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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宫之垂帘也,帝中坐,后蔽以纱幕,孝贞、孝钦左右对面坐。孝贞既崩,孝钦独坐于后。至戊戌训政,则太后与上并坐,若二君焉。臣工奏对,上嘿不发言。有时太后肘上使言,不过一二语止矣。迁上于南海瀛台,三面皆水,隆冬冰坚结,传闻上常携小阉踏冰出,为门者所阻,于是有传匠凿冰之举。上常至一太监屋,几有书,取视之,《三国演义》也。阅数行掷去,长叹曰:“朕并不如汉献帝也!”
己亥十月,毓鼎自江南回京销假日,召见于仪鸾殿。太后偶语及豫省疏报雹灾事,而忘其县名,顾上曰:“皇帝记为何处?”上即应曰:“巩县也。”时马家埠抵永定门,新设电车,太后问及焉,复顾上曰:“此何国所为?”上应曰:“德使海靖也。”因叹虽一循例报灾之折,数年前所兴之工,上犹留心不忘如此。常熟罢相为四月二十七日,常熟诞辰也,黎明尚入朝,寂无消息。上冲龄典学,昵就翁师傅,或捋其髯,或以手入怀抚其乳,故常熟在书房二十五年,最为上所亲。尝乞假回虞山省墓,上雅不愿其去,不得已,始允一月假,陛辞日,坚与约曰:“下月今日,朕与师傅相见于此矣。”先是,钱塘汪侍郎鸣銮奏对当圣意,屡召见,有所陈,太后闻而恶之。忽传懿旨,以迹近离间,褫汪职。因此尤忌翁,猝用朱笔逐之,盖不欲其在上左右也。八月政变,复坐以举康有为之罪,下诏编管。是年四月二十四日,新进士传胪状元为贵州夏同騄,恰与常熟同名,未三日,而常熟罢,亦异事也。
《清光绪外传》
第一册(4)德宗光绪载湉(1871—1908)(3)
不曾行草学先皇
懿亲传谕到书房,御笔须教字字庄。
楷写朱批千万本,不曾行草学先皇。
德宗冬日三钟起,批折至天明未已,夏日则一钟起,批折皆楷书。当初上学时,醇邸命常熟毋得教以行草字,不知先皇批折,未有不行草者。
《金銮琐记》
光绪之倚汉人
上雅不善八旗所为,颇思黜满人,倚汉人,又欲革旧习,冠汉姓,融洽无间,为子孙久远计。满人多怨之,萋菲之言日闻。改制才数月,遽遘仲秋之变,上几蹈不测祸,新政悉废。因钩稽党人,朝野讳言西学,时局为之一变。当丁戊之际,士大夫讲改革者,皆学具根柢,有士君子之行一二激烈者流,愤沦胥之日深,亦皆志在救亡而已。诛锄之后,或逋伏海外,或戢影荒江,俊彦宿儒,摧折殆无生气。厥后步趋东瀛,以新政之名,揭橥天下,而党锢诸贤,终帝世不复召,论者不能不为人才悲也。孝钦后当同治时,倚汉大臣削平大难,故特重汉臣,敬礼有加,而满臣则儿子畜之。亲贵中,恭忠亲王重汉人,醇贤亲王则反之,章皇初入关,朝廷大政事,皆范文肃、洪文襄所定,惩奇渥温氏以蒙古、色目人压汉人之害,制为满汉双行之法。阁部卿寺,分缺若鸿沟,不相侵越,惟将军都统专属焉。而王公不亲吏事,阳尊之,阴为汉人保登进之路。辛丑回銮,孝钦内惭,始特诏天下议改革,定新官制。少年新进,不深维祖宗朝立法本意,第觉满洲人十,以八旗区区一部分,与我二十一行省汉人对掌邦政,其事太不平,欲力破此局以均势。满汉之界既融,于是天潢贵胄,丰沛故家,联翩而长部务,汉人之势大绌,乃不得一席地以自暖。先是诸皇子读书之所曰上书房,选翰林官教之,其制较弘德、毓庆稍杀。光绪中叶,师傅阙不补,书房遂无人,近支王公,年十五六,即令备拱卫扈从之役,轻裘翠羽,日趋跄清翰景运间,暇则臂应驰马以为乐。一旦加诸百僚上,与谋天下事,祖制尽亡,中外恻目。于是革命排满之说兴矣。二十年前,嘉定徐侍郎致祥尝语毓鼎曰:“王室其遂微矣。”毓鼎请其故,侍郎曰:“吾立朝近四十年,识近属亲贵殆遍,异日御区宇,握大权者,皆出其中,察其器识,无一足当军国之重者,吾是以知皇灵之不永也。”其言至是而信。综计光绪三十四年,朝局凡四变,而甲午、庚子,尤为变局所从出。夫垂裳万里,束手于三岛,,楼橹十重,不能以一战,临朝发愤,乌能已乎?南宫坐锢,骨肉之情益乖,相激相乘,遂构滔天之祸,蒙尘之耻中于上,岁币之繁穷于下,大势所趋,立宪之名以上。孝钦自顾倦勤,畏后世之议己,姑以涂饰耳目,幸免及身,岂真为子孙苞桑计哉!语曰:“殷忧启圣,多难兴邦。”德宗之世,固殷忧多难矣。圣非不启,若或尼之,邦不足兴,适以敝之,且虚名实祸。孝钦大渐时,亦悔之矣。神器至重,遂遗大投艰于我冲主。
《清光绪外传》
帝后好听戏剧
清末亲贵酷嗜戏剧,盖西后之倡率与有力也,闻光绪帝亦极好此。据云,壬辰冬至祀天于圜丘,由宫赴天坛,舆中低唱《武家坡》,生旦兼唱,不遗一字,韵调悠扬,大类名伶。对于鼓板,尤喜研究。一日内廷演剧,打鼓者偶误,帝蹴之使去,遂坐其位,接续打鼓,终阕始已。传闻如是,然幼年典学时,实不喜听戏,亦缘师传之教。翁同騄己卯六月二十四日《日记》,记太后召见事云:“甫起,苏拉来,知第二起,遂入见于东暖阁。详问功课,因对:‘万寿期近,听戏虽是典礼,究恐开声色之渐。’语极多。仰蒙采纳,并谕:‘明后皆带书往听戏处。如欲看书,即仍开卷。’对:‘此第一件事!能如此,国家之福!’次衙门事。次申前论,语特多,不敢记也。”二十九日《日记》云:“上自二十五日起,两日在宁寿宫,未尝入座听戏。略一瞻瞩,便至后殿读书写字。二十七八日则仍到书斋,一切照常也。上云:‘钟鼓雅音,此等皆郑声。’又云:‘随从人皆愿听戏,余不愿也。’圣聪如此,岂独侍臣之喜哉!”时帝方九龄。甲申西后生日,演戏多日,同騄十月十七日《日记》有云:“上云:‘连日喧聒颇倦,初八日最疲烦头疼也。每日只在后殿抽闲弄笔墨,不欲听钟鼓之音。’”(伯王云:“后五日或在廊,或出至庭下站立。太后有两次出御台前黄座。上只在东间窗内未出。”)时帝十四龄也。[西后大举庆典。同騄二十日《日记》云:“自前月二十五日至今日,宫门皆有戏,所费约六十万。(一切典礼在内。前届拨户部四十万,今年同,惟内府尚欠各项二十万。)戏内灯盏等(俗名且末)用十一万,他可知矣。”时中法军事正亟,帝于后之不恤国难,耗帑纵乐,意不然之,亦略可见。]
《凌霄一士随笔》卷5
多病之原因
载? 据烈宦寇连材《宫中日记》曰:凡人当幼时,无不有父母以亲爱之,顾复其出入,料理其饮食,体慰其寒燠,虽在孤儿,亦必有亲友以抚之也。独皇上无人敢亲爱之,虽醇邸之福晋(醇亲王奕譞之妻,载? 又曰:
皇上每食三膳,其馔有数十品,罗列满案,然离御座稍远之馔半已臭腐,盖连日以原馔供也。近御座之馔虽不臭腐,然大率久熟乾冷,不能可口。皇上每食不能饱,有时欲命御膳房易一馔品,御膳房必奏明西太后。西太后辄以俭德责之,故皇上竟不敢言。然则载? 《满清外史》
内禅之风波
戊戌政变后,德宗不豫,日召御医,入内诊治,辄以所拟方案传示各衙门。郑太夷诗云:“伏尸名士贱,称疾诏书哀。”即指其事,京外大吏,无敢问者。刘忠诚时督两江,独具折询病状,辞甚恳挚。朱批褒答之。至己亥,称疾内禅之风说日起,忠诚复电达荣文忠有:“君臣之分已定,中外之口难防。”等语。时合肥李文忠方以大学士入阁办事。入阁办事者,犹言不办事也。闲居贤良寺,门可张罗。一日门外骑从喧赫,有宾客过访,则荣文忠也。深谈晚餐,屏退左右,从容言:“太后将行大事,天位当易,唯亡命者,肆意鼓吹,恐友邦为所惑,夙知公娴习外情,烦一探其向背。”李对曰:“我办外交数十年,皆人先谒我,且此系内政,先询人,失国体,如必欲询,当授我以两广总督,我先于《泰晤士》报,传其风说,届时外宾必来贺我,询我以国事,我可就而探之。”荣喜报太后,乃命督两广。外宾果来贺,且询报言,李文忠转叩其意,外宾谓理无干涉,唯国书系致光绪帝,今易帝位,是否继续承认,尚须请示本国云。当时政府多旧人不习外交,李文忠又或权词,以保帝位,故只立大阿哥,内禅之议暂止,而端庄刚毅辈仇洋之说,由此起矣,遂有庚子之变。
《语林》
第一册(4)德宗光绪载湉(1871—1908)(4)
德宗圣德恭纪二则
德宗平生最恶外洋机巧玩物,即钟表亦不肯多置左右。后来崇尚西法,纯出于保国救民之念。而绝无喜新厌故之思,此质诸天地而无憾者。外间所传,某侍郎每召见,必怀西人奇巧玩物数事以进,故圣眷最隆,皆谣诼之蜚语耳。秀水沈淇良太史卫,甲午殿试前,补行覆试,不记何诗题。其结联颂圣处,曰:“圣朝崇本务,奇技绌重洋。”阅卷大臣原定一等第十名,及进呈,上特以笔密圈拔置第一人。观此可以知先皇之俭德矣。《清稗类钞•;廉俭类》云,德宗崇俭恶奢,每遇进膳,便云:“诏书屡有卧薪尝胆之语,而朕终日所尝者为何?朕心殊不安,以后进膳,不得过事肥美。”
政界之变相,始于光绪辛卯、壬辰间,此后遂如丸石走坂,不及平地不止矣。先是,辇金鬻官者,必资望稍近,始敢为之。至是乃弛纲解?*,乳臭之子、汛扫之夫,但有兼金,俨然方面。群小之侧目于先帝,亦至是而愈甚。四川盐茶道玉铭者,都下木商隶籍内务府,入赀得同知职衔者也。其谢恩召见时,上询:“尔向在何署当差?”对曰:“奴才向在□□(二字为木厂字号记者忘之矣)。”上不解,又问之。则曰:“皇上不知□□乎?□□者西城第一大木厂也。奴才向充管事。”上哂曰:“然则木厂掌柜耳。木厂生意甚好,何忽弃而作官?”对曰:“因闻四川盐茶道之出息,比木厂更多数倍耳。”上是时已怒甚,然犹隐忍未发。复问:“尔能国语乎?”曰:“不能。”“能书汉文乎?”嗫嚅良久,始对曰:“能。”上乃以纸笔掷地,令一太监引之出。于乾清宫阶上,默写履历,待之良久。始复命缴卷。仅有奴才玉铭某旗人数字。字大如茶杯,而脱落颠倒,不可辨识,甚者即玉铭两字,亦复错讹,不能成书。上始震怒,立命以同知归部候选,而改授张元普为盐茶道。张元普者,浙中老进士,官谏院多年,贫甚,京察已数届,望一知府不可得,一旦获此,真所谓始愿不及者矣。玉铭既失官,复归木厂,承办醇贤亲王祠庙大工,以乾没巨款,并勾通醇邸内监盗邸中物,售诸西人使馆,事觉,诏提督衙门逮捕,乃被剃为僧,遁入西山佛寺。先是有鲁伯阳者,亦以夤缘得官苏松太道。既抵江南,刘忠诚方督两江,知其由来,固靳之,终不令到任。数月后,竟藉事劾去之。奉旨开缺,闻鲁于此缺,先后运动费耗去七十余万,竟未得一日履新任,因愤而入山,著道士服,不复出矣。京师人谈此两人事者,戏谓之一僧一道也。
《春冰室野乘》卷上
德宗外交之大度
光绪乙未,朝鲜既称帝号改元,明年遣使来聘,用敌国礼。廷议朝鲜吾旧藩,今夜郎自大如此,不如绝之。上曰:“我不能有而附于日,日既左右之,立国建元,称帝号矣,固俨然邻国也。此与东西诸国宁有少殊乎?我不能拒绝东西诸国之使,奈何独拒朝使。”遂令其觐见,而报以国书如常礼。上之豁达大度,黜虚文而崇实际类此。戊戌夏,联日议起,始命黄京卿遵宪为出使大臣。故事实缺道员出使,皆以四品京堂候补。黄时官长宝道,独以三品卿用,盖重其事也。先期令总署恭撰国书,依故事拟草上。上阅之,殊不惬意。因于大日本国皇帝之上,御笔亲加“同洲同种同文最亲爱”九字。中间词意,亦多所改定。书成,命王文勤及张樵野侍郎奉诣日使馆,与日使矢野文雄商榷,而密诏不令李文忠与知。盖文忠,仇日甚,不愿联日,而忌者又为蜚语以中之,故上怒遂不解也。未旬日而文忠出总署之命下矣。(文雄汉学最深,其觐见颂词自称独用外臣两文字,略仿春秋辞命,颇渊雅。)
《春冰室野乘》卷上
太后寿礼之昂贵
内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