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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金兰易折-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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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纷纷告辞而去。殿内一时安静了下来,宁媱看着桌上几杯空茶盏,心中想着,似乎还应有一人,是自己非要见一见不可的。她抬头问如芬道:“北阁孟宝林,今日可有来求见问安?”如芬摇头回道:“回主子,孟宝林并不曾前来。”宁媱了然地点了点头,看来,还需自己亲自去看望一下这位好姐姐才是。她站起身来,向外走去,只希望如今的自己,不会是那一个人的不速之客。当听到“宁婕妤驾到”的恭迎声,孟馨如整个儿一慄,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在原地兀自张皇,直到宁媱已步入自己宫房之中,她才失措地后退一步,垂下头来,无可应对。
  宁媱似不曾发现她的失态,一边向她走近,一边笑着道:“馨如姐姐,你今日怎么不到我宫房里来?我一直在等着你呢,还为你备了上好的花茶。”她来到孟馨如跟前,看到孟馨如面若死灰,蹙眉道:“馨如姐姐,你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我替你传来太医如何?”孟馨如抬起眼帘看了一眼宁媱,发现对方虽是眉头紧皱,语音关切,脸上竟是一片讥诮之色,心中更为不安。想自己代骆沅儿出面送出毒糕点,致令宁媱中毒,没想她不仅无碍,更得封婕妤,这无疑是计不成,却使自己陷入了两难的局面,当真是失策之举。“媱妹妹,我……我是心里难受,我真的很难过,”孟馨如拉住了宁媱的手,道,“姐姐对不起你,是姐姐害你中毒的,因为姐姐也不知道,沅儿送来的糕点竟是有毒的……”
  宁媱感觉到孟馨如的手更加紧了力道,似是越发激动。眼前的她,更是眉目含冤,忧情郁集。宁媱缓声道:“你是说,糕点是沅儿姐姐让你送来给我的?”孟馨如连连点头,双目含泪,道:“姐姐实在想不到,沅儿竟如此狠心,她完全变了,她再不是当初的沅儿了……姐姐错信了她,姐姐对不起你。”宁媱注视着她,道:“为何?为何竟会如此狠心?难道真的不顾我们的姐妹情分了吗?”
  孟馨如哽咽道:“姐姐也是这么想,沅儿太无情,我们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了……”
  宁媱凄冷一笑,道:“对,我们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了。”她从孟馨如手中抽出自己的手,后退了一步,目光渐渐变得阴寒。孟馨如错愕地看着她,不明所以。明明在说着沅儿,宁媱这是……宁媱声音清冷:“我来之前,一直在想,如果你说出实话,我该如何,我想着,如果你肯说出实话,那也代表你我姐妹情分未绝,那我也不会再怪你半分。”孟馨如始料未及地瞪大双眼,眼前的宁媱,神色愈发决绝,也愈发陌生。
  宁媱继续道:“从你我进宫开始,我们便也不能再像从前,从我们绣吉祥帕图开始,我们便已生分。你和沅儿合计买通教引姑姑换了我的吉祥帕,我并非想不到,我只是觉得,你既然口口声声说着为我心疼,关心于我,难道真的没有一点真情吗?”她慢慢走到孟馨如身侧,冷冷地看着对方惨白的脸庞,“但原来我真错了,我确是没想到,原来你真的不再对我们有真情。”
  孟馨如摇着头道:“媱妹妹,你听我说,我并没有……我真的不知道沅儿她……”
  “够了,到了如今,你还不愿意说出你的真想法吗?”宁媱靠近孟馨如,轻声道:“可要我告诉你,你是为何而进冷宫?不是因为沅儿,是因为皇后。”她目光森然,“是因为你不容于皇后,所以皇后才要对付你。我说得可对?”孟馨如呆住了,半晌,才道:“你从何得知?”宁媱冷笑,“当日于紫麟殿中,皇后那一掌,你到现在是否心有余悸?正如你所说,皇后乃大善人也,她突然出手掌惩于你,必是你犯下不可恕之罪。可怜姐姐你,受害于此,竟还对妹妹说,要于宫中争取出头之日,”她的心开始抽痛,回想孟馨如往日的每字每句,所有的关切爱护,贴心守望,到了今日,全成了远不可及的一切,“妹妹还记得,你曾相劝于妹妹,说皇后乃贤德之人,端雅大善,必会体恤我的用心,助我一臂之力!好姐姐,你确是我的好姐姐啊!”孟馨如倒抽了口冷气,道:“你原来早已想到了。”宁媱看着孟馨如慢慢变得淡漠的神色,心如刀绞。终于,也到了这么一天。
  孟馨如道:“你以为变的只有我们吗?你呢?你又何尝不是在假装?宁婕妤,你如今贵为婕妤,难道不是另有居心吗?”宁媱回想当晚的情形,嘲讽而笑,点头道:“对,正是你们要取我小命,我才知道,原来性命是如此可贵,生存在这宫中,是多么不易。你,我,都须好好保重才是。”孟馨如听宁媱所言,想起自己此时于宫中的境况,不禁心慌。宁媱看到孟馨如骤变的脸色,强压下心中哀痛,道:“话尽于此。你日后自重。”语毕,转身而去。出得门外,一股冷风迎面而来,她打了个寒战,只觉浑身冰冷。放眼放去,脚下迢长路远,那连绵宫道,似是远尽天边,不及眼前,难于把握,更是苍茫不已。
  不知何时开始,天色更沉,天边的云层重重叠叠,蔽光遮日,阴霭压人。该是风雪前兆,当冰雪降临,严寒更隆,也是更肃冷身心。眼看主子一脸阴云,如晴和一众随侍宫女战战兢兢地立于一旁,不敢妄作异动。
  阮淑妃心中另有思虑,暗作计较。不曾想宁媱未曾侍寝却骤获越级晋封,那一盒致命的糕点,竟是平白助了宁氏一把。听得密报,当晚宁媱明知糕点有毒,却故意吃下以作中毒之状,以此惊动圣驾。好一着以命相博,姑且便看这宁氏有多少条性命,可以抵得过多少回计算。这时,通传小太监在殿外道:“淑妃娘娘,芳靖宫如柳姑姑求见。”阮淑妃听到是常充容宫中来人,忙道:“宣。”如柳进得殿内,行过礼后,向淑妃呈上一封信函,道:“淑妃娘娘,充容娘娘特命奴婢前来送呈此封密函。”阮淑妃接过信函,展开细阅数遍后,复而把信函折起,细思片刻,对如柳道:“你且回去告知常充容,本宫今晚便会有所安排。”如柳领命而去。常充容现已病入膏肓,药食无灵,虽因自己怀有龙嗣不便前往探视,却也曾派如晴送去药膳以作慰问,从如晴口中,知道常充容现已是剩得一点气息,苟延残喘。想自己进宫之初,曾因锋芒毕露,遭旁人暗算,唯得常氏时常暗里提醒,自己才得以避过一劫,及至后来,得蒙恩宠,封至淑妃尊位,常氏虽位份已在自己之下,却不曾有半点忌恨之意,更没有与那一干人等联成一线对付自己,而是一如既往,待己推心置腹。如今常氏病危,特修此书相求自己,把她的堂弟内庭护卫常颢任用于贞宁宫,必是有因由,于己而言,亦是举手之劳,当可承托。今晚,自己虽不能亲身前往芳靖宫听及常氏有关此托付的关键,但仍该为此事安排妥当才是。阮淑妃抬头吩咐如晴道:“戌时前,你和骆才人必要到达芳靖宫,为本宫周全办妥此事。”
  这天的风愈发阴寒,到得入夜,刮在身上的风更显冷冽。即使安坐于轿中,仍可感觉到夜风的萧瑟。骆沅儿奉阮淑妃之命前往芳靖宫探视常充容,她知道此次夜访必是另有要事,当从如晴那儿知道与常充容的堂弟常颢有关时,她不无惊诧,但潜意识中,更多的是一种她自己也无法明了的情愫。
  下了轿后,感觉迎面一阵绵密冰凉,借着芳靖宫门前的曳明宫灯,看到竟是纷扬细雪。彻寒如斯,原来竟是霭雪降临。如盈赶紧为骆沅儿撑起伞来,挡去泰半夜雪,快步走进芳靖宫。殿内灯光晦明,隐隐氤氲着一股馥郁薰香,夹杂着几许草药气息,让人感觉似是以香料的气味,掩盖一点药气的笼罩。如柳出来迎接骆沅儿和如晴二人,为二人引路进入内殿。帷幔轻垂于床榻前方,遮挡了那半躺于床上的病重人儿。她透过帷幔看向步入了殿中的客人,听着那二人的行礼恭称,软软地抬了一下手。如柳看到主子的动作,连忙对骆沅儿和如晴道:“充容娘娘之意,骆才人、如晴姑姑请免礼。”
  骆沅儿在帷幔前方坐下,如晴则站在骆沅儿身后。常充容气若游丝,声音轻渺:“有劳二位转告淑妃娘娘,妾弟常颢,可助娘娘成事。”当日她于慈庆宫中不适倒下后,便知道靖公公送来的酒中确是有异,只是皇后有所顾忌,并无意就此夺她性命,只是先把她以病重之状诏告于宫中,然后着令冼太医开具配有暗毒的药方,慢慢摧毁她的身体,到最后,便是要遂了皇后的目的,顺理成章地病殁。到了如今,蚕食她生命的,何止是那一副带毒的药方?既然命不久矣,便该为堂弟铺就一条较为顺畅的路,更好地通往复仇的方向。
  骆沅儿稳了一下心神,回道:“常姐姐请放心,臣妾定会把话带到。”常充容暗自于心底冷笑,想这世事如棋,当真是局局新鲜。当初以为可以交心的宁媱,竟出卖了自己,眼前这位曾骄而打碎自己花瓶的骆沅儿,反而在最后关头相助于自己。
  “还有未尽之事,只待妾弟常颢向娘娘细述。”常充容已无力再多言,“就此谢过……”
  骆沅儿和如晴二人连忙答应称是。向常充容告退后,骆沅儿和如晴走出芳靖宫外,看到已是遍地白雪,银灰皑皑,苍茫相映于深蓝夜空。正要上轿之际,她看到不远外伫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记忆之中某一点过往慢慢地涌现于脑中,正是那个人,那一个曾相救于自己,却被自己无情以对的人。心中的愧疚油然而生,于这冰雪冷夜,似是冥冥中的一点牵动,让心绪难以平静。“主子,这雪越下越大,还是赶紧上轿吧。”如盈在她身后说着,声音因为寒冷而微微的颤抖。
  骆沅儿缓步靠近鸾轿,她感觉到那一个目光正向自己投来,透过飘忽不定的雪花,那个目光也是游移闪烁,转而惶然回避。如盈为她掀起了轿帘,静候主子上轿。骆沅儿垂下了头,伏下身进入了轿中。再多的揣思,也该止于此罢。目送着华丽的鸾轿远去,他感觉自己似是越渐渺小,终究是只能藏身于这漫天雪花的飘零背后,任那藏于心底的牵挂消散湮灭。

骗局
  第三十九章 一夜的风雪,一夜的凛冽。到了翌日的日光初现,雪慢慢地停了,放眼殿瓦宫楼、广道小路,均是白雪遍覆,冰寒笼罩。庄瑞皇太后的凤辇从芳靖宫内移驾而出,宫人小心地行走于雪地上,凤辇平稳地向前缓行。
  海雨青的鸾轿跟随在皇太后的凤辇之后。她于轿中,感觉到宫人的每脚深浅。掀开轿帘向外望去,天地间一片银白,冬雪为这个深宫带来的,便是这一裹皑皑素衣,平添几分新感觉,不至于一直的巍峨华丽,让人生厌。她放下轿帘,复坐好,心中想起刚才于芳靖宫听到的一切,可以预见,那天空的风雪过后,便是这宫内的风雪来临了。皇太后半眯着双目,脑中细思着常充容所说的话,“谋害焕欹者……另有其人。”
  这句话,这事实,并非意想不到。早在焕欹遇害而殁的消息传到灵苦园时,她便知道这宫中有人包藏祸心,意欲藉此达到某些目的。这后宫中的后妃们,即便再聪敏玲珑,再慧质兰心,终也是抵不了荣华的诱惑,逃不过权欲的熏染,那圣上的一点恩宠,不足以荣泽众人贪婪的内心,换言之,即是圣宠,只不过就是有限的荣耀及爱怜,又何能使这些各有欲求的女子安于现状,甘于淡寂?但无论再怎么明争暗斗,再怎么钩心斗角,如若犯了这宫闱的大忌,那便任凭是谁,都不可再容于宫中。
  虽然皇帝已将谋害焕欹之人论罪处置,但这世事,或者说是宫中之事,往往总有着太多的不可知,区区一个御女,有何道理、有何能力伤及皇子性命?皇帝这次未予深查,当真是太过草率,而诸事的玄机,便是在这个份草率上停下了猜揣的余地,皇帝真的是想不到当中的漏洞吗?还是他是刻意为之,只为稳定某些事,稳定某些因素?皇太后轻轻地叹了口气,歪了一下身子,好使腰身不那么僵麻。近这一年,自己的身子病痛不断,偶尔于深宵梦回,总会觉得呼吸困难,意识混乱,身旁影影憧憧,眼前更是浑蒙一片。经过数位太医诊治,均是不见有起色。想来,也该趁眼下自己还能清醒地操持事务,把心中积压多年之事筹谋妥当才是。凤辇停了下来,如芳小心地把皇太后扶下后,海雨青快步走上前来,扶着皇太后走进奉先殿。
  眼前祭祀正案之上,已陈设了相应祭品,香烛燃点,光影点点,清烟缭绕,渺漫于供位上那肃敬的先帝、先后牌位前方。皇太后的眼光放在其中一个牌位之上,端静凤颜上,露出一丝淡然的微笑。
  庄穆皇太后之位。章氏,你于这奉先殿中受尽我顺清国帝家祭祀,当真是福荣极致,承泽深厚。可是,你真的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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