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特意来跟他商量我们的工作呢。”
“让我派人去找他,”奥棠丝请斯蒂曼坐下。
她心里暗自感谢上天给予她这个机会,好留住斯蒂曼打听一下昨天晚上的详细情形。斯
蒂曼谢了她的好意。她打铃要厨娘到工场去请先生回来。
“你们昨天玩得很痛快吧?文赛斯拉过了一点钟才回家。”
“痛快?……也说不上,”艺术家回答,他昨晚本想把玛奈弗太太勾上的,“一个人要
有了目标才会在交际场中玩得高兴。那玛奈弗太太极有风趣,可是轻狂的厉害……”
“文赛斯拉怎么碰到她的?……”可怜的奥棠丝强作镇静,“他一点没有提起。”
“我只告诉你一点,我觉得她极有危险性。”
奥棠丝脸色发了白,象一个产妇。
“那么,昨天……你们是在玛奈弗太太家,……不是在沙诺家。……而他……”
斯蒂曼不知道自己闯的什么祸,只知道的确闯了祸。伯爵夫人话没有说完,就晕了过
去。艺术家打铃把贴身女仆叫来。正当路易丝设法把太太抱到卧房去的时候,她浑身抽搐,
大发肝阳,情形非常严重。斯蒂曼无意中揭穿了丈夫的谎,还不信自己的话竟有这等力量;
他以为伯爵夫人身体本来不行,所以稍不如意就会引起危险。不幸,厨娘回来大声报告,说
先生不在工场。伯爵夫人在发病的当口听见了,又开始抽搐。
“去把老太太请来!越快越好!”路易丝吩咐厨娘。
“要是我知道文赛斯拉在哪儿,我可以去通知他,”斯蒂曼无可奈何的说。
“在那个女人家里呀!……”可怜的奥棠丝叫道。“他今天的穿扮就不象到工场去。”
热情往往使人有那种千里眼似的本领。斯蒂曼觉得她的想法不错,便奔到玛奈弗太太
家。那时瓦莱丽正在扮演大利拉。他很机警,决不说要见玛奈弗太太;他急急的走过门房,
奔上三楼,心里想:“如果说要见玛奈弗太太,一定回说不在家。如果冒冒失失说找斯坦卜
克,准会碰钉子;还是开门见山为妙!”门铃一响,兰娜来了。
“请你通知斯坦卜克伯爵要他回去,他太太快死了!”
兰娜跟斯蒂曼一样机灵,假痴假呆的望着他。
“先生,我不明白你说的……”
“我告诉你,我的朋友斯坦卜克在这里,他的太太晕过去了。为了这种事,你去惊动女
主人是不会错的。”
斯蒂曼说完就走,心里想:“哼!他的确在这里!”
斯蒂曼在飞羽街上等了一会,看见文赛斯拉出门了,便催他快走,把圣多明各街的悲剧
说了一遍,埋怨斯坦卜克不曾通知他瞒着隔夜的饭局。
“糟啦糟啦,”文赛斯拉回答,“我不怪你。我完全忘了今天跟你有约会,又忘了告诉
你,应该说昨天是在佛洛朗家吃饭。有什么办法!瓦莱丽把我迷昏了;唉,亲爱的,为她牺
牲荣誉,为她受罪,都是值得的……啊!她……天哪!现在我可是为难啦!你替我出出主意
吧,应当怎么说?怎么辩白?”
“替你出主意?我一点主意都没有,”斯蒂曼回答,“你太太不是爱你的吗?那么她什
么话都会相信。告诉她,说我上你家的时候,你到了我家去。这样,今天早上你的模特儿事
件总可以敷衍过去了。再见吧。”
在伊勒兰-贝尔坦街转角,李斯贝特得到兰娜的通知,赶上了斯坦卜克。她担心波兰人
的天真,怕他和盘托出,牵连自己,便叮嘱了几句,使他快活得跟她当街拥抱。她准是教了
艺术家什么妙计,让他度过这个闺房之中的难关。
奥棠丝一看见急急忙忙赶到的母亲,立刻嚎啕大哭。郁积一经发泄,肝阳就减轻了许
多。她说:
“亲爱的妈妈,我受了骗!文赛斯拉,向我发誓不到玛奈弗太太家去的,昨天竟在那儿
吃饭,直到清早一点一刻才回来!……你知道,隔夜我们并没有吵嘴,而是大家讲明了。我
对他说了那么动人的话,告诉他:就是忌妒的,不忠实的事会把我气死;我生性多疑;他得
尊重我这些弱点,因为那都是为了爱他的缘故;我有母亲的血,可也有父亲的血;一知道受
了欺骗,我会发疯,我会报复,把他、我、孩子、一齐玷辱;而且我也会杀了他然后自杀
的!这样说过之后他还是去,此刻又在她那儿!……这个女人要把我们弄得家破人亡!昨
天,哥哥嫂子抵押了产业,才收回七万二千的借票,为那个婊子欠的债……真的,妈妈,人
家要告爸爸,把他关起来了。那该死的女人刮了父亲的钱,叫你流了多少泪,还不够吗?干
吗还要抢我的文赛斯拉?……我要上她家去,把她一刀扎死!”
奥棠丝气坏了,不知不觉把应当瞒着母亲的秘密泄漏了出来。于洛太太听了伤心之极,
可是以她那样伟大的母亲,照样忍着自己的痛苦,把女儿的头捧在怀里,不住的亲吻。
“孩子,等文赛斯拉回来,就什么都明白了。事情不至于象你所想的那么严重!我,亲
爱的奥棠丝,我也受过骗。你觉得我美丽、安分,可是你爸爸已经把我丢了二十三年,为了
那些珍妮·卡迪讷,约瑟法,玛奈弗!……你知道吗?……”
“你!妈妈,你!……你忍受了二十……”
她想到自己的念头,不说下去了。
“孩子,学学我的榜样吧。温柔、驯良,可以使你良心平安。一个男人临死会对他自己
说:我太太从来没有给我一点儿痛苦!……上帝听到这些最后的叹息,会替我们记下来的。
要是我大哭大闹象你一样,结果怎么样?……你父亲会恼羞成怒,也许会离开我,不会怕我
伤心而有所顾忌,我们今天所受的苦难,可能提早十年;给人家看到夫妇分居,不成为一个
家,那是多难堪多丢人的事。你哥哥跟你,都不能成家立业……我牺牲了自己,那么勇敢的
牺牲了,要没有你父亲最后这一桩,人家还以为我很幸福呢。我故意的,勇敢的扯谎,至此
为止保全了你的父亲;他还受人尊重;可是我看得清清楚楚,这一回老年人的痴情的确太过
分了。他的风魔,恐怕早晚要把我的屏风推倒,显露我们的真相……我把这个屏风撑持了二
十三年,躲在后面吞声饮泣,没有母亲,没有知己,除了宗教以外没有别的帮助,而我给家
庭撑了二十三年的面子……”
奥棠丝瞪着眼听着母亲。平静的语调,含垢忍辱的精神,把少妇初次受伤的刺激解淡
了;她眼泪象泉水一般涌上来。震于母亲的伟大,她肃然起敬的跪下,抓着母亲的衣裾亲
吻,好似虔诚的旧教徒吻着殉道者圣洁的遗物。
“起来吧,奥棠丝;有你女儿这样的表示,多少伤心的回忆都消灭了!只有你的痛苦压
着我的心,来,靠在我怀里吧。可怜的女儿,你的快乐是我唯一的快乐;为了你的绝望,我
把永远埋在心头的秘密泄露了。是的,我预备把痛苦带入坟墓,象多穿一袭尸衣似的。为了
平你的气,我开了口……求上帝原谅我吧!噢!我什么都可以牺牲,只求你的一生不要象我
的一样!……我相信,男人、社会、变化莫测的人事、世界、上帝,都要我们拿最惨酷的痛
苦,作为爱情的代价。我用二十三年的绝望和连续不断的悲伤,偿还我十年幸福的债……”
“你还有十年,亲爱的妈妈,我只有三年!”多情而自私的女儿回答。
“孩子,你并没有损失什么,等文赛斯拉来吧。”
“妈妈,他扯了谎!他骗了我……他告诉我决计不去的,可是他去了。他还是在他儿子
的摇篮前面说的!……”
“男人为了作乐,什么卑鄙、懦怯、罪恶的事都做得出;好象是他们生性如此。我们女
人天生倾向于牺牲。我以为我的苦难完了,却又来了;因为我料不到要在女儿身上受到双重
的痛苦。你应当拿出勇气来,一声不出!……奥棠丝,你得向我发誓,有苦只告诉我一个
人,绝对不在第三者前面流露……噢!你得学学你母亲的傲气。”
这时奥棠丝听见丈夫的脚声,她发抖了。
“我上斯蒂曼家去,他却到这儿来了,”文赛斯拉进门就说。
“真的?……”可怜的奥棠丝恶狠狠的挖苦他,正如一个受了伤害的女人把说话当做刀
子一般的用。
“是啊,我们刚在路上碰到,”文赛斯拉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
“那么昨天呢?……”
“唉,我的乖乖,那我骗了你,听凭你母亲来裁判吧……”
这一下的坦白把奥棠丝的心放松了。一切真正高尚的女子,都喜欢真话而不喜欢谎话,
不愿意她们的偶像失掉尊严,而是以受偶像控制为荣的。
俄国人对于他们的沙皇,也有这种心情。
“听我说,亲爱的母亲……”文赛斯拉接着说,“我多么爱我温柔贤慧的奥棠丝,不得
不把我们的艰难瞒她一部分。有什么办法!她还在喂奶,悲伤对她是很不好的。妇女在这个
时期所遭遇的危险,你是知道的。她的美貌、娇嫩、健康,都受到威胁。瞒着她能算错
吗?……她以为我们只欠五千法郎,可是我还另外欠五千……前天,我们简直到了绝望的地
步……世界上没有一个人肯借钱给艺术家的。他们既不放心我们的幻想,也不放心我们的才
具。我到处碰壁。李斯贝特答应把积蓄借给我们。”
“可怜的姑娘!”奥棠丝嚷道。
“可怜的姑娘!”男爵夫人也嚷着。
“可是李斯贝特的两千法郎有什么用?……在她是倾其所有,在我们是无济于事。于是
贝姨讲起了玛奈弗太太,那是你知道的,奥棠丝,说她为了爱面子,为了受到男爵多少好
处,不愿意收利钱……奥棠丝想把钻石送进当铺,可以押几千法郎,可是我们缺一万呢。这
一万法郎,不用利息,一年为期,有在那里呀!……我心里想:别让奥棠丝知道,去拿了来
吧。昨天那女人叫岳父请我去吃饭,她表示李斯贝特已经提过,钱不成问题。还是让奥棠丝
为了没有钱而苦闷呢,还是去吃这顿饭呢?我毫不迟疑的决定了。事情就是这样。怎么,二
十四岁的奥棠丝,——娇嫩、纯洁、贤慧,我一向当做我的幸福我的光荣的,从结婚以来我
没有离开过的,——竟以为我,什么?会丢下她去爱一个猪肝色的、干瘪的、滥污的女
人?”他用画室里这个不堪入耳的俗语,迎合妇女的心理,故意把那女的骂得狗血喷头,表
示真的瞧不起她。
“啊!要是你父亲会对我说这种话!……”男爵夫人嚷道。
奥棠丝不胜怜爱的扑上去,勾住丈夫的脖子。
“对啦,要是你父亲说了这种话,我就是这样对他。”接着男爵夫人又换了严重的口
气:“文赛斯拉,刚才奥棠丝几乎死过去。你看她多么爱你。可怜她整个儿交给你了!”说
着她深深的叹了口气,心里想:“她的幸福与苦难,都操在他手里。”那是所有的母亲在女
儿出嫁时都想到的。她又高声说:“我觉得我的苦已经受够,应当看到孩子们快乐的了。”
“放心,亲爱的妈妈,”文赛斯拉看见一场大祸结束得如此容易,高兴到极点。“两个
月之内,我一定把这笔钱还给那该死的女人。有什么办法!”他用一种波兰人的可爱的风
度,又说了一遍这句纯粹波兰人的口头禅,“有时候一个人不得不向魔鬼借钱。归根结底,
这还是自己家里的钱。人家客客气气请了我,要是板起面孔不理,我还能借到这笔代价多高
的钱吗?”
“哟!妈妈,爸爸害得我们好苦呀!”奥棠丝叫道。
男爵夫人把手指望嘴唇上一放,奥棠丝立刻后悔自己的失言:母亲以咬紧牙关不发一言
的态度包庇着父亲,倒是由女儿来第一个加以责备。
“再见,孩子们。雨过天青了,你们不能再生气喽。”
送走了男爵夫人,文赛斯拉夫妇俩回到卧房。
“把昨天晚上的情形讲给我听吧!”奥棠丝说。
她一边听一边觑着文赛斯拉的脸,女人在这种情形之下自然还有许多脱口而出的问句。
奥棠丝听完了他的话,不禁上了心事,她意会到风月场中自有魔鬼般的诱惑,使艺术家流连
忘返。
“文赛斯拉,你老实说!……除了斯蒂曼,克洛德·维尼翁,韦尼赛,还有谁?……总
之你很得意,嗯?……”
“我?……我只想着我们的一万法郎,暗暗的说:那奥棠丝不用急啦!”
这番盘问使他累得不得了,他趁着奥棠丝一时高兴,问道:
“那么你,小乖乖,万一你的艺术家对不起你了,你怎么办?……”
“我吗,”她装做坚决的神气,“