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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昌郡主的脸一下子就落下来了。
这妇人的心思一点儿都不瞒人,这眼瞅着是打上自己两个外甥的主意了,心里头有点儿腻歪,她便淡淡道,“还是算了吧,芬姐儿如今这样儿,出去了,还不叫别人以为是少爷身边的丫头啊。”
那女孩儿本是目中发亮,听了这话,看了自己的衣裳,又见自己连同寿县主身后的丫头们的衣裳都不如,便低着头,眼里泛起了泪光。
“那嫂子有没上过身儿的衣裳,先给芬姐儿换上。”那妇人便含笑道,“嫂子放心,我们不嫌弃。”
这话一处,满屋一点儿声音都没有了。
永昌郡主闭目不语许久,一张眼,这回是真冷淡了,撑着头道,“你不嫌弃,我嫌弃!”简直给脸不要脸!
那妇人也觉得说错了话,便脸上有些发红,却还是挤出了几丝笑容来。
锦绣在一旁跟看大戏一般,然而见这妇人虽然还有着几分美丽的容貌,然而满面风霜,执着帕子的手上全是老茧,又有些变形,一看就知道日子过得不那么好,又听到她方才说什么赦回来,便带了几分猜测,然而见永昌郡主对这妇人的态度颇为古怪,便只当做听不见一样立在同寿县主的身后。
永昌郡主一烦了谁,那就真的不待见了。此时竟也不理睬这妇人,直叫外头送了两碗红枣桂圆茶来,对着道谢的同寿县主与锦绣笑道,“这天冷,喝点儿甜丝丝的东西,也暖和。”
那妇人见了自己的女儿就没有,就有些不快,却只此时,听到外头有笑声传来,“给姨妈请安来了。”就见姚俊笑容满面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姚安。
那妇人一见姚俊,目中大亮,扯着身边那女孩儿就急声道,“芬姐儿,来!过去见见你表哥!”
☆、第43章
一听“表哥”这么个词儿;姚俊脸上的笑容就僵硬了。
他受过英国公府里三姑娘的折磨,知道这表哥是个技术活儿;不是谁都有实力胜任的。况且他已定亲;虽然与那未来的妻子不熟悉;然而南阳侯府几代的教养;叫他从小就记在心里头;除了自己未来的妻子,身为一个有担当的男子汉;便不应该再与别的女子有牵扯;叫自己的妻子伤心;因此如今已经不大在外头与女孩儿说笑了。
若不是六姑娘与同寿县主对他是真当做兄长一般看待;他也不会在她们面前那般肆意。
此时见一个女孩儿含羞带怯地过来了,他便有些皱眉,脸上也没有了一贯的笑脸,只拿眼去看永昌郡主。
“俊哥儿过来。”永昌郡主对拎不清的人带着一种天然的厌恶,此时也懒得给面子,只唤了姚俊上前,将那女孩儿留在了身后,此时便微笑道,“昨天玩得快活?”
“快活什么。”姚俊见永昌郡主这样的态度,便知道这两个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也不理睬,只轻叹了一声,在陌生人的面前做出了一副权贵弟子的模样儿,到底看着下头凑在一起笑的两个丫头可气,便凑到了永昌郡主的耳边,很是将自己被剥削了的悲惨说了,最后,就又是一叹。
永昌郡主听得将身子一歪,只吓得身边的丫头上来扶她,她却指着下头的两个小丫头笑道,“我竟不知道,你们凑在了一处,竟这般促狭。”
“二爷性子大方,又可怜咱们不大出去,这才帮我们买了些东西。”锦绣便站起来笑道,“还要多谢二爷呢。”
姚俊不由去摸自己的眼角。
府里的事儿,还没有能瞒过永昌郡主的呢。此时见姚俊不似往日活跃,便想到了缘故,又见那女孩儿袅袅而来,也觉得烦了,便对着姚俊笑道,“既然请了安,你便带着安哥儿去读书吧,你娘临走还交代,不许在我这里只顾玩乐呢。”
“既如此,我们便去了。”姚俊巴不得走呢,立时便拉着姚安出去了。
那妇人梗着脖子向外张望了许久,见永昌郡主满面讥讽地看着自己,不由讪笑道,“两个哥儿长得都这么好。”微微一顿,便小心问道,“不知如今都读什么书?可要走科举一途?”她一边看永昌郡主的脸色,一边含笑道,“这么大的公子,还是应该早点儿娶亲,也叫自己能安心搏个前程呢。”
只是手里的帕子却拧得乱七八糟的。
她身边的女孩儿多少知道母亲的意思,就有些羞答答的。
“已定了亲,只是孩子都还小,这才想着过几年。”永昌郡主淡淡地说道。
“多大了还小。”那妇人听到已定亲,就有些失望,然而却陡然目中一亮道,“那些大家出来的女孩儿,哪儿有咱们芬姐儿这样的温柔妥帖,会照顾人?嫂子不知道,这些年我都是芬姐儿照料的,这才熬了出来。”她目中晶亮地说道,“既然是嫂子的姐姐,我也能相信那哥儿的人品的,虽然芬姐儿有些委屈,不过也顾不得了,不若先娶了芬姐儿做二房奶奶,嫂子的姐姐管家也能有人帮衬着不是?”
永昌郡主听到这儿,是真对这小姑子失望透了,她对安平侯都不假辞色,更何况只是个出了嫁的姑太太,闻言便冷冷道,“我姐姐是郡主,姐夫是世袭罔替的南阳侯,”见那妇人已然喜得满脸发红,突地口风一转,讥讽道,“别说南阳侯府向来不纳妾,就是纳妾,也不会纳个犯官之后,你,懂么?”
“嫂子这是在嫌弃我?”这妇人被永昌郡主当场抽在了脸上,再傻也知道这是在看不起她,立时便捂脸抱住了身边儿垂泪的女孩儿,哭道,“好孩子,是娘连累了你!”
“姑太太想要哭丧,便出去哭,且小心惊了咱们的小世子。”一旁就有丫头笑眯眯地说道。
见个丫头都敢这么对自己,那妇人就向着永昌郡主看去,见她悠然地翻着自己的手看着,半点儿没有呵斥那丫头的想法,便拭着眼泪道,“如今,嫂子竟也与从前不同了。当年……”
“看在当年的情分,我才使人接你回京。”永昌郡主便冷笑地看着这妇人,戏谑道,“你以为你能回来,是因为你的好哥哥好母亲?别逗了,那二人早把你忘天边儿去了。”她冷哼了一声,只缓缓说道,“若不是我想着你从前待我多少有几分真心,如今,你还在那儿给主子种地呢!”
见那妇人因她的一席话傻了,她便不耐地对身边的丫头道,“还不服侍姑太太去给老太太请安?”果然就有两个膀大腰圆的丫头过来,拖着这母女两个就走。
“从前我怎么不知道她竟然是这么个蠢货!”永昌郡主眯着眼睛看着那妇人被拖下去,这才一声冷哼。
这妇人当年是安平侯嫡亲的妹妹,生得是娇花儿一般,很得安平侯与老太太的疼爱。当年她刚嫁过来的时候,满府里都害怕她,只她还多少能与自己说两句话,虽然当时就觉得她脑子有点儿问题,不过永昌郡主只当是性情上的事儿,没放在心上,这小姑子后来嫁给了一家侯府的嫡子,她也觉得还算圆满。
谁承想不过几年,那侯府就犯了事儿抄了家,这小姑子因身上有几宗不小的罪不让赎,大家都只能看着她被丢到了边关种地,这一过就是十多年,没有想到这一回赶上大赦,这才叫永昌郡主心里想起来,把她赎回来,却没想到回头再看,竟是这么个东西。
想着这如今也只被人称一声“朱氏”的小姑子她就头疼,颇觉得这一回是没事儿找事儿,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心里多少有些后悔,却还是见同寿县主好奇看过来时脸上一沉道,“以后不许学那丫头的样儿。”软软弱弱的,哪有世家女孩儿的风范。
“知道了。”同寿县主对自己的姐姐妹妹什么的没有兴趣,便爽快地应了。
见她还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永昌郡主便忍不住笑道,“行了,与你表哥玩儿去吧。”又对锦绣道,“你们太太过了十五就来,这些天你就安心地住吧。”她面上生出几分好笑来道,“如今那府里,可没有功夫管你呢。”
永昌郡主说得古怪,锦绣忙问道,“府里头?”
“心大的丫头多了去了,就是不知道是个什么命了。”永昌郡主冷笑道,“你们太太这次出手可干脆。”见锦绣露出了不解,她便笑道,“你们老太太不是赏过她一个丫头么,看着这丫头尽心服侍了一场,她又年纪大了,你们太太不忍心叫她孤苦,前儿个便给她与府里的一家下人的儿子办了喜事儿,谁知道呢,”她掩唇笑道,“可热闹了,你们府里头的三老爷,还来抢了一把亲呢。”当时据说三老爷抱着自己的心上人悲愤地对眼前的这些不懂得爱情的家伙一阵愤怒地咆哮,而那丫头,也哭晕在三老爷温暖的怀里,很有些苦命鸳鸯的做派。
于是三老爷连府里下人的媳妇都不放过的风声,已经传遍了京中,很是一则风流佳话了。
“那绿珠?”锦绣用手指头想都知道那传说中的丫头是谁,不由问道,“她如今嫁给谁了?”只怕,会被乱棍打死吧?
“给你们三老爷做了通房。”永昌郡主淡淡道,“你们老太太只说给错了人,那什么绿珠不是大太太的丫头,怎么能随便做主呢?说起来不是老太太的心爱的丫头么,到底给了她儿子,那下人倒是因祸得福,得了你们太太院里的一个二等丫头,听说乐得不行呢。”
大太太院里的二等丫头也算是受重视的了,府里谁娶了不乐意啊,只是想到三太太那样的性情,锦绣还是忍不住在心里为绿珠一叹。
她一门心思要做妾,却不知前车之鉴就在眼前,以后,可是莫要后悔。
看三老爷那样儿,也不是个长情的。到时候在三太太手底下讨生活,有得苦头吃呢。
“我们太太没事儿吧?”锦绣便有些担忧。
“过几日,你见见就知道了。”永昌郡主便笑着说道。
之后的几日,姚俊与姚安因永昌郡主带回了一个要命的小姑子,忙不迭地告辞走了。那安平侯如今只差给永昌郡主跪下服侍了,哪里还想着自己的妹妹,一时那母女也有几分可怜,况且老太太只看重儿子,这女儿家业全都没了,便有些不愿意叫她留在府里,只是听说后来朱氏跪在她面前一阵哭求,又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这才留下了。
到底被自己的亲娘亲哥哥给刺激了一把,朱氏便老实了许多,只是永昌郡主也不耐烦见她了,只交代府里头不要苛待了她们母女也就罢了,只是却不知道,这母女日后,竟然也翻起了风浪。
这一日,锦绣正跟着同寿县主在屋里写字,便见文心掀帘子笑道,“英国公夫人来了。”见锦绣一抬头眼睛亮晶晶的,便点着她的头笑道,“小没良心的,这几日我们待你如何?你竟只想着回去?”一旁的同寿县主也搁了笔,有些无精打采地说道,“才几日,你竟就要回去了。”
“等我服侍几日太太,就回来。”锦绣忙笑道。
似乎是锦绣用了“回来”两个字,同寿县主便露出了笑容,点头道,“那,你可得记得回来。”
锦绣应了,又因同寿县主也想去给大太太请安,便一同向着会客的花厅而去,就听得里头一阵的说笑,一进屋,就见大太太与二太太一同坐着,此时面上都带着几分笑容地看了过来,待见了礼,大太太便将同寿县主召到了面前,与二太太笑道,“这孩子,竟比之前咱们见的时候活泼了些。”
“有人陪着她玩儿,自然活泼。”永昌郡主便笑道。
二太太人聪明爽快,很得永昌郡主的脾气,此时也不避忌,只笑道,“那,可是谁的功劳呢?”
同寿县主的脸微微一红,锦绣见她臊了,便在一旁一福道,“如此,我就当仁不让了。”
“好个丫头,这是在抢功了。”同寿县主感激地看了锦绣一眼时,永昌郡主便笑道,“这孩子说的还真没错儿。”
“我看着,竟有些清减。”大太太将锦绣拉在自己的手里,目光温和道。
“这可冤枉。”永昌郡主叫起了撞天屈道,“知道她是你心尖儿上的人儿,我还敢委屈她?衣食穿戴,哪里不尽心呢?清减倒是有的,只是,你却不能怨我。”见两个小丫头同时一缩头,有些心虚,她目光一转笑道,“也不知道是谁给她们留了好多的戏本子,这几天点灯熬油,不吃不睡,还能不清减?”
“再喜欢也不能不顾自己的身子骨儿。”大太太听了,便皱眉不认同道。
“下次不敢了。”锦绣急忙说道。
“还敢有下一次不成?”二太太便对同寿县主含笑道,“县主如今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可不能这样糟蹋身子,不然以后后悔也没地儿找去。”
她说的都是真心话,同寿县主感激地应了,这才眼巴巴地对大太太道,“叫锦绣再陪陪我吧。”
“府里头有些事儿,过几日,我再把她送回来如何?”大太太见她不舍,也不忍心,只温声道,“锦绣的性情,你还不知道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