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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金兰易折-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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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寿辰当日,后宫妃嫔尽皆赴会。盛宴中一切均是隆重其事,任何一个安排都是皇上依照淑妃的喜好为之,唯独是淑妃最耿耿于怀的事情,没有顾及。当晚发生的事情,在场的人都不会忘记。夏充仪听从皇上所命,要在宴会上为阮淑妃歌唱一曲,以作助兴祝贺之意。
  阮淑妃在皇上面前只能保持最美的微笑,眼内却掩不住恨,她冷冷看着夏充仪款款地往大殿中央走去,心里只想,在这一刻,夏氏的声音只是一种折磨,就是她的歌声,把皇上的心占据了,就是她,分薄了皇上对她的爱!夏充仪在大殿中央盈盈站定,刚要开口唱歌,却只听她惨叫一声,随即挥手乱舞,竟似着了魔一样,在大殿上疯狂地逃避着什么,一边往席间跑去,全然不顾撞翻的桌椅与人物。
                    
冤魂不息(二)
  第六章孟馨如往骆沅儿的锦楥宫走去,一路上,阳光渐褪,天上的乌云在不知不觉间聚拢,身后的风势也开始变强,看来,又要降雨了,这些天,热得难受,雨来得也算及时。穿过迥廊,渐近骆沅儿的西阁,带路的主事太监便通传道:“孟宝林驾到!”
  骆沅儿迎了出来,一边说道:“等姐姐很久了,还担心你再要晚来,这雨便要下大了。”
  孟馨如和骆沅儿一起走进房内,闻到一室的芬芳。骆沅儿道:“妹妹在试这新到的檀香,姐姐觉得这味道是不是比往日的好闻?”
  孟馨如看了一眼香炉,道:“妹妹用的香,自是上好的。难得你还有这份心思摆弄这个。”骆沅儿摒退了所有宫人,掩上房门,在孟馨如身旁坐下,“姐姐是否要说,皇后交托的事情?”“皇后的事情,自然不能有差池,妹妹你认为呢?”孟馨如不正面回答骆沅儿,径自问道,到现在为止,她还不能确定骆沅儿会怎么选择。骆沅儿微微一笑,看向窗户,外面,雨声迭起。“姐姐,在姐妹四人中,只有你我能相扶持,妹妹对你自然不会有所隐瞒。”骆沅儿站起来,走到香炉前,转头看向孟馨如,道:“皇后吩咐我的事情,是把这香炉给淑妃送去。”
  孟馨如再次看向香炉,这里面原来另藏玄机?“淑妃没有传诏你?”孟馨如再度试探。骆沅儿摇摇头,马上向她询问道:“为何淑妃要传诏我?难道姐姐知道什么?”
  孟馨如笑了一下,道:“姐姐知道的不会比你多,只是我想,这事情既是皇后想到了,淑妃为何还没有行动?”她悄悄地注意着骆沅儿的表情,企图从对方脸上找出点蛛丝马迹。
  骆沅儿却只是一脸的平静,窗外的雨声,倒是更大了。“淑妃也许并非没有行动,只是她需要的人,不是你我罢了。”淑妃到底是没有告诉她们曾诏见彼此,只是如果用心查探,难道还会不清楚吗?沅儿一心隐瞒,不过就是对自己有所保留罢了。恐怕这香炉的玄机是什么,她也不会说了。孟馨如心下有了决定,转而又道:“这一次我们都要小心。我们四人中,媱妹妹和清妹妹都不成大器,只能靠我们二人筹谋了。”骆沅儿垂下了眼帘,径自为香炉加香,没有说话。雨倾盘而下,一直到晚上,都没有歇停的意思。这一夜,宫中并不平静。宫妃们都能听到透过雨雾阴柔传递的歌声。凄怨的歌声在雨声中愈显森冷,这骇人的夜晚,不禁让人想起当年的那一幕。夏充仪在阮淑妃寿辰当晚,于御前失心疯,一路尖叫跌撞,往日清婉的声音,竟变成了可怕的嘶叫声。“快拉住她!”皇上大叫,眼看着夏充仪脚下鲜血淋漓,必定是碰撞间伤及了腹中胎儿。
  宫女太监们均上前要拦住夏充仪,但她力道突然奇大,用力甩开了众人,脸色却显得极其痛苦,像是在遭受莫大的折磨。“皇上!”她凄厉地大叫了一声,大家以为她恢复了神智,却在下一刻她再度乱舞手脚,往阮淑妃这边冲来。这时的夏充仪,下半身早已满是鲜血了。阮淑妃往后退去,转头看到皇上着急得满头大汗,心下一横,挡在了皇上跟前,夏充仪刚好冲到了她面前,正要伸手抓住她,阮淑妃拨下自己头上的珠钗,狠狠地往夏充仪颈部刺去——淑妃的寿辰,竟成了夏充仪的死期。当晚可怖的一幕幕,在歌声中渐渐清晰。
  贞宁宫中,阮淑妃一杯接一杯地喝下浓茶,虽说不是酒,不能解那所谓的愁,却是能让她保持多一分清醒。当年在她手下丧命的夏充仪,在她面前直直地倒在了地上,当皇上从她身后看到血泊中的夏氏时,在倍受刺激下晕倒了过去,她整个儿呆住,只听到身后奴才们扶起皇上的急呼声,手中的珠钗跌落在地……那一夜,竟是这么难忘。夏充仪,你虽已死,但你却赢尽了,你还有什么可冤屈呢?皇上一生都会记住你,而我,我也会在每年寿辰,都会想起,你的血,你的死,你的声音!如晴在一旁,极力用最平静的声音向主子道:“娘娘,不如让小良子他们带人四处搜查一下,看是否有人从中捣鬼?”阮淑妃用力地放下茶杯,道:“不需要。”自是冥冥中有安排,只对她有好处,从来生前斗不过她的人,死后为鬼,也只有被她利用的价值。夏充仪,再赢不过皇上对你的情,我也得用你赢皇后一次。翌日晌午,孟馨如来到贞宁宫中外,得了淑妃恩准后,进内问安。当要进入会客大殿前,她加快了脚步,看在淑妃眼中,便是一副着急的模样。“妹妹这么匆忙,可是有什么要事?”淑妃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又低头欣赏自己纤指上新涂的紫红丹蔻。孟馨如看淑妃没有赐座,也只有站着,说道:“娘娘,妹妹确是有要事相告。”她把目光放在淑妃桌上的香炉上,这正是昨日在骆沅儿房中看到的香炉,连香气都是一样的。
  淑妃道:“有何要事?”孟馨如迟疑了一下,没有说话。淑妃冷冷道:“既已说出有事相告,就别来跟本宫卖关子,本宫最见不得人吞吞吐吐。”
  孟馨如慌忙道:“臣妾不敢!娘娘,臣妾首先要确定一件事。娘娘桌上的香炉,是否是骆宝林所赠?”淑妃看了香炉一眼,又看向孟馨如,淡然道:“确是骆宝林所赠。如何?”
  孟馨如马上上前来把香炉拿起,没想到却被烫到了,尖叫了一声,香炉掉在了地上,撒落一地的灰。淑妃没想到她会有这个举动,不由一愣。看到她双手烫得红肿,向如晴点了下头。如晴退下取烫伤药。“娘娘恕罪,馨如莽撞!”孟馨如看淑妃没作别的询问,连忙跪下请罪。
  淑妃道:“你这是为何?直说无妨。”孟馨如跪在地下,颤声道:“娘娘,臣妾首先要替骆妹妹请罪,骆妹妹也是一时惧于胁迫,所以才会有此一举。”抬头看到淑妃不耐的眼神,她连忙往下说:“此香炉,乃另有乾坤,娘娘千万别用。”这时如晴取了烫伤药来,淑妃对孟馨如道:“你起来再说。如晴,替孟宝林上药。”
  孟馨如这才站起来,如晴小心地为她的手涂上烫伤药。淑妃走到太妃椅前坐下,侧身而躺,懒懒道:“你意思是说,这香炉是对本宫不利?”
  孟馨如道:“回娘娘,正是。”淑妃吩咐如晴道:“你取了这香炉及香灰,到太医院着廖太医查验清楚。”
  如晴领命而去。淑妃看到孟馨如仍站在原地,便道:“到在这边来坐。”她拍了一下身旁的椅子。
  孟馨如松了口气,到淑妃身旁坐了下来。“刚才你说骆宝林惧于胁迫,本宫很想知道,谁在胁迫你们?”孟馨如脸色一下变了,她支吾着,半晌,才道:“是皇后娘娘……”淑妃舒适地躺在太妃椅上,她的角度正好可以把孟馨如的表情看个清楚。“这么说,你来告诉我香炉有问题,就是冒着得罪皇后娘娘的险了?连与骆宝林的姐妹情份,你也不顾了吗?”
  孟馨如没想到淑妃会有此一问,她道:“娘娘,臣妾确有私心,臣妾自进宫中,一心想择明主而侍,臣妾相信,淑妃娘娘会是这个明主,若有人要加害,哪怕是至亲姐妹,臣妾也断然容不得。”
  淑妃听她说的句句属归顺之意,心下也很受用。只等如晴回来告诉香炉里藏的玄机了。
  过了半个时辰,如晴回至宫中,向淑妃禀报道:“娘娘,廖太医仔细查验过香炉及香灰,只说这是上等香料,有宁神之效,并无异样,可以放心使用。”孟馨如闻言,顿时呆住了。淑妃掩嘴轻笑,对孟馨如道:“看来妹妹这次捉错用神了。”她拉起馨如的手,啧啧两声,道:“可怜这玉手,白烫伤了,连累本宫的药也浪费了。”淑妃口中的“费”字吐出,随意放开了孟馨如的手,孟馨如只觉伤处一阵疼痛,却不及面上的难堪让人难受。“娘娘……”孟馨如看着淑妃从太妃椅上站起,款款走向内殿。这一步走得太错了,不仅消息竟是错的,还让淑妃对自己减少了信心。“说了半天,你也不累?”淑妃头也不回地道:“回去做你该做的。”孟馨如从贞宁宫中退出来,挫败之意一点一点地吞噬着她的冷静。她知道,这个结果,是在一个人的意料之中。从皇后和淑妃二宫向她们拉笼那天开始,这个人就在寻找一个更好的机会,选择最适合的靠山。就像对待宁媱一样,她不仅自己要赢,还要把身边的人拉下来。远远地,孟馨如看到了那个人。骆沅儿步姿轻盈地走在宫道上,身后跟随着二名随侍宫女和一名太监,神采奕奕,很有后宫妃嫔的气势。孟馨如站定在路旁,冷冷地看着她走近。骆沅儿看到她,展颜笑道:“姐姐来向淑妃娘娘问安吗?你放心,妹妹现在要去的是昭华宫,应该不会坏了你的筹谋吧?”孟馨如知道不能与她当面说穿香炉的事情,再怎么说,也是她先向淑妃告密。也许,她们之间的计较,从来就没有对和错,只有输和赢。孟馨如只好道:“妹妹费心周旋,万事小心。”“这个自然。有劳姐姐关心。妹妹先行告辞,免得皇后怪罪。”骆沅儿说罢,继续往前走去。
  孟馨如隐怒的眼神骆沅儿当然看到了,她会去告密,是意料中事,只不过,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应付皇后和淑妃。皇后今日特地在昭华宫安排了午后茶点。满桌的精致小点,茶香四溢,还有皇后和善亲切的笑容,就如一场温暖的寻常家宴。“骆妹妹,你尝尝这个,是本宫命御膳房按本宫家乡小吃的做法试做的,本宫吃来觉得还欠一点感觉,看你能否尝出来。”皇后亲自为骆沅儿夹了一块糕点。骆沅认真地品尝了一下,道:“香甜有余,却少了柔韧的口感,皇后娘娘可是这么觉得?”
  皇后笑道:“正是。看来骆妹妹也是个美食家。”骆沅儿道:“皇后娘娘过奖了。”出入昭华宫和贞宁宫次数多了,她面对皇后再不像开始时的紧张,已经能自如地表现自己该表现的一面。皇后品了一口碧螺春,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今天给淑妃送的茶点,淑妃可满意?”
  骆沅儿回道:“今天送去的茶点,淑妃娘娘都品尝过了,淑妃娘娘说,茶水太淡,问是否茶叶不是过去用的毛尖?”皇后笑了一声,道:“淑妃既然嫌茶水淡,你明日再换一种茶叶给她尝尝便是。”
  骆沅儿低头应是。每日给淑妃的茶点中,每一件,都有微量的五石散,皇后的用心,自然是想淑妃寿宴当日,出现她想要的状况。皇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品尝糕点,如同吩咐骆沅儿的,真的不过就是一杯茶水的事情。
  这时,皇后的主事公公小靖子快步走了进来,脸带喜色道:“皇后娘娘,皇上圣驾正在昭华宫外!”皇后大喜,脸上泛起了一层雀跃的光彩,她站起来,正想迎出去,想起身后的骆沅儿,在回头的一瞬间有了决定,便道:“骆宝林,你就随本宫一起迎接圣驾吧。”“谢皇后娘娘!”骆沅儿兴奋得握紧了自己的手,进宫已有一段时日,皇上,顺清国的祯文帝,自己的夫君,还未知道是何等模样呢!眼下,终于可以面圣了,想起自己比孟馨如她们都走前一步,她心里又是一阵骄傲。随皇后走出大殿外,依礼站在妃嫔的位置上,等待皇上到来。门外恭迎声响起:“皇上驾到!”还没来得及看清皇上的样子,骆沅儿就随着皇后一起跪下,齐呼:“臣妾参见皇上!”
  低垂的眼光中,只隐隐看到地上一双金黄的龙靴。“平身。”皇上的声音低沉,略带点沙哑。皇后站起来,看向皇上,关切道:“皇上,你的嗓子是否有不适,有没有传太医?”
  骆沅儿微微抬头看向祯文帝,只见眼前是一位身著浅蓝绣龙朝服的青年男子,眉目间并无特别突出之处,只是在刚毅中,自然流露出一股贵气。他看向皇后的眼神中,有着恰到分寸的尊重,更多的是礼待,没有包含更多的夫妻亲切之情。所谓先臣而后妻,不过就是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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