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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走,这是条小路,比西边的宫道通更快到达“莞荷池”。她不能成为一个被遗忘的秀女,不能就此默默无闻。在赏荷宴中不见得一定会有所收获,但是起码有一个准备的机会,宫中的机会稍纵即逝,错过了,就很难再有了。她今天迟到了,正好是个突破,以请罪之身出现在皇后面前,再以现场赋诗为抵罪之功,皇后一定会记住她的!天色渐晚,路上的宫灯影影绰绰。她在心里默祷,一定要在宴席散解之前到达“莞荷池”。
不知行走了多久,“莞荷池”将近。只是,何以这般冷清?
册封
第四章宁媱疑惑地走近“莞荷池”,华丽的宴桌中,只看到数名宫女在打扫收拾,哪还有什么盛宴?
她遏制住心头的失望,走向其中一位宫女,开口问道:“姑姑,赏荷宴是否已经结束了?”
宫女看到她一身秀女打扮,行了个小礼,道:“回小主的话,宴会刚刚散去,各宫主子都已往西边宫道回宫了。”宁媱垂下了头,手脚微有发麻,应该是刚才一路快速行走以至疲惫过度。
她走到荷池边,夜色下,荷塘点点光影,却也脱俗动人。她鼻内一阵发酸,哽声吟道:“夜阑清风笼荷池,凭栏观眺惜莲蓓。当请金兰依相伴,美景寥泠独婉惋。”一旁的宫女听到她的吟唱,忍不住道:“小主的才情真好,如果在赏荷宴上皇后娘娘和淑妃娘娘跟前表演,一定也能获赐酒呢!”她怔住:“赐酒?”“是的。骆小主、秦小主、李小主还有刘小主都因为才艺出色,得娘娘赐酒呢!”
她轻叹了一口气,道:“是么?”只可惜她没有这个福份,能在凤驾前表演。她不再答理宫女,径自往回路走去。今晚,也该到此为止了。秀女们回到婉菁宫后,骆沅儿、孟馨如、元清清三人一起到宁媱房中探视,如兰却告知宁媱已经出去,应该是赶赴赏荷宴。骆沅儿刚想责问如兰为何叫醒宁媱,就被孟馨如阻止了,只听她道:“等宁小主回来后,过来通传一声,我们再来探视。”“不必了”,身后竟传来宁媱的声音,她从东边小路走回来,跟她们的速度差不多。
骆沅儿看到宁媱一脸的冷淡,本想开口以表关切,心念一转,竟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宁媱进入了房中。“媱姐姐……”元清清刚要说话,宁媱便道:“姐姐、妹妹,媱儿今天身体不适,现在也是时候休息了。你们请回吧。”语罢,也不等她们回应,宁媱便把房门关上了。骆沅儿咬了咬牙,转身就要走,孟馨如道:“媱妹妹好生休息,姐姐明儿再来看你。”骆沅儿又停了下来,回头瞪着她,“你可真是我们的好姐姐!”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今日的宴会上,也只能算是小小地崭露头角,要真正得到皇后欢心,还来日方长。
撇下宁媱,也是计划中内,这个相交十数年的姐妹,有着玲珑的心思,吉祥帕一事,就险些被她占去了先机。若不是她和馨如早有部署,把宁媱的刺绣掉包,这次脱颖而出的就是她了。
往往有利的种种,即使情深如她们,也不见得会分享同甘,她知道是龙而不实告宁媱,就正如宁媱已想到是龙却假装绣牡丹掩人耳目一样。这一次,彼此没有亏欠。因此她也犯不着向宁媱主动示好。她快步经过东阁庭院,夜色中,有人正坐在石凳上乘风纳凉。竟是海雨青,她纤然斜靠在石桌旁,一手轻摇羽扇,一副悠然自得的姿态,却又有着说不出的慵懒美态。骆沅儿看到她,心里曾有的一个疑问顿时呈现脑中,这个海门千金,到底是与众不同,那么,她到底在盘算着什么呢?骆沅儿放慢脚步,向海雨青走近。海雨青侧头看了来人一眼,从喉中轻笑了一声,没作理会。“海姐姐,妹妹有一件事,想冒昧请教。”骆沅儿鼓起勇气说,也许,答案对她并不重要,但是,她很想搞清楚眼前这位女子,日后到底是敌是友。海雨青望着天边的繁星,像在细细寻找某一颗亮点。“既然已经决定要问,也不存在冒昧之说。”骆沅儿想了想,在心里盘算好说词后,才开口道:“在妹妹心里,海姐姐是一位慧质兰心的玲珑人儿,想必会对皇后吉祥帕的意图,了然于胸,进而投其所好,以得青眼。本来妹妹已有预感,这次会是海姐姐、馨如姐姐以及愚妹成为吉祥帕主,但没想到,海姐姐却选择放弃?”
海雨青再次把目光放在骆沅儿身上,哧一声笑了,道:“你倒是有一张甜嘴,比你那姐姐强多了。只是,未免太自作聪明。你怎么知道,我就是放弃呢?我为什么一定会知道皇后要的是什么图案呢?”骆沅儿闻言,马上道:“这是妹妹的愚见,姐姐见笑了。”海雨青果然不好对付,只是这样一来,她倒是明白,日后她们终究会是平行而进,因为,海雨青选择的不会是与她一样的路。
海雨青站起身来,道:“在后宫中,有很多人会有许多理所当然的想法,但这只是很多人的想法,不是我的想法,也不一定就是你的想法。想做什么,要得到什么,自会各有打算。”
皇后对于大多数人来说,的确是个好靠山,但她海雨青却不必去依傍这样的靠山,自一进宫来,她走的就是与别人不一样的路。骆沅儿目送着她离开,长长地舒了口气。深沉的长夜,才刚刚降下帷幕。纵有繁星数颗,却抵挡不过黑暗的铺盖,人说观星,也只不过就是与黑夜的游戏罢了。宫中的新人,旧人,在夜里以各自的心思进入梦乡中,等待翌日的到来。所谓的大殿圣选,也即将进行了。皇上在圣选前几天就回到了宫中,同时也带了战事报捷的喜讯。既然打了胜仗,想必是龙颜大悦,自是应与后宫同乐了。圣选当天,秀女们均作最佳的打扮,迎接圣上的挑选。最佳的时机,最佳的时辰,最佳的人儿,结果,也是希望能最佳的。殿选完毕后,册封旨意不日就在宫中宣布了:海雨青,册封为正三品婕好,赐号“芳”。赐居盈和宫,掌一宫主位。骆沅儿,册封为正五品宝林。赐居锦楥宫西阁。孟馨如,册封为正五品宝林。赐居清宛宫东阁。元清清,册封为正六品御女。赐居春瓴殿西阁。宁媱,册封为正七品采女。赐居秋栙殿北阁。……各宫新主子入住,宫中宫女、太监均忙碌不已,搬进新的物事,安排随侍宫女和公公,每项事务进行得有条不紊。宁媱是采女,依例只能分得一名宫女。秋栙殿中,一应宫室庭院,布局与婉菁宫大同小异,只因是宫妃居所,稍增富贵的之色,却因地处偏西,人迹罕至,稍嫌冷清。“奴婢拜见宁采女。宁采女,请随奴婢来。”秋栙殿主事姑姑为宁媱带路,宁媱入住新宫,身后一名面孔稚嫩的小宫女为她捧着皇后赐予的几幅绸缎,亦步亦趋地跟随着。眼前的主事姑姑,一径往前走去,也并不为宁媱作照看恭请之礼。经过数道迥廊,到达北阁,主事姑姑为宁媱打开房门。宁媱踏进这属于自己的一方宫室,清修简洁,一应用具摆设,俱似旧物。主事姑姑责任已尽,不再多作逗留,向宁媱行过礼后匆匆退下了。宁媱走到桌边,轻抚这细雕的红木桌面,指尖竟微微沾尘。她轻轻叹息了一口。转头欲吩咐小宫女进行打扫,却看她还捧着绸缎,呆立在门外。宁媱对她道:“你为何还在门外?”小宫女如灵听到主子问话,慌忙回道:“主子没有传唤,奴婢不敢进。”她本是浣衣粗使宫女,如今被调至宫妃身边伺候,一时竟没能适应。宁媱心里暗叹:罢了,罢了。“你进来,把缎料放好,再把这房内俱物都打扫一下。”如灵诚惶诚恐地走了进来,来到桌前,想把绸缎放下,却又迟疑起来。宁媱看着她,不解道:“可有疑问?”如灵忙低下头,回道:“这房内既要打扫,缎料该放何处?”宁媱蹙起了眉,随手指向床铺:“这里可放。”眼看着如灵慢慢走近床边,小心翼翼地放下绸缎,宁媱心下一阵揪紧。她快步走出了房门,不知,这秋栙殿中,会否能有让人抒放心情的天地。
她一路往北走,放眼却是一片阵旧宫房,或是荒废无人,或是破旧残缺,冰冷的寥落之感顿上心头,抬头望去,只见天空远处,掠过鸟儿踪影,只是形单只影,如同这角落,只剩得自惜自怜。
清晨吉时,皇后的昭华宫门前车辇络绎,前来请安的宫妃均依时依礼而至。
海雨青现晋身为正三品婕妤,并受赐予封号,这在初进宫而受封的情况中是先例,也是殊荣。
“芳婕妤平身。”皇后向海雨青抬了一下手,面上笑容祥和。“谢皇后。”海雨青大方行礼,不卑不亢。皇后身侧还列座了阮淑妃、蒋德妃、柳顺容、钟修仪等数位正二品以上的宫妃,数人目光都聚集中这位未侍寝便被封至正三品妃嫔的海氏身上,或妒或嘲,却也只能盈笑相迎。
皇后道:“芳婕妤宫中之物可否齐备?妹妹初进宫中,便要掌一宫事务,劳累难免,如有困难,不妨与本宫道来,本宫必为妹妹妥善安排。”海雨青低头回道:“承蒙皇后娘娘体恤,臣妾愚鲁,可幸宫中事务有各阁妹妹相应援顺,现尚算稳妥。”皇后正要再说,只听阮淑妃笑道:“姐姐,芳妹妹只站着说话,多累啊,臣妾看着觉得心疼,不如先赐座吧?”皇后闻言也笑了,点头道:“淑妃说的是,本宫糊涂了,芳婕妤,赐座。”
蒋德妃开口道:“海将军的千金,果然特具气质。”阮淑妃道:“可不是?臣妾看着觉得像当年姐姐的样子,端庄娴静,落落大方。”阮淑妃意直的当然不是蒋德妃,她话说完,眼睛向皇后看了一下,随即与德妃相视而笑。在场的人,也在暗暗注意皇后听到这番话的反应。阮淑妃此举,竟是投石问路,一试皇后待海氏之心,二试海氏是否有足够的机敏。皇后当然知道,向皇上进言,封海将军之女为正三品妃嫔,以慰海门军士志气,是阮淑妃的所为。锋芒太露,集艳羡于一身,却未蒙圣宠,当然不会是福。海雨青缓缓道:“德妃娘娘、淑妃娘娘谬赞,臣妾此等平庸之姿,难及各位娘娘半分。”
皇后端起香茶,小抿了一口,才道:“本宫晌午将在宫中预备清凉宴,芳婕妤不如留下一尝?”
阮淑妃道:“姐姐,这可真不凑巧,妹妹也在贞宁宫中预备了清凉宴,芳妹妹已答应到臣妾宫中共进午膳,不过,如果是姐姐盛情相邀,芳妹妹也理应先到姐姐宫中才是。”
皇后不动声色,只看向海雨青。海雨青站起来向皇后躬身:“谢皇后娘娘,只是,臣妾答应淑妃娘娘在前,理应先行赴会。臣妾有负皇后娘娘盛情,实当有愧。”她说完,脸庞稍有抬高,却只见淡定,没有半分愧色。
皇后满不在乎地一笑,道:“何愧之有。淑妃,你可要代本宫好好照顾芳妹妹。”
她话音刚落,门外有通传呼声:“骆宝林、孟宝林到!骆沅儿、孟馨如进得殿内,一起向皇后敬而行礼。皇后看到她们二人到来,神色稍有放松,笑脸比刚才更显和善:“平身,赐座。”
“你们二人到来正好,本宫正在发愁,晌午的清凉宴可会浪费了。”皇后看了海雨青一眼,又转向骆、孟两人:“你们就留下尝过本宫的清凉宴,再回去吧。”骆沅儿和孟馨如忙起身谢过。请安时分过后,众宫妃纷纷告辞而去,皇后只留了骆沅儿和孟馨如二人品尝清凉宴。谓之“宴”,不过就是由各式夏日清凉小食组成的午膳。只是,皇后的膳食当然是自有精致之处。
用膳间,皇后吃得很少,骆、孟二人也不敢失了仪态,只是浅尝即止。皇后不经意地扫视了她们一眼,伸手取过宫女递来的锦帕,轻拭了一下嘴角,方才缓声道:“妹妹二人,有否到各宫姐妹处问安?”骆沅儿道:“这两日早上吉时给皇后娘娘请过安后,曾到淑妃娘娘、德妃娘娘宫中问安。”
孟馨如故意补充道:“柳顺容、钟修仪还有常婕妤、芳婕妤宫中,我姐妹二人也曾去过。”
皇后凤眉一挑,放下锦帕,道:“芳婕妤与你们一同进宫,倒是个多福之人。”顿了顿后,又道:“你们日后可要好好相助,以显后宫姐妹相亲,至善贤德之风。”骆沅儿和孟馨如齐声应“是”。皇后道:“这是本宫特意为迎妹妹进宫而设的私宴,你们不必处处拘于礼节。在本宫眼中,你们都相当聪慧机敏,都是上佳的好人儿。皇上日后必定会疼爱有加,也正是如此,你们都有为我顺清国开枝散叶的责任。”骆沅儿和孟馨如心中均是一喜。接着,皇后又道:“这后宫事务日渐繁重,本宫偶会感疲惫之意。”孟馨如知道皇后接下来将有事交托,于是道:“皇后娘娘千万要保重凤体。臣妾等不敢妄言为娘娘分扰,只愿能少添娘娘一丝烦扰。”皇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