮,证明自己确实是睁着眼睛的。黑得什么都没有的黑。
也没有声音。
身上东西都被搜走。
帅望站在屋子中间,伸直双臂,刚刚够长,咦,他妈的,谁这么缺德啊,造这种房子,韦帅望还以为牢房只是牢房,原来是关黑屋子,这这这,这关上半天还可以,关上两天就闷死了,关上半个月,人就疯了。
难怪康慨会气得大吼,韦帅望在墙角坐下来,心想,韦行那个王八蛋果然是很过份。
帅望缩着身子坐了一会儿,伸手捂住耳朵,咚咚的心跳声居然这么响,真让人心烦意乱。让帅望想起棍子打在人身上的声音,好可怕。
比打在自己身上还可怕。
还有康慨张脸苍白痛苦的脸,他努力不出声也不动,脸上没有表情,可是一双眼睛已经痛得失去焦点。
帅望慢慢缩紧身子,好可怕。
无尽的黑暗中,可怕景象不住地回放,既使帅望瞪大眼睛,黑暗中看到的依旧是康慨痛苦的眼睛。逃也逃不掉,韦帅望不得不面对。
不得不面对,那双痛苦的眼睛,帅望问自己,我为什么选择牺牲康慨?
然后帅望发现,他不愿韩叔叔为难,更重要的是他不愿冷良死,他为什么不希望有人死?生命中认识的每一个人,他不希望看到死亡,任何人的。
他慢慢知道这只是一个孩子的孩子气的执着。
慢慢明白,这执着象是不住地撞墙,撞得鲜血淋淋,也许会成功,也许不,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墙,是无穷无尽的。
帅望觉得累了,用流血来阻止死亡,尤其是流朋友的血时,感觉是那样的沉重,那样的累。
下一次,或者大下次,终于会有一次,韦帅望选择放弃,于是——忍心,冷漠,无可奈何,长大成人。
四十八,黑暗的另一面
反正也累了,睡吧。
黑暗适合睡觉。帅望睡得很香,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错过两顿饭了,因为他在地上发现两碗饭,大碗米饭,上面放着菜,已经被帅望踢翻了一碗,帅望拿起另一碗,胡乱拨进嘴里,然后瞪大眼睛再一次试图发现黑暗中的一丝光。没有,什么也没有,密不透光,无边无际的黑暗。
帅望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不知呆坐了多久,然后不知什么时候又睡了,睡了醒,醒了睡,渐渐分不太清自己是睡着还是清醒。
这种一丝光也没有的黑暗,象一块固体一样,压在心头,让人透不过气来,再也睡不着时,帅望站起来,抚摸四壁,四壁都是粗糙的石头,大门是铁的,很厚的铁,手指敲上去,连声音都没有,只有手掌上的冰凉的证明是金属,不是石头。门的最下方有个小门,关着,轻敲,有声,是稍薄一点的铁,可是大约也得有二指厚,不是任何人徒手能打开的,即使能打开,离门锁仍然很远。
伸手,往上跳,跳了几次,终于确定,天花板不高不低,三米,铁板的。总有通气孔吧?帅望跳了十几二十次,开始觉得气闷,该死,这个地方是不适合运动的,通风不畅,再跳下去,他会缺氧昏迷的。
帅望在黑暗中慢慢坐倒,那种窒息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竭力平息这种恐惧,开始喃喃背诵自己记得的所有东西,口诀,剑招,药方药性,孙子兵法,诗经,背到嗓子沙哑疼痛,他也累了,应该过了半天了吧?帅望发呆,渐渐回忆起儿时旧事,一串串的紫藤,风吹,阵阵清香。夕阳大而圆,彩霞血红地一片,母亲轻轻哼着歌,抱着他,在躺椅上轻轻地摇,帅望趴在妈妈怀里,妈妈身上有一股特别的花香与奶香,风吹,漆黑的发丝轻轻地抚动,帅望伸手抓住,轻拉,施施笑:“坏孩子,呵,坏孩子,你不是累了吗?睡吧,乖,累了就睡吧,你非睁着眼睛闹吗?真是累坏人的孩子。”
好可怕,一团漆黑中,记忆中的一切特别的清晰,清晰得象是真的能看到能听到,清晰得不象记忆,倒象幻觉。
已经很久没这样清晰地看到过妈妈了,帅望已经多久没叫过妈妈了?那柔顺光滑的发丝好象还在帅望指尖,可是那个人,他已经永远见不到了。
可怕的幻觉,这美丽的幻觉对帅望来说是天底下最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