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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两个并没有说话,就那么并肩而作。
“真漂亮呀!”张学良看着星空,叹息了起来。
“安德烈,你知道吗,我小的时候,最喜欢在大帅府的露台上看星星。那个时候,父亲还活着,他是一个大大咧咧的人,动不动就会骂妈了个巴子,但是对我却很好。我的记忆里,父亲很少和我们呆在一起,整天都是带着人打打杀杀,母亲是个信佛的人。她说父亲这么打打杀杀一辈子,临了恐怕不会善终。”
“不过那些和我没有任何的关系。尽管无数人见到我都很尊敬地喊声少帅,但是我一直自己只是个普通的孩子。直到有一天。父亲把我叫过去,告诉我如果他死了,东北三省的大业就由我来承担。那个时候,我只有十几岁,也是在那一刻,我明白了我不是平常人,我是张作霖的儿子。”
张学良坐在我地身边,一边看着星空一边说着话,像是自语一般。
“后来有一天,我跟着父亲到东北讲武堂去。见到里面的那些学兵们一个个雄姿英发,就跑去跟父亲求情,让他允许我进入东北讲武堂去。你知道父亲怎么说我吗?”张学良转脸看着我,笑了起来。
“父亲说,你这不是丢我的脸吗?那里是什么地方,那是东北军最神圣地讲武堂,你一个公子哥进去,受不了那苦,没几天逃了出来,我张作霖的脸哪里放!?”
“我就不服气!别人是人。我也是人,别人能做到的,我为什么做不到!我进入了东北讲武堂,入堂的那一天。我告诉自己:你不是什么少帅,你只是一个普通人。在讲武堂的那些日子里面。我比任何人都要刻苦,训练之后,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好皮肤,被人睡觉,我躲在走道里面学习文化课,毕业的时候,我以优等生的身份接收证书,连八叔都说我是不愧是张作霖的儿子。”
“然后有一天,有人跑过来告诉我。父亲被日本人炸死了!那个时候。我彻底崩溃了!父亲在家里就是顶梁柱,他是我的依靠。他死了。我就彻底没有了方向。八叔他们帮助我,告诉我必须挺下来,我咬牙挺了下来,为父亲,为东北军!这么多年,我殚心竭力,从来没有一丝懈怠!”
“安德烈,你知道我为什么下达不抵抗的命令吗?”张学良看着我,声音有些哽咽了。
我看着他等待他地回答。
“你或许不知道,如果我不是少帅,我会第一个冲上去和日本人拼命!但是我是少帅呀!几十万东北军的少帅!父亲在世的时候,发动了一次又一次的战争,和各个军阀大战,很多次战斗,我都直接参与指挥,我见过将士们尸横遍野的惨象!我见过东北军将士的遗体运回的时候,他们的老小妻儿痛苦的惨景!”
“我不像让东北军让无数家庭痛不欲生了!这种景象,我见够了!所以哪怕我一个人顶下骂名,我也希望东北军希望东北的百姓能够没有失去亲人地痛苦!你明白我的想法吗?”张学良说着说着,已经满脸泪水。
我呆了。看着张学良,彻底呆了。
说实话,九。一八事变之后,我对他的印象很不好,但是现在不知道怎么的,我突然对面前地这个少帅生出了一丝同情。
在别人看来,他是东北军的少帅,有名望,由地位,有军队,但是实际上,他也就是个刚三十出头地年轻人,有着别人无法想象的痛苦和责任!
我敢肯定,他今天晚上和我说的话,之前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
眼前的张学良,不是少帅,他只是张学良,一个真实的张学良!
“大哥,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的想法,其实是错误的。不错,老百姓、东北军希望能够一家老小好好过日子,但是他们更希望能够有尊严地活着,如果活在日本人的铁蹄之下,我想他们宁愿昂首挺胸地去死!”
看着张学良,我咬了咬牙。
张学良不说话,只是拼命地点头。
我们两个沉默了。星空之下,我们之间好像又恢复了当初我刚到北平城我们一起在城外看星星的日子。一对好兄弟。
“拍完了电影,你有什么打算?”张学良问我道。“回好莱坞去,我出来地已经太久了。”我长出了一口气。
“不在中国多呆了吗?”张学良有些失望地问道。
我摇了摇头:“某种程度上说,我地事情已经做完了,剩下来的其他事情,就要看你们自己地了。毕竟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
“是呀。是呀。”张学良点了点头,然后对我说道:“安德烈,我替东北军几十万将士感谢你。感谢你让他们得到了所有人的尊重。”
“不要感谢我,感谢他们自己吧,那是他们应得的。”我摇头道。
“什么时候走?我去给你送行。”张学良道。
“不用了。你好好做你地少帅。我大概这个星期就回去了。”我看着他,心情复杂。
“有句话,我一直想对你说。”我沉声对张学良道。
“说吧。”张学良看着我笑了起来。
“你是个单纯的人。真的,和其他人相比,比如和那位蒋主席相比,你实在是太嫩了。我要告诉你地是,以后的日子里面,不要意气用事,不要轻易相信别人,不管什么时候。都要记住,你的依靠是东北的土地,是东北军,和东北军分开的那一天,就是你失去自由沦为阶下囚的那一天。这句话,我希望你能够记住。”看着张学良,我有千言万语,最后却根本说不出来。
“我记住了。”张学良点了点头。
“还有,不管什么时候,如果在国内呆不下去了。就去美国找我,有我在,绝对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我笑了起来。
“知道了。谁让我们是兄弟呢。”张学良破涕为笑,搂住了我的肩膀。
我们俩抬头看着星空。一边看,一边笑了起来。
“大哥。你知道吗,我的记忆里,小的时候,我也这么看过星星。有二哥鲍吉,也有大哥卡尔,但是现在,我根本记不清卡尔的面孔了,我们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见面了。”我轻声说道。
张学良没有说话,他只是紧紧搂住我地肩膀。使劲拍了拍。
“安德烈。现在,你不是有大哥了嘛。”他的话。让我落下泪来。
11月7日。首映式的第二天。
我起得很晚,最后是被璇子的笑声吵醒的。
“哥,你赶紧起来,赶紧起来!”璇子跑到我的房间里面站在我的床前。
“小姐,你总得让我起床吧。”我揉了揉蓬松的眼睛然后指了指被子。
“起床呀。”璇子忽闪着大眼睛。
“璇子,我可是什么都没穿呢。”我笑道。
璇子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她已经十二三岁了,不是小女孩了。
“哥真坏!”她白了我一眼,把我地衣服拿过来放在床上,然后跑出去了。
穿好衣服,洗漱一番,然后走到客厅里面,就看见一帮人都在那里。
张石川、郑正秋、费穆、蔡楚生等等,每个人脸上都是微笑。
“怎么了这是?”我问道。
“老板,你看看报纸吧。”费穆把一叠报纸放在了我的跟前。
“报纸有什么好看的。”我坐下来,璇子给我倒了一杯茶。
“老大!报纸上可全部都是关于咱们电影的首映式地评论,现在外面整个中国都要沸腾了。”伯格的一句话,让我打了个激灵,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赶紧拿起报纸,果然上面铺天盖地全是关于《最后一个东北军》地报道。
确切地说,这些报道、评论,和美国对于电影的报道、评论很不一样。
或许因为文化的不同,美国对于电影的报道和评论,大多从文化和电影本身的艺术性分析,有的时候虽然也会牵扯到一些政治方面的事情,但是这种情况是很少的。但是中国就不一样了,中国人一向要求文以载道,所以对于任何一种事情来,都会提高深度,而这一次,对待《最后一个东北军》》的评论就显然属于此类。
《申报》这个中国一等一地大报,几乎一半地内容都在报道昨晚的首映式,头版头条地新闻标题是:《最后一个东北军》昨晚首映,蒋主席誓言中国人不是孬种。
接下来,文章里面的具体内容就的的确确是关乎政治地了:“《最后的一个东北军》,气势恢弘,悲壮无比,全面展现沈阳事变的全过程。尤其是我东北将士抗日之死斗,天地为之变色!昨晚地首映式,南京城陷入泪雨之中!蒋主席在首映时候。发表演说,称中国人不是孬种,守土之责,不可推卸。此等宣扬,是不是意味着东北一直以来不抵抗的局面将改变呢?倘若如此,实乃我国之大幸,我民之大幸也!”
接下来,《申报》用大量的内容报道了首映式的细节,更是全文刊登了对我的采访。
接着有跟着几个评论,这些评论一看就是他们的评论员写的。写的最多的是从政治的角度入手分析这部电影将会对今后地东北局势有什么影响,而对于电影本身,却说得很少。
《大公报》和《申报》相比,虽然报道也使偏向与政治化,但是对于电影本身也说了一点东西。
“《最后一个东北军》最与众不同的地方,显然里面的电影主体是真实的史料一样的现场纪录,那里面的很多画面,都是柯里昂先生和他的伙伴们冒着生命危险上火线拍摄下来的,此等之精神,让人钦佩。而我们,也有了机会看到那些英雄们,看到他们是那么的壮怀激烈!”
“这部电影,结结实实刺痛了所有中国人的神经。尤其是那些麻木不仁地人!振聋发聩之程度,创下了一个纪录。”
《大公报》的报道虽然有些笔墨集中到了《最后一个东北军》的身上。但是并没有说得太多。
而其他的报纸也都在大篇幅地讨论东北局势,随着这部电影地放映,全国范围内掀起了史无前例的抗日高潮,可以说,《最后一个东北军》成为了一个导火索,里面地纪录的那些悲壮了镜头,几乎感动了每一个中国人,他们怀着一颗悲愤的心,开始要求政府出兵抗日!
这个时候的中国。已经是地动山摇了。
而在这些报纸当中。也是有些文章集中讨论《最后一个东北军》在艺术上面的成就的,其中。夏衍就写了一篇文章,在这篇文章中,他这样写道。
“我是一个编剧,我最关心的自然是电影的故事怎么讲,对于电影来说,这是最重要的事情。如果我是这部电影地编剧,我要想拍摄这样地一部电影的话,很大程度上,我将无所适从,因为这部电影所要放映地东西,实在是太壮阔了。”
“战争、人性、艺术,这是这部电影最重要的三个方面,任何一个方面,哪怕是单独拍都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就更不用说三者融为一体了。有宏大的战争,毫无疑问,战争应该是主体,但是如果这部电影中只有单纯的战争的话,那充其量就是一步战争片,或者是是一个军事纪录片,光有战争是不行的,还要有一些精神上的东西,在此基础上,还要涉及艺术!”
“这样的要求对于任何的编剧来说,都是十分困难的,基本上如果做到了这三者的完美统一,那无疑可以成为大师。”
“但是我们看到柯里昂先生把这部电影设计得浑然一体,极为成功。他以战争为主线,反应的是东北军和日军之间的殊死搏斗,这些搏斗,以东北军为主体,每一个镜头都选取得迁到好处,悲壮感人,可以说,这些镜头里面,几乎都包含着一种精神,誓死不屈的民族精神,这些镜头组合在一起,加上日军的衬托,一下子就把战争的大戏推到了一个高度。而在战争的戏里面,柯里昂先生并没有一律拍摄那种炮火连天两军交战的情景,他拍得很是丰富,有高级军官之间的争吵、战斗,也有普通士兵的,有个体,也有群体,里面的很多镜头,很多细节,闪闪发光,比如那些面对着镜头说话却在几分钟之后集体殉国的警察,比如米行里面那个死了之后依然面向日军阵地的士兵,比如十五岁的杨石头,等等等等,这些镜头,大大小小,形势各样,组合在一起,产生了巨大的感官效果。也产生了巨大的艺术魅力。”
“此外,还有一点必须提及的是,《最后一个东北军》中。最成功的一点是里面加入了一个虚构的线索,这个线索就是梁成、袁木、阿霞、阿凤等人地线索。可以说,如果没有这个线索的话,整部电影的艺术魅力将大打折扣。如果说关于战争地正面展现是宏大的历史叙事的话,那么阿凤、袁木等人的这个线索,展现的却是战争之下,普通老百姓的精神历练。在战争面前,人性得到了沉重的拷问,我们可以看到各种各样的人,逃跑的田淑芳。奋勇抗日的梁成,坚韧地阿凤,由当初的软弱转变成坚强的袁木,可以说这个虚构线索的加入,成为这部电影最大的一个亮点!而从叙事学上来说,战争的各个场景如同一颗颗珍珠,每一个都十分的闪亮,但是无法有机组合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