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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君毅点头道:“正是如此。”
芍药眼波一溜,格地娇笑道:“所以你脸很嫩。”
百花帮主脉脉含情地看了他一眼,微笑道:“快别说了,大家趁热吃口巴。”
在柔和的灯光之下,面对着三位娇美如花的姑娘,软语如珠,谁都会感到飘飘然:
四式精美细点,纵然可口,也有些食不知味。四人边谈边吃。自然是凌君毅吃的最多。
两名使女收去碗筷,又沏了一壶香茗送上。
时间惭渐接近四更!下弦月,像一弯银钩,斜挂天空,星光暗淡,夜色朦胧。楼船
上。早己灯火全熄,大家都已入了梦乡。
只见靠江岸的暗影中,还有几条人影,隐绰绰分散着站在那里,那是值夜的护花使
者。
忽然,从底舱一道木梯上,出现了一个苗条人影,缓缓拾级而登,路上第二层的甲
板。只要看她一身打扮,一望而知是一名花女。她脚下轻盈得没有一点声息,缓缓走向
船头,一手扶着栏杆,仰起脸,望着一钩残月,微微出神。她自然就是假扮玫瑰,今晚
又以玫瑰的身份。改扮成桅子的温婉君了。她在船顶站了一会:看看毫无动静,又缓缓
转身,移步朝右舷走去。夜风吹着她衣裙,显得有些意兴阑姗,每一步,都走得很缓很
慢,但她走路酌姿态,却是十分优美,缓缓地移动着,朝右舷甲板上走去。她走得虽缓,
但隐身埋伏在第三层楼船上的三人,心情不禁全都跟着紧张起来!芍药藏在船头,玉兰
隐身船尾,她们的任务,是等那人现身之后,只要和玫瑰(棍子)手势合了,就立即飞身
而下,截任对方的退路。主力却在凌君毅身上,他要在突然现身的一刹那,就制住对方,
使对方没有还手的机会。因此他隐蔽在舱中的右舷,身子紧贴着船舱,玫瑰虽是开始走
动,他却已经凝聚了全身功力,如箭上弦,拉满了长弓,准备一举克敌!
桅于婀娜的人影,从右舷船头,走到了船尾,再从船尾,缓慢的走向船头。她虽然
并没看到有人在暗中偷舰,但她相信一定会有人偷觑她的。因为这是约定的时间,约定
的地点,而且,还是约好了的暗号。她开始又从船头向船尾走去,为了使偷觑她的人,
看得更清楚,她几乎每一步都是极缓慢的移动。她有时低垂粉颈,若有所思,看时又举
目远看,几乎要揉碎了手中香罗。不知道内情的人,只当这小姐深更半夜在等情郎,而
且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才会来回不停地走着。
凌君毅看得暗暗点头,心想:“这虽然是假戏,但她却演得极为逼真!”
现在,已经是第三次了!
她从船头走到了船尾,又朝船头走去。对方若要现身,就该在她走完这一段路之后,
出来和她相见的。
“是时候了!”凌君毅不觉深深地吸了口气,炯炯双目,只是紧盯在她的身上,同
时也耳目并用,注视着四周每一个可能现身的角落。这是一件十分重要之事,自己非看
清楚他从哪里闪出来不可。因为他从某一处闪出来,也可以从某一处逸去,自己必须先
截住他退路,才能把他生擒。凌君毅的目光一直跟着桅子,从船尾回到船头。现在,她
已经走完了约定的暗号,来回三次,在船头站定下来。应该出现的人,还未出现,她自
然不能再走动了。只好安详地站在船头,迎着晚风,手扶船船栏,装作休息模样。其实,
她内心可一点也不安详,而且还有些焦急。
这人怎么还不出来呢?”当然。焦急的并不止她了个人,芍药就比她更焦急,一手
按着剑柄,不住地攒着眉头,大有不耐之状。
玉兰平日比较沉着,此刻也渐渐焦急起来:“这人没有现身,是不是已经识破了咱
们的行动。这应该是不会的。”
凌君毅自然也焦急。但他依然不取丝毫疏忽,只是注视着桅子站立的地方,耐心等
候。这和钓鱼一样,你只要稍微动一下,快要上钧的鱼,就会悄然舍饵而去。
桅子还是静静地站在第二层船头,第三层上三个人,也一样静静地守侯着。时间一
点一滴地过去,应该出现的人,还是杏无影踪。现在,凌君毅也开始怀疑了:“这人会
不会不来了呢?他为什么不来,这中间一定有着蹊跷。”他想到“蹊跷”,立时联想了
许多可能使对方警觉的事情。譬如:钱月娥说的暗号,是不是真的?但她要桅子按照她
的交待去做,她就嚼舌自尽,显然说的不是假话!暗号既然不假,此人又何以会并未出
现呢?难道是她识破了自己的计划?这也不可能!突然,他想到钱月娥要桅子左右舷来
回走三次,莫非这就是传递的消息?莫非是钱月娥识破了桅子的行藏?桅子没等到人,
自然还是站在那里。如今她已经站了快有顿饭工夫,对方仍然没有露面。
凌君毅已经意识到自己这一着棋,已经输定,自己是输给了完成任务死去的钱月娥
手上的。
他不再犹豫,立即以“传音入密”朝桅子说道:“姑娘不用再等,他不会来了,你
回去换过衣衫,速即上来。”
桅子听了凌君毅的话,心头不由得一怔,低着头,缓缓的木梯下去。凌君毅话声一
落,朝隐身船尾的玉兰打了个手势,转身朝舱中走去。
芍药迎着问道:“凌兄,事情怎么了?”
凌君毅苦笑道:“咱们回到里面再说。”
芍药追问道:“是不是咱们走漏了消息?”
凌君毅摇摇头道:“可能咱们都上当了。”一手掀帘,走了进去。
“上当?”芍药紧随在凌君毅身后走人,问道:“咱们上了谁的当?”
玉兰就跟在芍药的身后。
凌君毅道:“钱月娥。”
百花帮主眼看三人走了进来,忍不住娇柔地问道:“钱月娥说的是假话么?”
凌君毅道:“至少有一半不假。”
百花帮主听得一怔,问道:“一半不假?此话怎么说?”
凌君毅道:“她利用咱们,给她传递了消息。”
百花帮主又是一怔,问道:“总使者是说钱月娥识破了咱们的计谋?”
凌君毅道:“可能如此。”
正说之间,玫瑰已经掀帘走了进来,目光一抬,问道:“总使者怎么叫属下回来
了?”
凌君毅道:“姑娘再等下去,他也不会出来的了。”
玫瑰道:“总使者认为钱月娥和我说的不是真话?”
凌君毅没有作答,缓缓走到圆桌边上,伸手取起细瓷茗碗,喝了口茶,才道:“姑
娘请坐,在下想请你把方才和钱月娥见面的情形,详细地再说一遍。”
玫瑰听得一怔道:“总使者是说属下被钱月娥看出来了?”
凌君毅道:“姑娘请仔细想想,从进门起,说的越详细越好。”
玫瑰依言在他对面一张椅子坐下,说道:“属下是接替绣毯送晚餐去的,绣毯走后,
属下就掩上了舱门,把风灯挂到木板上,放下食盒,就朝她身边走去,低低地问她:
‘姐姐,你没有什么吧?’钱月娥本来蜷伏着身子,听到属下的声音,忽然睁开眼来,
说了句:‘是你。’属下点点头问道:‘你没事吧?’她吃力地坐起身来,一把拉住属
下的手,低着头道:‘小妹,你来了就好……’”
凌君毅突然一拍手道:“姑娘且慢,她拉住你哪一只手?”
玫瑰道:“左手。”
凌君毅又道:“她坐起来的时候,一直低着头么?”
玫瑰道:“是。”
凌君毅抢目朝玉兰道:“有劳总管,派个人去把桅子带来。”
玉兰答应一声,转身走出,不多一会,她领了茉莉、瑞香,搀扶着桅子走入。凌君
毅走了过去,伸手抓起她左手,凝目瞧去。这一细看,果然发现桅于左手掌根,有一额
极细的朱疙,差不多只有针尖般大小,若非细看,极难发现,不由得哼了一声道:“黑
龙会果然设想周密,连派出来的人,身上都有一定记号,外人纵然假冒,也瞒不过他们
自己人。”
芍药道:“这是她被派出来的时候,刺的记号么?”
凌君毅点点头。
玫瑰道:“她手上刺了暗记,难怪钱月娥要拉我的手了,这人心机当真深沉得很。”
凌君毅挥挥手,命两人依然柴着桅子退出,一面说道:“她手上有了一颗极细的朱
痣,这是咱们的疏忽,唉,当真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玫瑰问道:“总使者,属下还要说下去么?”
凌君毅微微摇头道:“不用了。”
玫瑰道:“她既然发现了我是假扮桅子,自然不会有真话的了。”
晓君毅道:“钱月娥是个心机极深的人,她虽然发现姑娘假冒桅子,是为了套问她
的口风去的,因此她将计就计,正好利用姑娘,替她传递消息。”
玫瑰尖叫道:“属下替她传递了消息?”
凌君毅道:“不错,她交待你在四更以后,到第二层有舷甲板上,来回走三次,可
能就是他们约定的某一种记号,咱们一时不察,反而被她利用了。”
芍药怒声道:“真是该死的东西。”
百花帮主点点头道:“总使者这一推断,极为有理。她知道咱们一定会照她说的去
做,她才嚼舌自尽的。”说到这里,目光一抬,问道:“总使者,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呢?”
凌君毅双目之中,神光闪动,忽然潇洒一笑,道:“钱月娥纵然狡猾,将计就计,
要咱们替她传递消息。但这几个人已在属下掌握之中,料他们也逃不出我的掌心。”
芍药睁大眼睛,喜道:“你知道他们是谁了?你倒说说看?”
凌君毅道:“这个……”
芍药道:“怎么,你不肯说?”
凌君毅抬目道:“副帮主原谅,目前没有证据,在下自然不能乱入人罪。”
芍药披披嘴道:“你就是喜欢卖关子。”
百花帮主柔声道:“二妹,总使者说得不错,没有抓到确实证据以前,咱们不能冤
枉好人,肃清奸先,要做到毋枉毋纵,才是道理。”
芍药问道:“好吧,我不问,那么凌兄要我们怎么做,总该告诉我们吧?”
凌君毅笑了笑道:“事情出在第二层,在下自问可以处理得了,不敢劳动帮主、副
帮主、总管几位了。”
玫瑰道:“总使者还用得着属下么?”
凌君毅淡淡一笑道:“姑娘暂时也没有事了,要待抓住了人,才由姑娘出面,和他
们对质。”
芍药膘了他一眼,说道:“看你好像蛮有把握。”
凌君毅大笑道:“在下这总护花使者,难道是好当的么?”
百花帮主深情款款地凝注着他,娇声道:“太上真是没看错人。”
楼船循着长江,顺流而下,如今已经横越安徽,快要进入江苏境界。船上自从发生
了谋刺太上,在总护花使者凌君毅的房中搜出“森罗令”之后,太上并不怀疑凌君毅,
凌君毅也依然当着他的总护花使者。这件案子从此没了下文,好像不了了之。一连两天
都不曾再发生事故,大家也渐渐淡忘下来,楼船按照一定的航程,日间航行,夜晚停泊。
江面上也不见有行踪可疑的船只舰伺或跟踪,好像黑龙会还不知道百花帮太上帮主御驾
亲征,要直捣他们的巢穴。也由此可见黑龙会的巢穴,距离还相当的遥远。
这是桅子在有舷传递消息的三天之后,天色已黑,楼船在东梁山脚下停泊下来。东
西梁山,隔江对峙,就像长江上的一道门户,再下去就是牛洛山,突出江中,也叫做牛
洛矾。相传昔年温峤平苏峻乱,至牛洛矾,人云以下多怪物,峤燃犀照之,奇形异状毕
见,因此矾上有燃犀亭。另外李白骑鲸亦在此,墒仙楼,捉月亭,所由建也。
今晚仍然分作两组:一组由护法秦得广串领,两名护花使者是银弹子许廷臣和武当
门下的徐守成。他们分派的巡逻地点是东西梁山以北的十里水域。另一组是由护法冉遇
春串领,两名护花使者是万有为、孙秉贤,巡逻地点是东西梁山以南的十里水域。总之,
在太上座船停泊的方圆二十里之内,不允许有形迹可疑的船只接近的。
秦得广下船之时,就告诉了许廷臣、徐守成二人,说道:“许兄、徐兄,咱们巡逻
的这一带,可不像冉遇春他们那一组,十里江面,可以互相呼应得到,咱们这边,下去
就是牛洛矾,山脚下住着些打渔人家,但也可能潜伏匪类,咱们可得特别小心。因此兄
弟之意,咱们这一组,许兄巡逻东首,徐兄巡逻西首,兄弟居中策应,每隔半个时辰,
在牛洛矶北首会合一次,就不虞有失了。”
许廷臣、徐守成同声说道:“秦扩法说得极是,属下悉凭调遣。”就这样,他们三
艘快艇,品字形地向北驶去。
初更方过,天空就飘着霏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