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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啊——”白荇芷吓得厉声惨叫。嗓子里发出的确是男人的声音。刹那间,她也变成了一具骷髅,向自己张开双臂……
“啊——!”王洵吓得魂飞魄散,瞬间从睡梦中惊醒。惨叫声还在耳边回荡,一声比一声凄厉,“鬼啊,冤鬼来索命了!”
“胡说,哪里来的鬼?”尽管心脏几乎从嗓子眼里狂跳而出,王洵还是没忘记肩头的职责。凭着本能翻身坐起,抓住一直放在手边的链子锤。
“鬼,鬼……”民壮和士卒们抱头鼠窜,整个营地乱成了一锅粥。只是被马车挡住了去路,才不至于四散奔逃。“完蛋了!”在那一瞬间,王洵几乎打算独自逃命。但来自心底的一股子倔强劲儿瞬间又压住了恐惧,强令他抬头四望。
每个人肩头都有自己的责任,逃,是逃不掉的。眼下,他的责任就在这营垒之中,就是那一辆辆装满辎重的马车。
临近十五,惨白色的月光,将大漠照得一片通亮。就在营盘外一百步左右距离,有队惨白色的影子,顶着没有肌肉的骷髅头,骑着战马,悄无声息向大伙靠近。因为要对付脚下的铁蒺藜,他们走得并不快。但发自身上的腥臭气却直扑人面…
那绝对不是活人所能具有的味道,那躯体上的暗红血色也绝非刚刚淌出。是高昌人,被侯君集活埋在沙丘底下的高昌人,时隔近百年,他们真的来索命了!恐惧再次如毒蛇般,死死缠住了王洵的心脏。缠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不想死,但似乎已经无路可逃。本着临死之前拉个垫背者的念头,他从身边的篝火堆中抓起一根几乎烧透了的木柴,奋力向营垒外的幽灵们投了过去。明亮的炭火在半空中打着旋儿,掠过近五十步距离,落地,炸开,红星四射。正在对付铁蒺藜的幽灵们被火星吓了一跳,虽然隔着很远,却本能地带住坐骑,抬起空洞洞的眼睛,向营地内张望。
“不要怕,用火箭招呼他们。鬼也怕火!”如同溺水之人抓到了根救命稻草,王洵扯开嗓子,发出几乎不是自己的声音。“火箭,火箭。别跑,这么大个沙漠,你们能跑哪去?”
没有人停下来听他的命令,士卒、民壮乱成了一锅粥。几个身强力壮者已经翻过了远离鬼魂方向的马车,撒腿往大漠深处狂奔。
“临阵脱逃者,斩!”眼看着爬上马车的人越来越多,王洵扯开嗓子大喝,狂奔数步,单手将距离自己最近的逃命者一一从马车上扯下。“火箭,火箭!咱们有的是火箭!鬼也怕火。这么大个沙漠,不带水,早晚都得渴死。”
不知道是他的提醒起了作用,还是对被渴死的恐惧压过了对鬼魂的恐惧,人们都不再试图翻越马车了,而是集体转过头,直奔堆放着水袋的地方。“抢水者死!”王洵大急,抡开另一只手中的链子锤,劈头盖脸砸了过去。两个跑得最快的民壮被击中,惨叫着扑倒于地。第三个靠近水袋的是名飞龙禁卫,迅速趴下,在地上打了个滚,才避免了筋断骨折的命运。整个人却吓傻了,张开嘴巴厉声哀号。
“咱们死了,也是鬼。鬼还怕鬼么?”情急之下,王洵也豁出去了,将链子锤轮圆,围着水袋狂扫,“给我拿起弓,射火箭,用火箭烧死他们。侯君集在天上看着呢。当年高昌人就不是咱大唐健儿的对手,做了鬼,一样不是!”
在被链子锤砸死,逃入沙漠中渴死以及与冲入营盘的恶鬼拼命之间,大多数人都本能地选择了第三者。趁着人群稍稍安定的功夫,王洵放下链子锤,再度俯身从篝火堆中抓起一根燃烧着的木条,向距离营盘最近的鬼魂丢了过去。
这次,火把差点命中目标,吓得鬼魂的坐骑扬起前蹄,发出“唏溜溜”一声咆哮。“鬼怎么会骑活马?”突然间心中有灵光一闪,王洵大声叫嚷。“假的,大伙不要怕,外边的肯定不是鬼。鬼不可能骑着活马打仗!”
“可以的,可以的,鬼吸足了阳气,就可以骑马!”向导老岳的声音立刻传来,阴测测地令人直起鸡皮疙瘩。王洵二话不说,大步奔过去,用套在左臂上的小盾砸向老岳的面门。看着对方软倒于地后,再度扬起链子锤,冲着营垒外的鬼魂们怒喝,“有种就过来跟老子单挑,装神弄鬼算什么本事?老子死了,一样是鬼,肯定比你们这些假鬼强!”
外边的鬼魂依旧不说话,纷纷跳下坐骑,徒步向营盘靠近。十几名胆子稍大些的飞龙禁卫们听见王洵的叫嚷,抱着拼死一搏的想法张弓搭箭,乱纷纷向营垒外攒射。大部分都是普通羽箭,只有零星几根,用的是火矢。默默靠近的鬼魂们猝不及防,居然被羽箭射得狼狈不堪。有一个倒霉鬼身上的裹尸布不幸被火箭给点燃了,吓得手忙脚乱,一不小心,骷髅头直接从脖子上掉了下来。
“#¥%@”倒霉鬼用陌生的语言骂了一句,弯腰去捡地上的骷髅头。这下,他身上的破绽愈发明显,原本涂黑了的脖颈被身上的火光照亮,弯曲的头发清晰可见。
“假的!”“假的!骷髅是顶在脑袋上的!”原本已经被吓得六神无主的禁卫们纷纷醒悟,扯开嗓子破口大骂,“叫你装,叫你装。老子射死你,把你变成真鬼。射死你,射死你!”
“射死你,老子是恶人,专门对付恶鬼!”
“活着的时候被老子杀,死了一样是窝囊鬼!”
更多的禁卫们从惊恐中清醒,拉满角弓,将前端涂了引火物的羽箭点燃,一根接一根射了出去。他们平时训练不认真,发出的火矢十有八九偏离了目标。但总有那么一个幸运的家伙,瞎蒙也蒙对了地方。已经近到可以摸到马车边缘的的“鬼魂”们被射得狼狈不堪,大骂着退下。营盘之中立刻发出了哄笑声,更多的羽箭腾空而起,追着“鬼魂”们的脚步,将他们和受惊的战马一道送出百步之外。
四野没有风,插在沙粒中的火矢继续燃烧,将“鬼魂”们狼狈后退时丢下的骷髅头照得格外清晰。望着那一地惨白色骷髅头和几个受了重伤在营盘前挣扎的“倒霉鬼”,飞龙禁卫和民壮们哈哈大笑,丝毫不记得刚才到底是谁差点被鬼魂们吓尿了裤子?!
“老周,老周还在吗?给老子清点人数!”趁着众人还沉浸在击退“鬼魂”的兴奋当中,王洵大声命令。“老郑,老郑,赶紧带几个弟兄,把缺口给我堵好。小方,方子腾,你小子被吓死了没有,还活着的话就喘口气儿!老魏,老魏呢,赶紧看看你手下的民壮还有多少?老朱,找几个大嗓子家伙站到后面的马车上去,把跑掉的家伙尽量给喊回来。”
人这东西就是奇怪,刚才还被吓得屁滚尿流,发现鬼魂是强盗所装扮之后,反而彻底忘记了恐惧。很快,营盘内便传来嬉皮笑脸的回应。几个主要禁卫军头目和王洵临时提拔的民壮头目居然都没来得及逃走。摆出一幅临危不惧的架势,分头去执行王洵的命令。
须臾之后,伙长老周、老郑、胆小鬼方子腾,还有民壮头目魏风、朱五一等各自回来汇报,刚才被大伙推开的地方,已经重新用马车堵好。经过反复清点,一百禁卫还剩下八十七,三百民壮还剩下两百六十二。 朱五一已经派了十几个大嗓门民壮站在马车上向周围喊话了,不知道逃走的那帮胆小鬼们能不能听得见。
“不管他们了。渴死了活该!你们几个坐过来,咱们得商量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王洵冲着地上啐了一口,低声命令。在目前这种情况下,他已经无暇考虑能不能将队伍完完整整地带出沙漠了。装神弄鬼者就在羽箭的射程之外徘徊,看样子不将马车中的物资弄到手,誓不罢休。而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儿的荒漠之中,大伙根本不要指望能有援军。
“还商量什么,这里数你官最大,你说怎么办,咱们就怎么办呗!”伙长老郑犹豫都没犹豫,冲口回应。
“对,刚才如果不是王校尉沉得住气,咱们不被活活吓死,也得被强盗砍死!”经历了一场危难,民壮头目魏风对王洵佩服得五体投地,走上前,大声附和老郑的意见。
其他几个头目对魏风的话深有同感。纷纷开口附和。王洵心里的本来打算就是先确立自己的绝对指挥权,见大伙没有异议,立刻大声说道:“那我可就不客气了。从现在起,不分谁是士卒,谁是民壮。再敢不服从命令者,一概以军法从事。否则,咱们谁也甭想活着走出这片沙漠。”
“对,咱们不能乱,越乱死得越快!”众人纷纷点头,低声响应。马车中的物资是运往疏勒,供安西军下一步军事行动所用的。如果被强盗夺走,即便大伙侥幸逃出沙漠,过后按照军法也得斩首示众。还不如拼死一搏,争取将强盗击败,为自己闯出一条生路来。
“嗯!”王洵轻轻点头,然后开始着手布置防御任务,“我给大伙交个实底,估计你们也偷着探查过了。在所有马车中,装的全是兵器。都是军械监花了大力气打造出来的精品,待会儿咱们先卸下几车,让弟兄们每人挑件顺手的家什……”
“日后到了疏勒,恐怕,恐怕你不好向那边交代!”没等王洵把话说完,民壮头目魏风犹豫着提醒。
“先过了眼前这关再说!”王洵笑了笑,两眼眯成了一条直线。“咱们用了,总好过落在强盗手里。”
来袭者真的是强盗么?他无法肯定。心中却一个清晰地声音告诉自己,如果不把那群装神弄鬼的家伙杀光了,恐怕前路永远不会太平。
第三章阳关(五)
留给王洵等人准备的时间不多。大约在半刻钟之后,远处的装神弄鬼者就发起了第二波进攻。这次,他们将顶在脑袋上的骷髅头全摘了下来,代之以厚厚的包铁毡帽,护住大部分头颅,仅把两只眼睛暴露在外面。身上用血迹涂得花里胡哨的灰布伪装也被尽数抛弃,露出了里边整齐的牛皮铠,前胸处,护心宝镜倒映着月光。
“这他奶奶的哪里是沙盗啊。装备一点儿不比咱们差!”方子腾猫着腰跑到王洵身边,哑着嗓子低声咒骂。飞龙禁卫平素的作用在于装点皇家威仪,故而身上的铠甲注重于好看而不注重于实战。此刻到了两军阵前,缺陷就尽数显了出来。牛皮的厚度太薄不说,边角处某些装饰性的物件,还严重影响了将士们的动作。
“至少咱们有伏波弩,他们没有!”第一次上战场,伙长老周也变成了话唠,不停炫耀自己一方的优势。
伏波弩乃骑兵专用弩箭,射程短,然而操作起来非常简单。即便是第一次接触此物的民壮,稍经讲解也能将弩箭发出去。虽然暂时做不到百发百中,但每人发三把弩弓,提前装填好,战时给敌人来个三段轮射还不成问题。
“我还发现了整整八大车陌刀,一千多把呢。逼急了,咱们就组织陌刀队,冲出去跟他们拼命!”说话是唯一能缓解紧张的方式,伙长老郑也变得极其啰嗦。“那东西,对付骑兵最好使。想当年苏定方带领八百陌刀将,硬砍得两万多突厥狗人仰马翻。如今咱们有四百多弟兄,如果每人拿上一把……”
陌刀是大唐步兵用来进攻的第一利器。重量超过五十个刀长过丈,光利刃就长达六尺有余。军中好手一刀挥出,可将敌军连人带马同时砍成两段。因为其威力过于巨大,民间严禁私自打造。军中所用,也皆为兵部统一定制,再根据武将的要求分批次拨付。(注1)
此番王洵等人所运往安西的物资当中,最重要的就是这批陌刀。这也是他轻易不敢放弃的原因。假若陌刀被对面的强盗得了去,转手再卖给一直对西域虎视眈眈的大食人或者吐蕃人,后果将不堪设想。
“他怎么又下了马?”同样吓得脸色苍白,民壮头目魏风关注的东西却与方子腾等人截然不同,“缺德东西,欺负哑巴牲口?!早晚得遭报应!”
答案已经昭然若揭。临睡觉之前王洵命人在营地周围洒下的铁蒺藜,在沙漠里发挥了双倍作用。这种三面有尖锥的家伙,被沙土掩盖后,凭借肉眼很难被发现。马踩上去,蹄子固然被扎得鲜血直流,人不小心踏到了,靴底和脚掌一样被戳个透心凉。上一波偷袭,装神弄鬼的强盗们之所以没能趁着混乱冲进营地,王洵等人反应及时是一个因素,更重要的原因便是,他们不得不小心翼翼地策马避开脚下的铁蒺藜。
这回,贼人不敢再于攻击途中停下来给飞龙禁卫们当箭靶子。所以干脆于一百五十步外跳下坐骑,把十几匹战马蒙住了眼睛,赶在头前去趟路。
可怜的坐骑不知道主人黑了心肠,兀自被蒙着眼睛向前冲。突然间,一匹战马被沙土中的铁蒺藜刺穿了前蹄,哀鸣着卧倒,借着惯性向前滑出了半丈多远。更多埋在沙土中的铁蒺被带了出来,一个个刺入战马的侧腹。吃痛不过,战马来回翻滚,浑身上下,很快不再有一块完整皮肤。十几支铁蒺藜攒刺而入,血滴滴答答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